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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晏然

第二十章

富貴晏然 建鄴散人 2085 2020-02-13 20:00:00

  慶歷元年五月,富弼改右正言、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賜三品服。

  “三十八歲才混到個三品服,”富弼白日在朝中不顯,一回府便換上全套朝服,對著銅鏡攬鏡自顧,“兩鬢斑白啊……”

  晏然笑笑:“你讓那些七八十歲都未考上進士怎么辦?投繯自盡么?”

  富弼瞥她一眼,“我就想讓你稱贊幾句,就那么難?”

  晏然看著他的紫袍玉帶,由衷感慨,“幸好官人養(yǎng)白了些,不然黑臉黑面的穿這紫袍,再簪朵紅花,真的不好看?!?p>  富弼已經(jīng)對她的冷嘲熱諷免疫,只輕哼了一聲,“楊察倒是比我長得好些,可又有什么用呢?”

  “官人你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大宋黎民千萬,楊察已然是人中龍鳳了,大多數(shù)的百姓可都是販夫走卒,難道日子都不過了么?”晏然最看不慣這些精英論者,沒好氣道,“雖說我朝是士大夫治天下,可須知,種地打仗做買賣的,可還是士大夫們看不上的庶民之流?!?p>  “我從前總覺得夫人學法家,如今我卻覺得是個孟圣傳人。”富弼笑她,珍而重之地將自己的朝服脫下,“只希望這些年風調(diào)雨順,讓我也能如岳父大人一般,無災(zāi)無難到公卿啊?!?p>  只可惜事與愿違。

  慶歷二年正月二十四那日,契丹遣使,在朝堂之上當眾索地,否則便要十萬鐵騎壓境。

  群臣惶恐,朝議了整整三個日夜,最終天下乾綱獨斷。

  二十七日,命富弼為接伴使,處理對遼事宜。

  富弼下朝時,就見晏然帶領(lǐng)孩子們守在二門之外,恭迎自己回來。

  “夫人倒是消息靈通?!备诲錾焓址鲞^晏然,又捏了捏富聞琴的小臉,“這么冷的天,何必講究這些?”

  被滿朝文武推出去啃這個硬骨頭,他面上卻也不見多少慌亂神色,依舊步履沉穩(wěn)。

  這一瞬間,面前這個高大的身影和后世那些臨危受命的不屈脊梁重疊起來,李綱、陸秀夫、于謙……

  晏然眼眶有些發(fā)熱,抿唇道:“我們來恭賀老爺?!?p>  本是個苦差事,她卻偏偏恭喜他,富弼苦笑了下,牽著妻兒們進了正堂。正堂里點了銀絲碳,暖意融融,桌上是熱鍋子,里面煮了富弼素愛的羊肉。

  富紹庭已經(jīng)懂些事了,一坐定便扯著富弼的袖子問道:“爹爹,聽聞這次你去接伴遼人?”

  “正是?!备诲鳇c頭。

  富紹庭看起來像要哭出來一般,“娘親說很快爹爹又要去遼國出使了?還說此番與上次不同,恐怕會很艱險?”

  富弼轉(zhuǎn)頭看晏然,口氣不無責怪,“你嚇他們做什么?”

  晏然為他夾了一筷子羊肉,淡淡道:“從前去都是喝喝酒送送禮,輕松得很。這次去是做說客,在契丹人那就是要搏命的,就算在那邊全身而退,辦得好了未必有多少實惠,辦的不好,宦途到此為止,恐怕還要遺臭萬年。你說這個差使,艱險不艱險?”

  富弼嘆了聲,“可總要有人去?!?p>  晏然抿唇,這便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了,女人一旦成家,十成九會以家庭為重,可男人,卻滿腦子富貴險中求的想法。更何況,與遼國談判,更牽扯到民族大義,圣旨已下,根本不可能讓富弼不去。

  “對了,”富弼見她面沉如水,便有意岔開話題,“今日我下朝時見到了李彰信,他代問你好?!?p>  晏然皺眉,“此人是誰?”

  富弼啞然,“你的表舅也不認識了?哦,對了,前年他拜了彰信軍節(jié)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靈宮使,我與你說過?!?p>  “哦,是舅舅啊?!标倘怀黾藓?,雖禮數(shù)卻從未少過,但哪里會關(guān)心舅舅做了多大的官?

  皇帝親政后不久,便知曉了李宸妃一事,從此對母家多加優(yōu)厚,李用和也節(jié)節(jié)高升。可他卻絲毫不自視高貴,反而處處小心,幾乎到了一日不發(fā)一言的地步。

  晏然陡然想起李用和兒子和那刁蠻公主的糟心事,還有后來富弼勸諫英宗,為仁宗遺孀女兒們伸張之事,便覺得因果循環(huán),有趣得很,只想著這輩子念在和舅舅他們關(guān)系融洽的份上,能通過富弼拉他們一把,千萬別再誕生一對怨偶和一倒霉駙馬了。

  “舅舅為何突然此時關(guān)切我?”因李用和身份敏感,故而平日里與姻親們接觸都很小心,此時突然與富弼寒暄,定然有其用意。

  富弼也是有些茫然,“我也不知,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寒暄期間,他還夸了你,說你和養(yǎng)母關(guān)系親睦,實在難得?!?p>  晏然頓住,“你聽錯了?母親是我的繼母,并非養(yǎng)母啊?!?p>  富弼一凜,又聽晏然道:“豫王是不是已經(jīng)?”

  富弼點頭,沉痛道:“天子子嗣艱難,實在令人憂慮?!?p>  “無妨,我先前便已經(jīng)提醒過娘娘要記得與宗子交好……”晏然意識到富弼在轉(zhuǎn)移話題,可又想到孩子們在左近,也便不再多談。

  待夫妻二人回了房,晏然才冷聲道:“是不是呂夷簡的主意?”

  直呼其名,看來夫人對呂夷簡已是厭惡到了極致,連尊稱都懶得喚了。

  富弼還來不及回應(yīng),又聽晏然輕聲道:“我父親呢?他竟也附和么?”

  “岳丈應(yīng)當有他的考量。”

  晏然搖搖頭,淚珠終于忍不住滾下來,“他總是和稀泥,哪里會想到為你據(jù)理力爭?不過也有可能他覺得這是個好差事也說不定?!?p>  晏然滿腦子都是富弼出使期間,富家死了個女兒,一想起聞琴解佩,便不由得心如刀割。

  富弼見她心緒不定,難免也有些煩躁,便干脆悶聲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晏然自己慢慢想通了——父親不曾因李宸妃被怪罪,富弼與自己夫妻情深,孩子們都提前了不少降生,更有富貞媛干脆連配偶都換了。

  所謂人定勝天,雖然歷史的大邏輯無法改變,可身邊人的景況卻在悄然改變。

  帶著知曉歷史的金手指,還要瞻前顧后,豈不是讓人笑話?

  晏然想通之后,立刻振奮了精神,站起來起身去找針線,轉(zhuǎn)頭就見富弼似笑非笑地看她,不由得老臉一紅。

  富弼看著她忙碌背影,眸光一暖,在心中立誓定要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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