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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塔在閃耀

第六篇 迷途

燈塔在閃耀 麥子壬 10323 2019-10-31 11:04:57

  一

  晚秋已過,即將進(jìn)入寒冬時節(jié)的這黑灰似的夜,靜得出奇。

  不遠(yuǎn)處只有一盞路燈,迷離閃爍著好像也要跟人一起入睡??床灰娫鹿?,黑漆漆的天空里只有幾點星星還執(zhí)著夜。四下里是黑蒙蒙一片,就連房子的輪廓也只能瞧個大概。遠(yuǎn)處的高樓上隱隱約約有一扇窗戶還透著燈光,不一會兒也熄滅了。四周很是寂靜,約略能聽見遠(yuǎn)處傳來的幾聲貓叫和狗吠。

  街角唯一的超市也早已關(guān)門打烊,門窗緊閉著。

  此時,一條黑影突然竄出,在超市的門前不住地徘徊摸索。

  二

  第一次干這個行當(dāng),他顯得很沒經(jīng)驗,行動中慌里慌張的樣子讓人都覺得有點好笑。卷簾門是鎖著的,他竟然要試著推開,只聽見門板晃郎晃郎地響了兩下,沒有推動。他只好又繞到窗戶這邊,一樣是鎖著卷簾的窗子,他想趴在窗縫上往里面瞅,可是什么也看不見,也試著推了推,一樣是推不動。他又折回卷簾門那,從身上摸出來早就準(zhǔn)備好的鐵絲,開始撬鎖。撬鎖這玩意兒,他還是跟人學(xué)了好長時間才學(xué)會的。當(dāng)時跟著人家去撬鎖,他自己沒感覺多害怕,可是一旦自己親自去干了反倒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或許是太過緊張,又或許是技術(shù)還不熟練,他用鐵絲捅了半天卷簾門下面的暗鎖,也沒有捅開。這樣涼嗖嗖的夜晚,他竟然起了一身的汗。但是為了肚子不再咕咕叫,他只好硬著頭皮又繞到這邊的窗戶。待他使勁了渾身解數(shù),只聽嘎嘣一聲,一陣欣喜掠過,他終于撬開了這家超市的窗子。

  雖然夜深,但是借著手機(jī)的亮光還能看清超市里的一些陳設(shè)。他胡亂吃了幾個面包,用手機(jī)四下里照了照,發(fā)現(xiàn)這小超市里面的東西還真不少。不過這么多的東西他可拿不了多少,所以就徑直翻到收銀臺后面,拉了一下抽屜,是鎖著的。他就滿屋子找可以利用的工具,終于在最后一排的擺架的下方找到了還掛著吊牌的鉗子,情急之下,連鉗子的新包裝都沒撕就直接砸向收銀機(jī)?!斑郛?dāng)!”收銀機(jī)被砸開了,但是里面除了幾卷硬幣和一些零錢外,什么也沒有。可能是超市老板把錢鎖在什么保險柜里了吧,他想。他又開始在超市的角落翻找保險柜,但是徒勞半天,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爬進(jìn)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以防有人來,他就趕緊拿了一些吃的,裝滿了兩大塑料袋,又繞到收銀臺后面把收銀機(jī)里面的硬幣和零錢一起揣進(jìn)了袋子里,然后從超市的窗戶翻身爬了出去。

  夜依然是黑深深的,雖然有一盞路燈,但是搖搖晃晃的燈光下也看不清他的樣貌,也許只有那斑駁陸離的幾顆星星知道他是誰。他的黑影漫漫消失在了夜里。

  就在這樣昏暗的夜路上,當(dāng)小偷的身影隱沒在夜幕之后,緊跟著又有一條黑影慢慢地追了過去。

  三

  老張有個習(xí)慣,每天一早起床后什么也不干,第一件事就是先喝上一大杯涼開水,然后再慢慢地去刷牙、洗臉、上廁所。然而此時,打老遠(yuǎn)就聽見廚房里鍋鏟叮當(dāng)?shù)穆曧懀鞘抢蠌埖睦掀耪跍?zhǔn)備早飯。

  他老婆做著早飯,隔著客廳就喊老張:“唉,你起來了吧,去,把孩子們也叫起床吧。”

  老張夫婦的兩個孩子,老大是個女兒,老二是個兒子,都還在上小學(xué),這時姐弟倆還在呼呼地大睡。上鋪的姐姐抱著娃娃睡得很香甜,下鋪的弟弟卻橫七豎八地躺著,呼呼地響個不停,半個被子已經(jīng)落在了地上。

  老張輕輕地走進(jìn)去,拍了拍他們兩個,兩個孩子就睡眼惺忪地起床了,然后刷牙、洗臉、上廁所。

  把孩子叫醒后,老張就像往常一樣去超市買報紙,過了不一會,卻悻悻地回來了。

  老張老婆問:“怎么了?”

  老張回道:“哎,隔壁的小超市讓人給偷了,窗戶被撬開了,現(xiàn)在讓警察封鎖了起來,什么也買不了?!?p>  “??!怎么會這樣!”老張老婆一臉的驚詫。

  “是啊,我也納悶,怎么會有人偷他這小超市呢,這附近的哪個不知道他老黃是個老實人,指不定別處哪個窮瘋了的,突然跑到這里來,偏巧偷了他。”

  老張老婆好像想起來了什么,說道:“唉,咱們家的防盜門是不是也該換個新的了?”

  老張同意地點點了頭,說聲“嗯”就坐到飯桌上喝起了稀粥。

  等吃完洗涮好之后,孩子們也都上學(xué)去了。突然有人敲門,老張老婆打開門一看,竟是兩個穿制服的警察,一個人手里拿著筆記本在低頭記著東西,另一個人肩膀上掛著一個攝像頭,好像兩人彼此在交談著什么。

  帶攝像頭的警察很客氣地向眼前這位一臉驚訝的婦女說道:“你好,我們是霞飛路派出所的民警,這是我的工作證,我叫洛飛,他叫陳杰。”老張老婆接過民警遞過來的警察證看了看,問道:“請問有什么事嗎?”

  洛飛回道:“昨晚這兒附近發(fā)生了一件案子,我們過來向您了解一下情況。”

  這時老張已把兩位警察讓進(jìn)屋來坐下,倒了兩杯水,然后客氣地對警察說:“警察同志,辛苦了,請先喝口水!”

  洛飛微笑地接了過去,回道:“謝謝!”

  那記筆記的警察陳杰這時開始向老張問道:“請問您昨晚11點到凌晨2點之間在哪?”

  “在睡覺?!崩蠌埡俸俚匦Φ馈?p>  民警筆下簌簌記著,然后又問:“你們昨晚聽見什么異常的聲響或者發(fā)現(xiàn)其他異常情況沒有?”

  老張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昨晚聽見了貓叫,叫了好長時間,我都沒有睡好。這算不算異常?!?p>  陳杰笑了笑說:“這不算異常。”

  老張老婆這時說道:“是不是昨天我們隔壁的超市被偷的事情?這不,我們也剛聽說。那個超市的老板黃為民,人挺好的,跟我們街坊鄰居相處的不錯,就是有點可憐,離婚了,到現(xiàn)在大男人一個人過,開個小超市勉強(qiáng)過日子,沒想到居然被偷了?!?p>  老張這時有點埋怨老婆道:“就你知道的多,人家警察同志又沒問你?!苯又D(zhuǎn)臉向陳杰說道:“警察同志,這事兒我清楚,我來給你講?!?p>  不料洛飛卻向老張擺擺手,微笑著說道:“我們不是來問這個案子的,而是另一件案子?!?p>  老張和他老婆都愣了一下,砸吧著嘴看著洛飛,似要問個清楚。

  洛飛接著說道:“我們來這里走訪調(diào)查,不是為了那間小超市被偷的事情,而是為了另一件命案?!币宦牭健懊浮眰z字,老張兩口子都倒吸一口涼氣,彼此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然后又看著洛飛,等著他說下去。

  洛飛就把昨晚發(fā)生的事,簡略地向老張他們敘述了一下。

  昨晚也就是今天凌晨3點45分,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接到群眾報警稱,在霞飛路78號飛宇賓館附近的路邊綠化帶上,過路群眾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趴在那里一動不動,旁邊還有很多血跡,生死未知。指揮中心立即命令離事發(fā)現(xiàn)場最近的霞飛路派出所指派人員前去處警,同時醫(yī)院救護(hù)車也已派去救援。當(dāng)洛飛和另外三個民警驅(qū)車趕到事發(fā)地點時,醫(yī)院醫(yī)生經(jīng)過初步檢查宣布人已死亡,然后等待警察處理。隨后經(jīng)市局調(diào)來的法醫(yī)初步鑒定后發(fā)現(xiàn),死者為男性,身份不明,年齡約四十歲,死亡時間在凌晨1點到2點左右,死者腦后頸部都有淤血,疑似被鈍器擊打而死。隨即洛飛和市局調(diào)來的警力一起搜索現(xiàn)場,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疑似兇器的東西。

  市局當(dāng)晚成立了重案組,安排警力對周邊進(jìn)行調(diào)查取證。

  天剛一亮,洛飛就開始在附近進(jìn)行走訪調(diào)查。趕到老張這片時正巧鄰居報警小超市被偷,霞飛路派出所又分派警力處理超市被盜的事情。但是直到民警來到小超市,大家也沒有看見超市老板黃為民,相互打聽了一下也沒有任何消息。霞飛路派出所所長這才趕到事情有點蹊蹺,就又趕緊向市局匯報申請增派人手。

  一邊是無名尸案,一邊是超市被盜案,超市老板黃為民還不知所蹤。民警調(diào)來超市老板黃為民的資料查看,發(fā)現(xiàn)當(dāng)天凌晨死亡的那個人也不是他。這黃為民,現(xiàn)年51歲,已離婚,有一個兒子跟隨前妻生活在外省。他的這家小超市已開有二十多年,當(dāng)年前妻嫌他掙錢不多,難以維系家庭,就吵鬧后和他離婚。因孩子小,就判給了前妻,黃為民也就定期寄錢給前妻作為兒子撫養(yǎng)費。老黃這人老實敦厚,跟鄰居相處得很和睦。因人太老實,不太愛較真,缺少做生意的頭腦,所以小超市做了20年還是那個小超市。而他隨著歲月已過了半百,自離婚后沒想著找一個人再成一個家,至今單身一個人,守著這間小小的超市過活。

  據(jù)鄰居回憶,事發(fā)白天他們還去超市買東西,老黃就在那里,猜想他會不會是出遠(yuǎn)門進(jìn)貨了。但是民警撥打老黃手機(jī),語音提示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警察判斷,如果是進(jìn)貨,應(yīng)該不會關(guān)機(jī)的,而且都這么長時間了還沒有回來,所以民警就懷疑老黃是否失蹤了。雖然還沒有超過24小時,不能把老黃按失蹤人口處理,但是照目前的這兩件案子看,洛飛隱隱感覺到這黃為民很可能跟這兩條案子有些關(guān)聯(lián)。所以他沒等走訪調(diào)查結(jié)束,就申請讓所長找人替他陪著陳杰繼續(xù)走訪,自己一人趕往外省老黃前妻謝華那里去調(diào)查線索。

  四

  快中午十二點了,謝華已經(jīng)把午飯做好,等把碗筷都擺好之后,她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飯桌旁,等著兒子回家吃飯。這時門鈴響了,謝華以為是她的兒子黃若生放學(xué)回家,但是打開門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男人。

  “你好,請問你找誰?”謝華有點疑惑地問道。

  “你好,我找謝華,請問是你嗎?”

  “是我,你是誰?”

  “我叫洛飛,是一名公安刑警,這是我的工作證?!闭f完洛飛把警證遞給了謝華。

  謝華低頭掃了一眼洛飛的工作證,眉頭緊鎖著,似乎在想心事。把證還給洛飛后,謝華問道:“警察同志,請問有什么事嗎?”

  “我想問一下,最近你有沒有見過你的前夫黃為民?”

  “黃為民?”謝華一臉的疑惑,“我們好幾年.....應(yīng)該快十年了沒有見過了,他怎么了?”謝華本不愿再提起自己的前夫,現(xiàn)在突然被警察上門來問,讓她吃驚不小。

  “我們現(xiàn)在有件案子需要他的協(xié)助?!甭屣w并沒有告訴謝華她的前夫黃為民已經(jīng)失蹤好幾天了,“你們沒有見過,那最近有沒有和他聯(lián)系過?!甭屣w還想再確認(rèn)一下。

  “談不上什么聯(lián)系,自從離婚后,我就很少和他通電話了,他也不怎么打電話給我,只是每月初給我打錢——是孩子的撫養(yǎng)費?!敝x華的心情有點低落,“那他不在自己的店里嗎?”謝華想起了那個小小的超市,還有那個在超市進(jìn)進(jìn)出出搬貨的前夫。

  “我們也沒有聯(lián)系上他,所以來你這里問問。”洛飛腦子里再想其他的方法。

  洛飛從謝華家出來,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下午6點了,也就不急著先去當(dāng)?shù)氐墓簿至私馇闆r,拿出手機(jī)翻了下通訊錄,打給了羅易。

  五

  盛夏的江南,除了濕熱難耐,還盛產(chǎn)蚊子,很大個的蚊子。作為北方人,陳海能忍受悶熱潮濕的天氣,但卻忍受不了被蚊子叮咬的煩惱。尤其是他所居住的那個小區(qū),草木繁多,水氣頗盛,到了夜晚,蚊子就嗡嗡地到處亂飛。尤其是那種翅膀有花紋的,看著顏色略黑的母蚊子,這才是咬人的真兇。所以看他房間里的陳設(shè),一定是有一個北方常見的蚊帳,一把蚊香,甚至還有一瓶蚊香液。每到夜幕降臨,他總是一頭扎進(jìn)蚊帳里,看書寫字,做公文,必定都是躲在這個小小的世界里。

  “陳海......陳海......”樓下有人喊他,這時他正在看《亞細(xì)亞的孤兒》,因看到了入迷處,竟沒有聽見樓下的聲音。

  “陳海,我的媽呀,這么熱天你躲在屋子里孵小雞呢!沒聽見我在樓下喊你嗎?”來人已經(jīng)上樓敲開了他的房門,一進(jìn)門就笑著打趣他。

  “哦,是羅易啊,我在看書呢,正看到興頭上,沒注意到你喊我,快坐吧?!标惡;卮鸬?。

  “好吧,我看看是什么書這么吸引我們的大秘書。”說著羅易就湊到陳海身邊拿過那本書來瞧,“啊,原來是這本啊,吳濁流寫的《亞細(xì)亞的孤兒》,我也看過,的確是不錯。不過,別看了,以后再慢慢看,穿好衣服,跟我走?!绷_易說完起身就準(zhǔn)備往屋外走。

  “去哪?”陳海坐著沒動,只是斜眼看了看羅易。

  “先別問去哪,跟著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傲_易回道,臉上露出了詭秘的一笑。

  陳海跟著羅易乘坐出租車到了一座繁花錦繡的商場停下,接著進(jìn)了商場里面。里面人可真多,老人孩子,男男女女,真是不少,多半是來乘涼的。有那小孩子手里拿著冰淇凌到處亂跑的,羅易和陳海還要留心躲著他們,防止碰倒了這些金貴的娃兒們。他倆本想乘垂直電梯的,但是看到電梯門口等了那么多人,就索性走了手扶電梯。來到大夏的四樓,到處是餐飲吃飯的地方,羅易帶著陳海在拐角的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在咖啡館里果然安靜了不少,羅易點了一杯拿鐵,讓陳海也點一杯咖啡喝,但是陳海說自己怕喝了咖啡晚上睡不著,就點了一杯熱巧克力。等待飲料的空當(dāng),陳海問還在哼著小曲一臉得意的羅易:“到底什么事兒,大晚上跑這兒來,難道就為了喝杯咖啡?”

  羅易又是神秘地一笑,說道:“哈哈,你別著急,慢慢等著,一會你就知道了?!?p>  陳海呷了口服務(wù)生端上來的熱巧克力,感覺有點太甜了,鄒鄒眉頭,搖頭望望四周,看有沒有什么驚奇的發(fā)現(xiàn)。羅易喝著手里的咖啡,抬眼望到陳海身后,然后眉開眼笑地站了起來。陳海不知就里,也跟著站了起來,轉(zhuǎn)身一看,驚喜地叫道:“怎么是你,什么時候到這邊來的,你不是說要在省城執(zhí)行任務(wù)嗎?”

  來人是誰?正是到謝華那里詢問黃為民消息的警察洛飛。

  洛飛、陳海還有羅易都是大學(xué)同學(xué)一個宿舍的。他們大學(xué)宿舍六人,陳海、羅易、洛飛都是本省人,興趣愛好什么的很相近,最是臭味相投的三個,同宿舍的其他三人雖然也很親密,兄弟無間,但是那三人好學(xué),陳海他們?nèi)撕猛妫芡娴揭粔K兒去。

  洛飛抱了抱陳海,然后笑著說道:“你小子還是那么文質(zhì)彬彬的,現(xiàn)在當(dāng)上了單位的秘書,正合了咱們的專業(yè)了?!霸瓉黻惡K麄兇髮W(xué)是學(xué)的新聞專業(yè),陳海畢業(yè)后考取了這個江南省城的公務(wù)員,成了一名事業(yè)單位的秘書。羅易則是自己應(yīng)聘到這個城市的一家民營公司做起了銷售,而洛飛則留在了本省,考取了警察,成了一名派出所刑警。洛飛從謝華家出來,看時間還早,所以就打電話聯(lián)系了羅易,讓叫著陳海,在這里小聚一下,敘敘同窗之誼。

  “我們畢業(yè)后,也有將近三年沒有見面了吧?”洛飛喝著咖啡說道。

  “是啊,快三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如白駒過隙,畢業(yè)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标惡Uf完這句話后,只見羅易和張南相視而笑,撇了一下嘴唇說道:“還是我們的陳大秘書會用詞啊,顯得我們這些俗人都相形見絀了?!甭逡伙w聽了哈哈大笑:“你們倆是來拽詞兒的吧,一個比一個會鄒,能不能正經(jīng)說話了?!?p>  三人敘了敘這幾年的各自情況,然后陳海就問洛一飛:“你這次來這邊是帶著任務(wù)來的吧?!敝灰娐逡伙w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嗯,有個案子查了很久沒有線索,最近接到這邊警方的消息,有了點進(jìn)展,所以就趕緊過來了。原本沒想著打擾你們的,但是這案子有點迷,一時還走不了,所以就打電話給了羅易,抽空來看看你們?!?p>  陳海見洛飛說話的語氣有些凝重,猜想這件案子肯定不簡單,一股強(qiáng)烈的好奇心涌上來,看了看羅易,身子往下俯了俯,向洛飛問道:“是什么樣的案子,讓你大老遠(yuǎn)跑這兒來?“洛飛看看陳海,又看看羅易,羅易也瞪著大眼睛看他,表明他也是想問這個問題。洛飛這時說道:”你們跟這沒有什么利害關(guān)系,告訴你們也沒事?!比缓缶桶涯菬o名尸案和小超市老板黃為民的失蹤向陳海羅易他倆略述了一下。

  陳海悶頭想了半天,沒想出什么所以然來。倒是旁邊一直樂呵呵的羅易說道:“我看這小超市老板肯定也死了,要不然怎么自己的生意不管了,也不和家人聯(lián)系一下啊。”洛飛沒有任何表示,也只是坐在那沉思。

  “你不是說他的那個小超市也被盜了嗎,你可以先從這個查起,興許能找到一點線索?!标惡=ㄗh道。

  “超市被盜的案子,所里面已經(jīng)派人在查,但是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盜竊案,并沒有丟失什么有重大價值的東西。”洛飛回答道。

  “那就想想小偷進(jìn)這超市的時候,就沒任何人發(fā)現(xiàn)一點異常嗎?”陳海追問道。

  “那是深夜凌晨,他的這小超市不住人,也沒有安裝攝像頭,調(diào)取了附近的監(jiān)控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疑點。”

  “那個無名尸是不是和他有關(guān)?!绷_易也發(fā)表了一下看法。

  “這個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我也想到了這點,但是一切都要等找到黃為民才能揭曉。”洛飛感到有些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該從哪里開始,只期望明天到了當(dāng)?shù)毓簿帜艿玫揭恍┯袃r值的消息。

  六

  當(dāng)?shù)毓簿中虃申犻L張南接待了洛飛,同時帶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張南告訴洛飛,他要找的那個開小超市的老板黃為民三天前曾經(jīng)在當(dāng)?shù)爻霈F(xiàn)過,他們是從監(jiān)控系統(tǒng)里查到的。洛飛聽到后有些喜出望外,趕忙讓張南帶著去監(jiān)控中心去看視頻。

  從監(jiān)控畫面上,洛飛能看到那個矮矮胖胖的黃為民從汽車站出來,打了出租車在第五中學(xué)門口下來,然后在門口徘徊了好久,不時向?qū)W校里張望。突然洛飛想到了黃為民的兒子黃若生的資料顯示就在這第五中學(xué)就讀,原來他是跑來看兒子的,那為什么不去見一見他的前妻呢,難道兩人離婚后一點感情也沒有了嗎?;橐龅膯栴}對于洛飛這個尚未結(jié)婚的警察來說是難以理解的。監(jiān)控上的最后的畫面顯示黃為民又進(jìn)了汽車站,可能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

  “難道黃為民來這里就是為了看一眼自己的兒子?”洛飛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這個問題我們也核實過了,確實是黃為民到五中看了他兒子,但是只看了一眼,父子倆并沒有當(dāng)面見。”張南陳述道,“我們的民警也詢問了一下黃若生本人,他自己說最近沒有什么熟人來學(xué)校找他,說明他并不知道他的父親來學(xué)??催^他?!?p>  “為什么黃為民不和兒子相見呢,他和他老婆離婚了,并沒有和他兒子斷絕關(guān)系啊?!甭屣w追問道。

  “可能是這么多年父子倆沒有見過面,黃為民只想自己看一眼兒子,不想因為父子相見而影響兒子的學(xué)習(xí),他兒子黃若生在讀高三,準(zhǔn)備要高考了?!睆埬先缡腔氐?。

  看來從這里得到的信息也就這些了,洛飛從公安局出來后,自己一個人走在大街上,邊走邊想,想從有限的線索里理出一些頭緒來,但是越想越亂,一會兒想到黃為民,一會兒想到那個無名尸體,想到那個學(xué)校畫面,“學(xué)校,是不是應(yīng)該去那邊看看?”洛飛意識到了這點,就向路人打聽了下第五中學(xué)的位置。

  其實這個時候五中還沒有放學(xué),學(xué)校的大門關(guān)著,洛飛本想去學(xué)校見一見黃若生,但是想到自己穿著便衣,而且是一個人,覺得有些不便就沒有進(jìn)去。他像黃為民那樣也是在學(xué)校門口轉(zhuǎn)了轉(zhuǎn),不時朝里看看。洛飛能看到教學(xué)樓里學(xué)生老師人頭攢動的身影,不知道黃若生在哪個教室,就算他知道在哪個教室,他也認(rèn)不出,因為他還看過黃若生的照片。洛飛不時往學(xué)校里張望,這引起了學(xué)校門衛(wèi)的注意,一個上了年紀(jì)的門衛(wèi)出來問他是干什么的,他說自己隨便看看,并沒亮出自己的身份,見這門衛(wèi)一直拿審視的目光看他,他就不好意思地走開了。這時轉(zhuǎn)身看到學(xué)校對面有一家旅館,就走了過去。

  這家旅館叫春暉旅館,是那種臨街的兩層小平房,周邊是一溜高低的商鋪。洛飛走進(jìn)了旅館,旅館老板上來問道:“老板,要住店嗎?”

  “老板你好,我不住店,向您打聽一下,你見過這個人嗎?”洛飛把隨身帶的黃為民照片拿給旅館老板看。

  旅館老板一臉的不情愿,接過照片一看,卻睜大眼睛說道:“嗯,這個人前幾天在我這里住過的?!甭屣w聽了心里有些納悶,張南不是說黃為民當(dāng)天就離開了嗎,怎么又住到這學(xué)校對面的旅館了。

  接著洛飛問道:“你還記得是具體哪一天嗎?”

  “我想想,是3號,那天正好是我盤賬的日子,他們倆進(jìn)來住店,199元的房間非得討價還價讓我便宜9塊錢,真是的,為了幾塊錢和我講了半天,害得我把賬都算錯了?!甭灭^老板說著像是來了氣。

  洛飛聽到是黃為民兩個人來住旅館,著實吃了一驚。連忙問旅館老板:“那另外一個人你見過嗎?”旅館老板想了想,說道:“沒見過,不過他兒子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五中的?!甭屣w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他兒子?”老板笑道:“他喊哪個胖子叫爸爸嘛!”

  這下洛飛更是迷惑不已,這個人看情形應(yīng)該就是黃為民的兒子黃若生了,他還是見到了自己的兒子??蔀槭裁袋S若生告訴警察說沒有熟人找過他,而這旅館老板又不像說謊的樣子,難道這高中生撒了謊,這讓洛飛百思不得其解。洛飛邊想邊從旅館信步走了出來,看看對面的五中,他真想此刻進(jìn)去,找黃若生再仔細(xì)問一問。但是他最終打住了這個想法,還是找張南來一起去問比較好,畢竟這是人家的管轄地,自己不好貿(mào)然行動。

  洛飛回到了公安局,把剛才在旅館的情況向張南他們做了一下通報?!霸趺磿??這孩子我們看著挺老實的,不像是撒謊的樣子?!睆埬蠌埓罅俗彀?,吃驚地說道,“該不會是你聽錯了吧,也許是另外一個人呢?!?p>  “不會,”洛飛堅定的說道,“這里面肯定對你們有所隱瞞?!?p>  “他一個高中生,為什么要向警察撒謊,再說了,就算是見了面,那也是自己的父親,沒必要向我們說謊吧?!睆埬线€是一臉的不相信黃若生這個年紀(jì)輕輕的高中生會對警察撒謊。

  “他不會撒謊,那就是有人讓他撒謊了?!甭屣w說道。

  “誰?”張南追問道。

  “我估計就是他的父親,黃為民。”洛飛直覺到這其中還是有問題的。

  “哦,那我們就趕緊去五中,再詢問一下黃若生,這次要問個水落石出?!睆埬线呎f邊安排車輛準(zhǔn)備出發(fā)。

  洛飛心想水落石出可能沒那么簡單,但是再去問一下可能會找到一些其他線索,然后就跟著張南坐車去了五中。

  下午時分,張南和洛飛到了之后沒有先去五中,而是先去了五中對面的那個春暉旅館,也就是洛飛去過的那家,找旅館老板再次驗證他之前說過的話,這次他們亮明了警察身份。旅館老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情況又說了一遍,和上午向洛飛說的一樣,張南還把黃若生的照片拿給旅館老板看了看,確定那個和黃為民一起來住店就是他的兒子黃若生。這次他們不再猶豫,直奔五中大門。洛飛只見張南和學(xué)校門衛(wèi)——就是上午那個驅(qū)趕洛飛的老頭,不知說了什么,接著他們倆就進(jìn)到學(xué)校里上了教學(xué)樓,在三樓的第一間教室里,張南在一名老師的帶領(lǐng)下,把一個穿著校服的瘦瘦的男生叫了出來。洛飛猜想這人肯定就是黃若生了吧。

  “你到底在最近有沒有見過你的父親黃為民。”張南詢問道,口氣有點生硬。

  而黃若生支支吾吾半天不講話,站在一旁的洛飛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說道:“我們是來幫你父親的,他的店被盜,現(xiàn)在人也找不到,你知道他在哪里嗎?”洛飛說得很輕聲慢語。最后在民警的勸說下,黃若生還是說出了實情。

  七

  原來,黃為民隔壁的丁四準(zhǔn)備修理自家屋頂,他家的房頂?shù)耐哂行牡?,怕要陰天下雨好幾天,所以趁著功夫修一修。而這黃為民平時好相處,尤其跟丁四的關(guān)系很不錯,所以就主動來幫忙。等一切都搞好利索了,已經(jīng)是晚上七八點,丁四就硬拉著黃為民留下喝酒,一直喝到半夜十二點。從丁四家出來,原本是直接回家的,但是一想,有多半天沒有去店里看看了,就趁著還清醒點就繞道走到街口去看店。結(jié)果正好撞見小偷從他家超市翻窗戶爬走,也怪這黃為民一根筋,竟然默不出聲地跟在了小偷后面,心想要把被偷的東西給奪回來。

  這小偷也是餓壞了,邊跑邊吃著從超市偷來的面包。黃為民看他提溜著兩大袋子?xùn)|西,并不知道里面其實只是一些吃的,沒有什么珍貴值錢的。但是他辛辛苦苦經(jīng)營著這家超市,半生都耗在了上面,見不得這小偷一下偷這么多。他本是一個善良的人,若是這人不是來偷,而是光明正大地向他乞求些吃的,他肯定會施舍的。這時見這小偷站在暗黑的路邊,看不清他的身形,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在那里吃的狼吞虎咽。黃為民為防不測,從地下?lián)炱鹨桓帜绢^,靜悄悄地靠近了小偷。因這小偷本來就心驚膽戰(zhàn),忽聽背后婆娑的響聲,知道有人來了。頭也不回,提著兩個大袋子就跑。黃為民這時喊了一聲抓賊,也踉蹌地往前追。黃為民是吃飽喝足的,而這小偷是連餓了好長時間,跑了一陣就跑不動了,黃為民漸漸地追上了。小偷抄手撿起一塊磚頭,就朝趕來的黃為民頭上砸去。黃為民這時酒已經(jīng)全醒了,迅忙躲開了磚頭。自己拿著木頭,狠狠地砸了過去,因他平時超市進(jìn)貨,總是自己一個人裝卸搬貨,練就了一膀子力氣。這重重的一棍子下去,正好砸在小偷的腦后,小偷登時眩暈,身子晃了晃,還想往前跑,但是邁步挪了沒有兩三步就倒在了路邊綠化帶上,趴在那里一動不動了。

  黃為民見打倒了小偷,心里也跟著害怕起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人打死了。他小心忐忑地走上前看了看,那人好像沒有了呼吸,仔細(xì)一看自己手里的木頭,上面的血跡還在滴滴答答掉。這下他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看著這趴在地上的人,他心里慌了,也不敢報警了,也不敢回家了,提起地上的兩個塑料袋,拿著木頭遠(yuǎn)遠(yuǎn)地跑了。

  他沒敢回超市看看,反正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就徑直跑回家,拿了錢和衣服。他現(xiàn)在唯一惦記著的人就是遠(yuǎn)在外省的兒子,無論如何他都要和兒子見一面,所以趁著黑夜跑到汽車站,等著天亮買票坐車去找他兒子黃若生。轉(zhuǎn)了幾次車,在第三天下午他終于趕到了兒子所在的那個五中。當(dāng)他見到兒子黃若生時眼淚都快掉了下來,可他兒子畢竟這么多年沒有見過面了,把他認(rèn)了好久才認(rèn)出來。后來他們父子倆就在學(xué)校對面的春暉旅館定了一間房,父子倆談了一個徹夜。黃為民并沒有告訴兒子自己殺了人,只是告訴他非常想他,特地敢來看看他。但是他不想讓他母親知道自己來找過他,讓兒子不要對別人說見過父親,以防讓他母親知道了。其實是黃為民瞞著兒子,不想讓他卷入這個是非。黃若生就一直以為父親千里迢迢來看自己,肯定不希望讓母親知道,省得他們吵架,因為在他還記得小的時候父母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們倆天天吵架,而自己則是最難受的那個。

  第二天,黃為民就給兒子拿了一些錢之后,坐汽車離開了當(dāng)?shù)亍]氜D(zhuǎn)了幾天,黃為民最終還是去自首了。

  八

  夜已深,春暉旅館的一個標(biāo)間此時還亮著燈。

  黃為民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但是臉上還在強(qiáng)打著精神,盡力使自己顯得平靜些。而坐在對面的兒子卻一臉的淚水,幾度哽咽,泣不成聲。

  “爸爸......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黃若生抽抽搭搭地一直哭個不停。

  “若生啊,你還小,有些事情你還不懂,你只要記住,以后你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的媽媽了,爸爸沒什么能力幫你,能做的也就這些了?!秉S為民有些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可是,我不想就這么快又離開你?。 眱鹤诱f道。

  “不要再說了,若生,你以為我也想離你而去嗎,這樣躲躲藏藏始終不是辦法,我遲早是要去自首的。再說你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秉S為民帶著責(zé)備的語氣說道。

  “我就說沒見過你,誰來問我都說不知道?!秉S若生目光很是堅定。

  “唉!這怎么行呢,你還年輕,對警察隱瞞實情可是犯罪啊,你不要再對他們?nèi)鲋e了,他們再問,你就實說吧,我不怪你,只是以后我們爺倆就很少有機(jī)會這么說話了。”黃為民有些惋惜地?fù)崃藫醿鹤拥念^發(fā)。

  “不,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秉S若生情緒激動地站了起來。

  “好孩子,聽話啊,爸爸離開你這么多年,很是懺愧,本想著以后能有機(jī)會和你團(tuán)聚了,呵呵,看來以后沒有這個機(jī)會了,爸爸對不起你,你不配有我這個爸爸?!秉S為民眼里也浸出了淚水。

  “爸爸,你不要這樣說,你以前是我爸爸,現(xiàn)在依然是我爸爸,就算你以后坐牢了,那也還是我爸爸,永遠(yuǎn)都是!”黃若生撲到爸爸的懷里哭了起來。

  父子倆再次相見就是那個相隔了幾十公里外的監(jiān)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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