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站在風口浪尖
正當他負氣轉(zhuǎn)身離開之時,他看到了他姐姐,被兩個巫氏的男子押著走進他的視線。姐姐向他這邊看來,沖他搖搖頭。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是讓他不要過來。
他的腳像是生根了,他更不知道用什么語言能表達他那時的心情。手里的嬌嫩的樹皮被他用鋒利的大拇指的指甲刺穿了,樹汁濃郁特有的清新的味道傳入他的鼻翼。
全巫氏的人都被從床上叫了起來。一時間那塊罪惡之地燈火通明,恍惚間,他像是看見一群群露出獠牙高舉火把的惡魔嘶吼吶喊:鯊了她鯊了她鯊了她……一聲比一聲高,像利箭嗖地一下穿透他腦仁,釘在姐姐眉心上。
恍惚中感覺誰抱住了他,一縷縷蘋果的清香在他鼻尖縈繞,隨后熟悉的聲音闖入他耳膜——
“小狄,姐姐不在的這段日子里,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躲在被子里打游戲,對視力不好,還有……爸爸畢竟是我們倆唯一的親人了,順便幫姐姐照顧他一下。”說完他感覺姐姐把什么東西塞到他棉服上的口袋里,轉(zhuǎn)身走了。
當他把手揣進口袋,指尖像是觸電般快速收回。那一刻他腦海像那雜亂無章的電影序幕,又像幡然悔悟的罪犯,可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姐姐被那無情的鞭子抽打著,她沒有吭一聲隱忍著,當她看見人潮中他望來的眼睛,她卻可以笑得那樣甜,比他最愛吃的那種蓬蓬軟軟的棉花糖還要甜幾分。
小狄蹲在便利店前面的人行道,淚水砸在用紅磚鋪陳的地面,聽到電話那端,“好!”就掛斷了電話。
他站起身來用手背把臉頰的眼淚擦干凈,這才轉(zhuǎn)身把手機還給便利店里的小姐姐。
沐木回過神來時,鞭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圍觀看熱鬧之人,用手扇著漂進他們鼻尖,令人惡心想吐的肉臭散去了。
沐木想要站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麻木了,稍微一動就麻得讓她懷疑人生。
她沒有多余的時間來浪費了,她發(fā)現(xiàn)小西身上已經(jīng)生了白乎乎柔弱無骨的那種蟲了。
沐木握緊拳頭咬著牙,不顧后背撕裂的那種痛,用力錘起自己的雙腿,希望它可以血液流通的再快一些。
沐木咬著牙蹲著身子把小西背起,她收集全身的力氣一步步向前挪動,平時走幾分就到路口的這條小徑變得好長好長,長到她開始懷疑她是否還能走到盡頭。
沐木突發(fā)奇想地往地上看了一眼,見地面并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陷進去,她輕笑出聲。開始吐槽自己那宛如智障一樣的想象力。
她停下腳步抬頭向前方望去,怎么還那么遠,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走了很遠很遠。
唉!繼續(xù)走吧。如果現(xiàn)在她與蝸牛賽跑那么誰會贏?她突然很好奇。
可惜她在地上只看見一群群腿腳麻利的螞蟻,正向她腿上爬來。虎落平陽被犬欺,她更慘連尋覓到美味的螞蟻都欺負她,這個落難的重傷號。
我qu,大哥掉頭!走錯路線了你,你說你往我褲腿里鉆干嘛!
那麻溜向上的觸感讓沐木頭皮發(fā)麻,只能加快步伐想把它摔下來。
就這樣沐木艱難地走完了一半路程。她的頭開始眩暈了起來,一陣風吹來她感覺全身發(fā)冷,讓她原本就僅剩不多的力氣又被抽去一部分。
低頭間,沐木看到一只也是唯一一只,不留戀她身上的美食的螞蟻,傲嬌的從她腳邊昂首挺胸地麻溜走過,似乎在嫌棄她走得比蝸牛還慢。
我qu!沐木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她……她被一只傲嬌的螞蟻給鄙視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沐木像是一個偷懶的工人,被遠遠地拋棄在后面。
她依舊彎著腰艱難地挪動著腳步。鬢角的汗水一滴接著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瞬間又被蒸發(fā)。她的衣服濕答答得,背后的鞭傷像是被痛得麻木了,她只覺得手腳變得酸痛異常,她感覺小西就要從她背上滑下來了。
沐木不得不停下腳步,彎腰想讓小西再往上一些,誰知她腿一軟,小西從她頭部禿嚕下來了,結(jié)果兩人就摔倒在地。
沐木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像那麥穗,被人塞在機器里抽筋扒皮后吐出來。
她順勢躺在地上休息片刻,看著那在她眼里出現(xiàn)重影刺眼的太陽。她突然想到她還沒吃午飯呢,難怪她感覺自己的四肢像煮過的面條軟塌塌的。那招人討厭的蒼蠅也停了下來,在她眼前溜達著,她感覺自己更餓了。蒼蠅聽到沐木吧唧著犯饞干裂的嘴唇,嚇得抱頭亂竄,眨眼間消失不見。
“……”沐木嘴角抽了抽。什么鬼!難不成它們還以為自己要吃了它們?沐木感覺她要心肌梗塞了,今天就不宜出門。
沐木再次背起小西上路,總于讓她走到了路口,心里一放松眼前一黑,就暈厥了過去。
暈暈沉沉間,沐木感覺好多人影在眼前晃,說著什么,她一句都沒有聽清,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疼。
等再次睜開眼,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他得救了。
沐木瞇會兒眼睛適應下強烈刺眼的燈光,看來天已經(jīng)黑了。她想。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沐木心突兀地跳了一下,會是誰呢?
一個虎頭虎腦的十歲出頭的小男孩走了進來,看見沐木勾著脖子看著他,眼神閃過驚喜,“沐姐姐,你醒來?!闭f著快步向她走來。
沐木淺笑心底劃過一抹失望,她還在奢望什么呢??粗驹谒策叺皖^,不再說話的小狄,沐木眼底劃過一抹了然,小心地坐起身來說道,“原來是小狄救了沐姐姐。沒想到小狄變那么厲害了!”
“沐姐姐,姐姐她……走了。”小狄的聲音嗡嗡地說道,有眼淚劃過他臉頰。
沐木一陣沉默,隨后她伸手摸著小狄的寸頭說道,“所有以后小狄要聽好才對,這樣姐姐也就安心了。知道嗎?”
小狄抬頭看了沐木一眼,用力點頭說道,“我以后一定會聽話??墒倾褰憬悖憬闼龝尬覇??”
沐木看著他那雙明亮含淚的眼睛,肯定地說道,“不會。你是她最疼愛的弟弟,她又怎么會怨你呢?!?p> “可是我……卻害死她。以后再也沒有人像姐姐那么疼我了?!闭f完他低下頭,不敢再看沐木的眼睛,害怕里面有責備。
“傻瓜,不是你害死了她,是那些可笑又荒繆又觸摸不到的東西害了她。小狄你要記住以后要好好學習,長大了就走出巫族,永遠不要回來,一定要記住沐姐姐的話。知道嗎?小狄?!?p> 小狄看著沐木神色認真的眼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沐姐姐,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了,決定不會再給我姐姐丟臉。”
“好孩子!”沐木把他摟在懷里問道,“對了小狄,你是怎么救得我?”
她很奇怪,出租車司機看到她們那個凄慘樣,像是從古戰(zhàn)場尸堆爬出來的一樣。嚇都嚇出冷汗來,怎么可能載她們,更何況還有一個si人,他們通常都是嫌晦氣,以車滿或車里還有人等等借口,當然有的更干脆一個話都不說,轉(zhuǎn)身就揚長而去。
“是凝露姐姐載我們來的。那些司機都不愿意載我們?!碑敃r他都要急哭了,他站在路口攔了好多出租車沒有一個人愿意。最后他是在沒有辦法,就攔下一輛紅色的私家車,一打開車門原來是沐姐姐的老熟人。
小狄的話剛落音,沐木就聽見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位長相明艷像海棠花一樣的女子踩著高跟鞋走來。
沐木見現(xiàn)在裝睡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才有些尷尬的向陳凝露打招呼叫道,“凝露……姐姐。抱歉!給你添麻煩了?!?p> “是挺麻煩的。就因為你們身上的味,我把我剛洗好還沒過一天的車,又叫人拉去重新洗了一遍。我自己在家差不多洗了一個多小時的澡?,F(xiàn)在看見你我的胃就又開始泛惡心?!闭f著她把手上打包的飯盒放在床頭柜上。
“是嗎?聽見你這么說我就無比自豪,原來不知覺中我又為別人多拉一單生意?!便迥静卦谝滦涞氖诌门九疽豁懀嫔琅f淺笑地看著陳凝露。
沐木看了一臉茫然的小狄一眼說道,“小狄餓了吧,看到這位漂亮的姐姐放在床頭柜的飯了吧,去洗手間洗下手,等下出來吃飯。要好好洗知道了嗎?”
小狄看了陳凝露一眼又看了沐木一眼點頭,走進洗手間關(guān)上門。
“幾個月沒見,倒是變得越發(fā)巧舌如簧了?!标惸毒痈吲R下地看著沐木。
“這還不是凝露姐姐你教導有方,在老師面前學生又哪敢居功?!便迥就瑯硬桓沂救醯貙﹃惸墩f道。
“呵,”陳凝露冷哼一聲,聲音壓抑地說道,“你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偏偏在這個回來?”她好不容易馬上就要過上,她想要的平靜安穩(wěn)的生活了,她不希望又因為面前的這個人,而被破壞掉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
陳凝露緊緊地握住手里棕色的手提包,壓制住憤怒邊緣的火焰,聲音疲倦地說道,“我們要結(jié)婚了,所有……請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小城,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好嗎?我已經(jīng)幫你辦好轉(zhuǎn)到京城為民醫(yī)院的手續(xù),明天早上的。放心,你那個朋友我已經(jīng)把她的后事都處理好了,送到醫(yī)院沒多久,我就打電話叫小城最好的殯儀館來火化了。骨灰盒我已經(jīng)叫人送回巫族?!?p> 她要盡快地離開這里,趕在他還沒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回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