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靜的生活陷入了被高頻八卦的節(jié)奏。
她一度要求蔣若珩不要拿飯給她，或者像以前那樣早上帶過去就行，但蔣若珩無情地忽略了她的請求，一會兒是起不來做飯，一會兒是太早了買不到菜，一會兒是早上有事做不了，總之，沒有一天是早上可以自己帶飯的。
她覺得她離暴走不遠了。
這天終于進入自助結賬系統(tǒng)正式上線的第天，鑒于小劉的推崇備至，林初靜還是把蔣若珩扯上，萬一有個什么突發(fā)狀況能叫他也幫忙想想辦法。其實林初靜知道系統(tǒng)算是比較穩(wěn)定，就是怕員工在使用過程中有什么操作不好的地方，就和幾個主管坐在收銀臺前的店里邊喝東西邊開會。
蔣若珩有幸參與了這場會議。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其實認真的女人也很美。蔣若珩癡癡地看著林初靜在和幾個主要的部門領導在做計劃，人數(shù)不多，幾個人圍著電腦，林初靜指著PPT在解讀上個月的銷售數(shù)據(jù)。
“老徐，生鮮處面包課損耗異常，這已經(jīng)是連續(xù)第二個月了?！绷殖蹯o皺著眉頭，細細指出異常的品項，接著又提出修正的意見和行動。在場的各位主管其實年紀都比她大，但是在數(shù)據(jù)分析和推導方面，卻沒有人反駁她的邏輯，氣場強大，讓人辯無可辯。
蔣若珩并不太懂連鎖經(jīng)營方面的東西，但是不妨礙他欣賞林初靜的目光。他記得，讀高中的時候，林初靜最差的就是數(shù)理化，可偏偏就非要讀理科。那時候他不但幫她補習化學，包括數(shù)學和物理都是他輔導的內(nèi)容。這幾年不見，她已然不是當初那個文藝浪漫的小女孩，也慢慢成長為一方管理人員。數(shù)據(jù)分析、行動計劃、項目推行、應酬喝酒似乎都難不倒她，獨立而又風采絕然。
他想，要不是他在這里做兼職，恐怕是看不到她這一幕的。來的這兩個月，他在此之前，并沒有和她談及過多的工作，她回到家總是對著廚房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耍賴都要賴上一頓好吃的才肯罷休。平日里很少出門，不用工作的時候就宅在家里，并無過多的興趣愛好，現(xiàn)在在這里看著她認真工作的樣子，蔣若珩覺得，自己又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她的新世界一樣。
他想起之前她拒絕的那些相親男，無非都是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的，他們沒有像他這樣見過她工作的樣子大概不會明白，有些女人生就喜歡做少奶奶，冠以為了家庭和孩子的名義，實為不愿意面對社會;而有些女人天生就喜歡自己奮斗的吧。
蔣若珩摸了摸下巴，雖然說他的計劃是打算拐她回家，也做好了一輩子養(yǎng)她的打算，可若是她想出來工作，他—定會大力支持的。哪里像那些眼瞎的相親男，竟然覺得她事業(yè)心過重。
她神采飛揚的樣子最好看。
蔣若珩看著她，雖然臉上并沒有笑容，但是不妨礙他又回想起記憶中，她每每完成一件老師交待的事情時她眉眼彎彎，笑意盎然的樣子，是他記憶中念念不忘的美好。
林初靜認真地講著接下來的工作方向，蔣若珩的眼光從未離開過她，她沒有察覺，卻不妨礙小店的老板無聊地觀察。老實說，林初靜一度認為店里的工衣無敵丑，但是不得不說，人是很關鍵的，蔣若珩就能用他1米8的大個子穿出好看的感覺。他默默地坐在那里，眼光專注，早就俘虜了小店里眾多的目光，相對的，別人也能發(fā)現(xiàn)他看向她的專注眼神。
小店里的老板當然認識林初靜，關系不好不差，見面打招呼還是會有。她眼睛一轉，就親手調(diào)制了一杯飲品，廣口的馬克杯是圣誕紅的顏色，調(diào)好的飲品上加了一層奶蓋，上面用模具灑下紅色的絨毛狀物料，看起來就是一顆絲絨質(zhì)地的心形。
老板腳步輕移，緩緩地把飲品放在蔣若珩的面前，蔣若珩才看到她。他訝異地把目光挪到眼前的人身上，臉上是一臉迷茫:這是誰的?
小店老板輕聲道，“圣誕節(jié)的祝福，送你一顆心?！?p> 蔣若珩酸的牙疼，下意識往林初靜那里看過去。他一言不發(fā)，拿起杯子就走了過去。
林初靜感覺身邊氣氛不對，抬首望去，一雙眸子盛滿了疑惑，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眼睛里仿佛充滿了對他的疑問，卻又并不抗拒地接過杯子。她額前碎發(fā)因為仰頭而散落在耳邊，細小的絨毛在燈光下好像閃耀著什么。
蔣若珩覺得自己呼吸一滯，她這樣仰起頭看著自己的樣子，讓他有點心猿意馬，那一臉疑惑等待他解答的表情，更是讓他感受到一絲依賴的感覺。
大家被兩人動靜吸引了，一時間目光都聚集在兩人的身上。
蔣若珩笑瞇瞇地理了一下她的頭發(fā)，“圣誕節(jié)的心，送你?！甭曇艉茌p，但架不住環(huán)境安靜，大家都聽得清楚，林初靜忽然有點臉紅，“圣誕節(jié)還沒到呢，你發(fā)的什么瘋?”蔣若珩這個混蛋，越來越不分場合亂講話，她把拍開他的手，拒絕和這個人聊天。
蔣若珩并不介意，補充解釋道，“那位小姐姐友情贈送的，我就借花獻佛一下。林初靜訝異地看過去，蔣若珩和她?他被女生糾纏了?實在不是林初靜非要有這個想法，她覺得大概所有的程序員都是直男?她往常和他聊天的時候并不見得他對哪個雌性生物有興趣，并且她很清楚可以感知到他是真的對外界的女孩子完全沒有一絲興趣，哪怕是和女性同事也會很注意分寸。所以，要說他去勾搭小姐姐，那是不能夠的。
林初靜捂臉。她不忍直視店長小姐姐的臉色。
小店老板呆呆地看著蔣若珩，大概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直接的人，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林初靜嘆氣，故意嘲笑蔣若珩給小店老板解圍，“我說你們程序員都這么直接的嗎?傷了人家小姐姐的心可不好?！?p> 小店老板尷尬地笑笑，“沒事，新品上市，請大家品嘗品嘗?！?p> 林初靜趁人不備，一腳就踢過去，蔣若珩不敢亂動，齜牙咧嘴地又回到座位上，這下子店里的其他人倒是不敢過來招惹他了。在外頭待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會議結束，這邊項目也沒什么問題，一行人還是回到了辦公室。
蔣若珩認命地去擺貨，想想他這雙手啊，平日坐在辦公室里手指翻飛，敲擊鍵盤修復一個又一個漏洞的雙手，如今在這里搬貨，還要見不到林初靜，他覺得自己要嘔死了。
晚上回家，照例是蔣若珩先下班，順路從超市帶了水果蔬菜回去，林初靜忙碌多半小時后下班，正正好趕上蔣若珩給她做的飯。
蔣若珩做菜越發(fā)精致，炒了個雜糧蛋包飯，硬是要把米飯壓成各種形狀。林初靜一臉抽搐地看著盤子上形狀各異的飯團，硬生生又想起了今天下午那課圣誕節(jié)的心，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我說蔣若珩，你說你天天宅在家里，這好不容易有個女孩子向你示好，你就一點興趣沒有?”所以人家網(wǎng)上為什么總吐槽程序員單身狗注孤生，這都是血的教訓。
蔣若珩:我只對你有興趣你看不出來?他不想說話，默默地繼續(xù)擺好碗筷。
“我跟你說啊，人家那個女孩子才24，家里投資給她在這弄得店，飲品都是自己原創(chuàng)手作的，特有情懷特浪漫的一個人，和你這種直男剛好可以調(diào)配一下?！?p> 蔣若珩悶悶地道，“我不喜歡文藝做作的女生。”
“人家哪里做作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能養(yǎng)活自己不很好嗎?”
“怎么不做作了?粉紅色調(diào)的店鋪、是個飲料都要畫顆心，還在墻上寫了心靈毒雞湯，店里的書架放著外文書籍，穿著白裙子坐在柜臺那里捧著書在翻看，一看就是假文藝?！?p> 林初靜哭笑不得，“那照你這么說，以前的我都是假文藝?我也經(jīng)常穿白裙子，經(jīng)?？磿??！?p> “那不一樣”，蔣若珩覺得林初靜是真的文藝，“我那天看到你筆記本上的那句話了，那是你高就讀的一本書，席慕蓉的。你現(xiàn)在的家里沒有這本書了，但你早已把它讀進了心里?！?p> 林初靜怔，她的每本筆記本上都有句話，是這么多年安撫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經(jīng)常會自我勵的句話，
“每條走上來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樣跋涉的理由。每條要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樣選擇的方向。”
她回憶起那時候，她在那本書里，看到的是一個不畏懼不妥協(xié)不逃避的作者，就那樣用精致的文字描述著她對生活的愛意。她喜歡這樣精致的思想、精致的態(tài)度。所以念念不忘。
“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那樣讀過書了，生活的忙碌會磨平我們文藝的心。你要知道，那種輩子生活在文藝里的女孩子，都是陽光明媚的，正好，照亮你這顆程序員無聊的心?！绷殖蹯o有點傷感，她的確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充滿情懷的她了。生活的壓力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包括那些讓她驚嘆的文字，都已點點滴滴放在心底，她無助地活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庸俗的那種人，為著生活疲于奔命，故作堅強。
“但別人不是你，而你就是你?！边@句話很拗口，但是林初靜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