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此后，槐筠將主要據(jù)點遷回了漠西壑皇宮中，蟄伏了三年之久。蛇蛻之事敗露，又有道宗找上門來使得他不得不暫斂鋒芒，放慢行動。漠西壑隱藏在沙漠之中，距離中原遙遠(yuǎn)，使得中原門派鞭長莫及，而南疆及中原的據(jù)點處，還在大肆傳教。

　　在這三年間，丹煦的修為突飛猛進(jìn)，她與飛廉、商貉三人分別占據(jù)了四方護(hù)法的白虎、朱雀、青龍三位，另一位玄武，則是由一名叫司乾的人替代了，他們四人時常合作，飛廉與商貉一見如故，自此他們?nèi)艘孕值芟喾Q。

　　而司乾此人，性格怪異，長得卻俊美異常，細(xì)長的鳳眼，鼻梁高聳，薄唇皓齒，雌雄不辨。

　　丹煦第一次見他，就在想怎么會有長得這么妖孽的男人。

　　在她眼里中，槐筠已經(jīng)算是罕見的漂亮男人了，再看司乾，相比下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司乾更為陰森一點，說話也經(jīng)常夾槍帶棒，不陰不陽。

　　這回，槐筠給他們的任務(wù)是進(jìn)入沙漠中心，尋找一個名叫柯丘族的部落，此部落人居無定所，在戈壁中游走，居于巖壁之下或是地穴之中，族民不過百人，卻很悍勇。丹煦他們要找到柯丘族，得道柯丘族世代保護(hù)的“地芯石”。

　　他們四人以輕功飛于廣闊沙海之上，尋找著柯丘族的部落。

　　找尋一月之久，周遭所有的沙漠綠洲都去遍了，只剩下這一塊“死亡之?！边€未進(jìn)入。

　　他們四人停在了“死亡之海”外。

　　四人皆穿著沙漠中特質(zhì)的紗衣，用面紗頭罩阻擋風(fēng)沙，辨不清面目。

　　丹煦是其中體型最小的那一個，她道：“現(xiàn)在進(jìn)去嗎？”

　　她的聲音比之一般女音要低沉一些，即使在如此嚴(yán)峻的條件下，也依舊平和。

　　三人齊望向飛廉，飛廉是他們中年紀(jì)最大，武功最高的，他點了點頭。

　　四人同時躍身而起，沖入“死亡之?！薄?p>　　死亡之海，如其名，黃沙如海，廣袤無垠，四人以輕功穿梭在漫天黃沙之中。

　　他們目的明確，朝中心奔走，至中途，突然黃沙之下，飛出數(shù)十名龜息地底的刀客，那些刀客也是蒙面帶帽，分不出男女，將他們四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丹煦見狀，解下背上布袋，布袋中飛出一架木質(zhì)八弦琴，她右手撐琴骨，左手撥弦。

　　錚～

　　琴弦鳴音，音波滲入風(fēng)沙，振聾發(fā)聵。

　　四周刀客皆被此音震得耳鳴翁響，隨后丹煦盤坐在地，周圍三人守陣護(hù)衛(wèi)，她以氣入琴，音調(diào)由緩入急，夾帶陣陣劍氣飛射而出，所到之處慘叫聲不絕于耳。

　　刀客們源源不斷從黃沙中跳出，大多抵抗不住由八弦琴發(fā)出的鋒刃，橫尸當(dāng)場，有的好不容易近了點，就被護(hù)陣的三人擋開。

　　 不過多時，尸橫遍野，黃沙浸潤了鮮血，也變成了紅色。

　　丹煦的琴大約彈了有三曲后，刀客中有一人站出道：“停下！”

　　丹煦收氣停手，手掌平放在琴弦上，制止琴弦再度震顫。

　　那人似乎在族中地位較高：“你們闖入我族領(lǐng)地，殺我族人，到底是何用意？”

　　司乾冷笑：“殺人取命，一個不留?！?p>　　那人被激怒，持刀沖向向司乾，丹煦眼疾手快將八弦琴震入上空，擋在了司乾與那刀客中間，八弦琴飛速旋轉(zhuǎn)，隔開二人距離，丹煦飛身上前，再操琴，右手一撥，震開了那刀客。

　　她道：“地芯石，交出不殺?！?p>　　刀客態(tài)度強(qiáng)硬：“你們是誰派來的？要地芯石有何用處？”

　　商貉在一旁道：“問那么多干嘛？有就交出來?！?p>　　刀客哼了一身：“沒有！”

　　丹煦手勾弦，蓄勢待發(fā)：“沒有就留命！”

　　語畢，琴音再響。

　　柯丘族人性格剛烈，直到戰(zhàn)死至最后一人。

　　整個過程，丹煦只用了琴，她的琴與一般瑤琴不同，琴上八弦，但只用七弦，多余一根未有觸碰。

　　飛廉道：“查看地底?！?p>　　商貉長刀刺入黃沙之下，內(nèi)力一震翻出一條數(shù)十米長的密道。

　　那密道又長又深，飛廉道：“青龍留上看守，我與白虎、玄武下去查探。”

　　飛廉率先跳下地道，丹煦與司乾隨后跟上，商貉留在地上接應(yīng)。

　　地道之中是向地底深入的長階，三人靠墻走著，四面墻上有火把光亮，不算太黑，他們朝著有光的地方走，便看見了人生活的痕跡，地坑中有成片沙土堆成的小屋，火堆和晾曬的衣物，甚至是煮在架上的食物。

　　司乾道：“哼，殺孽呀。”

　　他撇眼看向丹煦：“小心惡鬼索命?！?p>　　丹煦道：“放心吧，少不了你那份?！?p>　　三人朝更深處走去，整個地坑大約有兩百多人居住，依先前黃沙上的尸體來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司乾道：“看上去與普通村落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內(nèi)中人都會武功而已?！?p>　　“會不會是為了看護(hù)‘地芯石’，選擇離世居住在條件惡劣的地下？”丹煦道。

　　“有道理，再往里走走也許會有發(fā)現(xiàn)?！彼厩馈?p>　　再往內(nèi)去，又是地道，不似之前墻壁上有火把，這地道又深又黑。

　　司乾問：“還下去嗎？”

　　飛廉考慮了片刻道：“白虎留下，玄武拿上火把和我下去?！?p>　　丹煦看著飛廉：“大哥！”

　　司乾在一旁翻了個白眼：“我不介意留在上面幫你們放風(fēng)?！?p>　　飛廉重復(fù)道：“白虎留下。”

　　司乾雖然脾氣古怪，但并不會違抗飛廉的命令，丹煦無奈，只有妥協(xié)，他們二人進(jìn)入地道，丹煦留守。

　　待他們走后，丹煦摘下了蒙住口鼻擋沙的面巾，時過三年她已經(jīng)十六歲了，完全長成了少女模樣，五官不驚艷但很溫和，眼睛像極了伏瀲溟，下垂的眼角有些許柔弱透出的卻是桀驁不馴的神情，那是絕對自信的劍者才有的眼神。

　　等待若久不見地底有動靜，丹煦決定在四周看看，就在她查探一間小屋時，聽見隔間有嬰兒哭聲。丹煦警惕尋著哭聲向隔間走去，屋內(nèi)無人，但嬰兒一直在哭。丹煦在屋內(nèi)尋找暗格，果然踩到一處空鼓，她搬開地底磚石，這個暗格很小，只能容納一人且不能直身，丹煦貓著腰鉆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什么暗格，只是普通的谷倉而已，谷倉最深處，一雙藍(lán)幽幽的眼睛正盯著丹煦。

　　丹煦抽出腰間長劍就像那眼睛刺去，那雙眼睛卻不躲，丹煦離得近了才看清是個小孩，她快速收劍問：“什么人？”

　　那孩子自己都很瘦小，懷中抱著名嬰兒，他對丹煦道：“你會殺我嗎？”

　　丹煦對他道：“出來。”

　　隨后跳出谷倉，等待那孩子出來。

　　那小孩現(xiàn)將嬰兒托出放在地面上，自己則慢慢爬出，站好后又將嬰兒抱在懷中哄著，可那嬰兒還是一直在哭。

　　丹煦才看清那孩子，是個男孩。碧眼白皮，頭發(fā)烏黑，怯生生地看著丹煦。

　　丹煦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她應(yīng)該在谷倉里還未看清時就一刀結(jié)果了他們二人，現(xiàn)在看清了，這么小的孩子反而讓她有些遲疑。

　　男孩看她未有動作，便抱著懷中娃娃跪地道：“我可以死，但請你不要傷害她?！?p>　　丹煦心中一慟，想到了自己的阿姐：“它與你是血親？”

　　男孩卻搖了搖頭：“不是，她是柯丘族的孩子，我是被柯丘族抓來的。”

　　丹煦不解：“那你為何要救它？”

　　 男孩道：“她還這樣小，不應(yīng)該死?！?p>　　是啊，它還這么小，它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世，它什么都沒做，恩怨情仇都與它無關(guān)。

　　丹煦看這男孩說話很是成熟，便問：“你幾歲了？柯丘族為什么要抓你來此？”

　　男孩道：“我沒有名字，十歲了，是前面鎮(zhèn)上的乞丐，他們需要童男祭祀，抓我來抽我的血?！?p>　　 丹煦他們殺了柯丘族所有人，這孩子本可以偷偷逃跑，可他卻為了這個嬰孩留了下來。

　　“這嬰兒的父母族人要殺你抽血祭祀，你卻愿意為它而死？”丹煦不可置信。

　　男孩沒有說話，他其實沒有想那么多，只是覺得這孩子很小，生命才剛剛開始，不應(yīng)該死。

　　丹煦上前接過嬰兒，那嬰兒還在大哭，張大嘴巴左右尋找：“你再抱著也沒用，它哭是因為餓了，你去找些糖水來。?！?p>　　 男孩子仿佛得到了特赦，臉上露出了笑容：“你不殺它了？多謝你，多謝你大恩人！”

　　他站起奔出去尋找能給嬰兒吃的東西。

　　丹煦獨自抱著這嬰兒，被哭聲吵得有些煩躁，她打開襁褓想看看嬰兒哭是不是因為尿了或是拉了，翻開包被卻見一塊拇指大小的深藍(lán)色原石吊墜掛在嬰兒的脖子上。

　　“地芯石！”丹煦詫異，她將那石頭取下，收在了袖中。

　　奇怪的是，這石頭拿下后嬰兒便不哭不鬧了，溫順地躺在她懷中，甚至還笑瞇瞇地看著她，這嬰兒大約只有五六個月，生的白凈，眨巴著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長，嘴巴粉嘟嘟，惹人喜愛。

　　丹煦好奇地查看嬰兒性別，居然是個女娃娃。

　　接著男孩跑了進(jìn)來：“我找到了羊奶，可以給她吃嗎？”

　　他進(jìn)來瞧見丹煦抱著嬰兒，嬰兒發(fā)出了奶生奶氣地笑聲：“她很喜歡你，我抱著她便一直哭，可能我身上太臭了?！?p>　　丹煦接過男孩手中的羊奶：“哪來的？”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屋后面有羊圈?！?p>　　丹煦用小勺慢慢喂著這女娃娃，她第一次喂孩子有些生疏，可小嬰兒卻反應(yīng)靈敏，一口皆一口，還砸砸嘴，吃的很是歡快。

　　丹煦又對小男孩道：“你說你沒有名字，那我怎么叫你？”

　　男孩子看嬰兒吃東西看的入了迷，眼睛直盯著女娃娃的小嘴，聽丹煦跟自己說話，才反應(yīng)過來：“鎮(zhèn)上人叫我們這些小乞丐，都是阿貓阿狗的?！?p>　　“阿貓阿狗？這多難聽啊，你是人啊，怎么能叫貓狗?！钡れ愕溃骸澳愕母改改?？”

　　“死了?！蹦泻⒆踊卮鸬暮芸欤骸拔沂橇骼藖泶说?。那時候太小，記不得家鄉(xiāng)在哪?！?p>　　丹煦心想，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說吧，來歷不明的小鬼，還挺有性格。懷中的女娃娃吃飽喝足已沉沉睡去，丹煦心中有些不安，這男孩倒是好說，不是柯丘族人，可以帶回去安置，可這襁褓中的娃娃，會哭會鬧要吃要喝，一刻都離不開人照顧，也沒法藏啊。

　　她思索再三，對男孩道：“我現(xiàn)在不能帶你們走，除了我還有人在此，你先帶著小寶寶藏起來，她吃飽了這一會應(yīng)不會哭，記得藏好了。”她凝指化出一只小蟲，用帕子將蟲包好：“等這蟲子化了灰才可出來。”

　　男孩接過帕子，問：“你要走了嗎？”

　　丹煦道：“現(xiàn)在還沒有，蟲子化灰了就代表我走了。如果在我走之前，你被除我之外的人發(fā)現(xiàn)，我會殺了你們?！?p>　　丹煦摸了摸男孩子的頭發(fā)：“你是男子漢，保護(hù)好寶寶，我會再來帶你們出去，在此等我，知道嗎？”

　　男孩子藍(lán)色的眸子透出堅定神色，他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

　　丹煦將懷中嬰孩交給他，打開了谷倉：“進(jìn)去吧，睡一覺?！?p>　　男孩子對丹煦道：“你可以幫我取一個名字嗎？或者幫她取一個名字吧?！?p>　　丹煦道：“為什么？”

　　男孩道：“互相告訴名字，我們就算認(rèn)識了。”

　　丹煦對他笑了笑：“我叫丹煦，至于取名字，太倉促也想不出好的，下次吧?！?p>　　男孩笑著點了點頭：“好。”

　　丹煦安頓好兩個孩子，又再去了地道出口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