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不見東方不敗膝腳抬起落下,身形已然直掠至眾人面前,在華山派那名抱著藍鳳凰的女弟子身前停下腳步,團扇放至下巴處,向上一挑。
三千青絲傾瀉而下。
東方不敗修煉《葵花寶典》有成,性別更易,心性隨之而變,對于畫眉梳妝等閨房之事了然于心,只看寬大道袍下掩藏的婀娜身段,哪里還不明白這是一位男裝麗人。
輕咦一聲,東方不敗手指在那絕美臉頰上輕輕一抹,嘖嘖道:“真是我見猶憐。”
說到這里,東方不敗似想起什么一般,收回手指,微微歪了歪頭,道:“你們這一輩華山弟子武功太差,好像只有當代的大師兄令狐沖還算不錯,他在哪里,也要和你一同歸隱嗎?”
岳靈珊先是夜逃,然后就是依著裴文德先前指點推宮過血,幫助藍鳳凰護住心脈,可以說精神疲憊已極,哪里想到形勢峰回路轉,裴文德以手按弦裝模作樣許久,不見動作,這好似東方不敗的神秘人便也耐心陪了他這么長時間,害得一干師兄弟也不敢妄動。
然后待兩人醒來,居然言笑晏晏,大有罷手言和之勢,之后這人語氣一轉,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揭露了自己女子男裝的事實,又問起大師兄令狐沖來。
心生警惕,岳靈珊心生警惕,暗暗凝神戒備,口中則是不發(fā)一言,免得說錯什么話,泄了令狐沖根底,引得這喜怒無常的東方不敗去做些什么。
“住手!”
裴文德勃然變色,以手一拍,斷念劍憑空出鞘,在空中蕩出一個圓弧,然后輕巧落在同樣奔行至華山派那男裝女弟子身前的裴文德掌中,單手持劍換做雙手并持,再無半分保留,氣機傾瀉而出,帶起一股凜然泠光直直斬下。
鏗鏘一聲,斷念劍身搖擺,如一葉扁舟落于大江大潮當中,而造成這一切的不過只是一枚長不逾寸,簡直風吹得起,落水即沉的繡花針。一根纖細紅線穿入針鼻,將斷念劍身纏繞,另一頭則是捻在東方不敗指間。
裴文德暗運氣機,斷念劍身輕顫不休,層層漣漪蕩漾而起,一面卸去那紅線上的沛然氣機,一面疏通經絡氣血,心中駭然無比。
針劍方一接觸,他便覺斷念劍身上一點如有驚雷炸響,筋骨皮肉無不刺痛發(fā)麻,簡直就要失去對斷念劍的掌控。
方才他一聽東方不敗提起令狐沖的名字便覺不妙,想也不想便果斷出劍,結果當真不出他所料,他劍一出鞘,就感覺東方不敗身上那股因他琴音已經斂去的殺氣突然一漲再漲,沖天而起,目標直指那名華山女弟子。
若非被他擋了一擋,那岳姓女弟子的結局根本無需想象。
劍鋒一轉,化刺為削,平平一轉崩開繡針紅線,裴文德長身而立,朗聲道:“東方教主天下豪杰,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指尖一繞,紅線翩然收回袖中,東方不敗也不急著繼續(xù)對那女子下手,將團扇重新插入腰間,好整以暇道:“如裴先生所愿,那些小小蒼蠅我可以隨手放過,不過這女子我卻是一定要殺之而后快,裴先生莫要阻我,你武功雖高,但須明白護她不得?!?p> “小弟!”
“師妹!”
……
無論是東方不敗還是裴文德出手都極為迅捷,一沾即分。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雙手已然罷手,然而他們那一番對話聽得明白,哪里還不清楚這東方不敗是不知發(fā)了什么瘋,一定要殺掉自家?guī)熋?,雖然已經見識過這東方不敗武功,但畢竟胸中有氣有氣,此時血脈賁張,終于按捺不住,徹底爆發(fā)開來。
淺淺笑意收起,用一股柔勁兒隨手將這些悍不畏死的華山弟子拍飛,東方不敗再次緩步向前,方才他不過出了三分力。不過在看過了裴文德武學高低之后,他就實打實地用出了七成氣力。
左手復又捏起那根繡花針,東方不敗身形電轉,化作一抹紅影,向著裴文德刺下,右袖紅線悠然升空,則是向著那同樣清醒過來重新拾起令狐沖那把胡琴,以琴作劍守住門戶男裝女子而去。
閉眼復又睜眼,抱元守一,將心底雜念一斬而空,陷入無思無慮之境,裴文德不再去理會那根紅線去向,只是出劍如龍,劍光連綿,一劍快若一劍。
以他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這東方不敗是以針作劍,施展《葵花寶典》上所錄的上乘劍術。
武學至理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東方不敗以針作劍,可以說是險到了極致,可是這東方不敗修行葵花寶典后,氣勁凝練至極,再配合上那鬼魅不似人類的身法,以這繡花針作為兵刃可以說是再恰當不過。
任裴文德親眼翻閱過《葵花寶典》的,對其中劍招變化耳熟能詳。但以東方不敗武道境界,自能另開生面,推陳出新。反而憑借鬼魅身法,凝練氣勁壓迫得裴文德長劍不能暢快出劍,在對方貼身寸進之下,只能轉為守勢。
不過好在這位日月神教教主雖是女身,卻也無愧豪杰本色,感謝裴文德之恩,并無殺心,對他出手恰恰只是為了阻他出手,反而成了一場類似喂招的切磋指點。
冥冥之中,心境縫隙漸自彌合如初的裴文德似有所悟,明白自己今日一戰(zhàn)過后便可真正稱作一名劍客而非之前純粹護身養(yǎng)氣之用,招式神意越發(fā)圓融,憑借對《葵花寶典》的了解甚至能夠偶爾反擊一二。
只是終究是晚了。
紅線輕點,輕易洞穿那架胡琴,將其崩解為漫天碎片之后去勢不減,彎彎一繞,穿過一頭青絲,輕柔落下。
“起!”
右手五指出袖,搭在那根纖弱紅線之上,這位向來表露得氣度不凡的一教之主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快意至極的殘忍笑意,輕柔一抖。
沒有聽到什么凄厲嘶吼,裴文德心湖卻是翻卷起驚濤駭浪,升騰起無盡殺意。
鮮血如流,浸透那身男裝道袍,尸身悄然墜地,栽倒在東方不敗腳下,在他手中,是一張干干凈凈的完整人皮。
紅顏薄命,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