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羔羊
沈夢昔偷偷替梁念冰小朋友檢查了一番,很好,她并沒有被母親傳染。
她常把一些小點心,或者適合幼兒的食物給她吃,小女孩吃美了就會笑瞇瞇地點頭,身子一撅一撅的表達喜悅之情。她們經(jīng)常在院子里用手敲著小鼓,唱“我有一只小毛驢”,小女孩不會唱,她就胡亂拍著鼓面,咿咿呀呀地“...驢...騎...”的跟著唱最后一字,逗得沈夢昔哈哈大笑。
其實,沈夢昔早在武陵空間的藥店經(jīng)備好了利福平、鏈霉素之類的抗結(jié)核藥物,只等他們一開口,就雙手奉上,她對這對夫妻在建筑方面的成就是相當敬佩的,另外她不愛許詩哲,對林惠雅也就無從恨起,所以,于公于私都希望林惠雅可以健康起來。但林惠雅一直沒有提出要沈夢昔替她尋藥,沈夢昔猜測大概是她的自尊心作祟,還在計較她那次的直言。在沈夢昔看來,體弱生病并不是丑事,好起來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病人的心理扭曲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沈夢昔決定大度一把,她在家門口攔住下班的梁誠如,把手里一個紙袋交給他,“梁主任,這是我的一個做醫(yī)生的德國朋友推薦的藥物,請相信我的誠意,為了孩子,也要盡快好起來!”
沈夢昔坦然地看著梁誠如,對方有些赧然,“多少大洋,我回家拿給你?!?p> “等林教授痊愈了,再給我吧,否則我好像是賣狗皮膏藥的一樣。”沈夢昔笑著說。
梁誠如也笑著點點頭,扶了一下眼鏡,“章教授豁達大度,是我們過于狷介,梁某有愧?!?p> “哈哈,我只不過是看不得美人受罪罷了!”又把一個棕色的小熊玩偶放到他手里,“給冰冰?!?p> 沈夢昔除了早飯,其余兩餐都到食堂隨便吃一口,備課寫稿占據(jù)了很多時間,平時的衛(wèi)生也要自己做,只有到周日才會下點功夫做些好吃的。
開學后的第三個周日,沈夢昔去菜市場買了一條五花肉,又買了些調(diào)料、面粉、青菜,照例存一部分在武陵空間,看著空間里越發(fā)壯觀的糧食儲備,和第五格里的槍支彈藥,她的安全感就會多一些,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年代,卻深知戰(zhàn)爭殘酷和歷史結(jié)局的人,那種不安和恐懼,是難以描述的。
動手做了一大份紅燒肉,準備吃一半存一半,再分出一部分給可愛的鄰居小女孩。
小女孩沒有來敲門,卻引來了一個老頭子,那是住在右邊隔壁的法學系教授彭應(yīng)運先生,他不單自己來,還帶著老伴兒,兩人都是五十多歲,一進門就贊嘆:“好正宗的東坡肉!”
沈夢昔連忙請兩位坐下,彭先生不坐,直接進了廚房,指著剛剛出鍋的紅燒肉說:“我要一碗肉!”
彭夫人笑著說:“章小姐,我們來要飯了!”
沈夢昔大笑,“請都請不來!兩位快快上座!”
連忙盛了兩碗米飯,把紅燒肉給冰冰撥了一小碗,其余的都端了上去,又把焯過水的菠菜木耳粉絲拌了一盤,少加了一點點調(diào)開的青芥。
給自己盛了碗米飯,一起端了上桌。
彭先生吃飯的架勢很兇,一會兒的功夫,半盤子肉被他吃了,沈夢昔連忙下手夾了兩塊肉放到米飯上。
彭夫人咽下口中飯菜,“沒見過這架勢吧,老彭什么都好,就是見到好吃的容易失態(tài)!”
“入口即化,香而不膩,極品!下回做紅燒肉,就多做點,我見你還撥出來一碗,未免太吝嗇,哼!”彭先生邊吃邊道。
“那是給冰冰留的,您不會跟一個不足兩周歲的女娃搶吧?!鄙驂粑艏僖馍鷼獾?。
“那就算了吧?!迸硐壬缘梅浅M足,沈夢昔只吃了兩塊肉,又吃了些涼菜,不知道為什么,雖沒吃什么,但是看著這個老頭大快朵頤,居然很滿足很開心。
“讓章小姐見笑了,我天生做飯就沒什么天分,他又好吃,抱怨了我一輩子,今天忽然聞到紅燒肉的味道,一個人又抹不下臉來,就拉著我來討一口肉吃。”彭夫人放下碗筷,笑著說。
“二位不嫌棄我手藝不精,這樣捧場,我深感榮幸。如果不嫌棄,改日我做一份水煮魚,您二位......”
“我來我來一定來!”話音未落,彭先生迅速接口,吃了一口涼菜,“這個菜也不賴。清淡爽口,老婆子,我今天吃青菜了,你可看好了!”
彭夫人笑說:“看到了!”
沈夢昔見他們都吃完了,就說,“沒有準備,今天實在招待不周?!?p> 彭先生不在意的擺擺手,表示沒關(guān)系,“下回......”
話沒說完,被彭夫人拉了袖子一下,連忙咽下,含笑看著沈夢昔不說話了。
“下回,我多做幾個您二位喜歡的菜?!?p> “行,我愛吃肉。”
******
東北大學有一項很突出,就是對體育抓得非常緊,學校有體育系,有專門的籃球隊和足球隊,去年還曾遠征日本進行比賽,取得不俗成績,以他們強健的體魄直接駁斥了東亞病夫的謬論。
沈夢昔每天早晨都在操場跑步,戴上無線耳機,循環(huán)播放一首節(jié)奏感強的曲子,輕輕松松跑上五公里。晨練的都是男生,對于來跑步的女老師充滿了興趣,尤其是她跑起來充滿律動感,讓他們覺得很有感染。
一個男學生在沈夢昔拉伸完,準備回去的時候,攔住她請教,“章教授,你咋跑那么輕松?”
“你是用腿跑,而我是用核心力量。”沈夢昔摘下耳機放到口袋里,回答道。
“核心力量?”
“就是丹田發(fā)力,帶動四肢,你知道太極拳吧,道理一樣?!?p> 男生不解地搖頭,沈夢昔捂著小腹說,“就是這里,需要長時間慢慢體會?!?p> 沈夢昔看著他懵懂的臉,“你是大連人?”
“我四大連銀!贛井額(甘井子的)!我叫劉長春!”那學生很高興老師聽出他的口音。
沈夢昔哈哈大笑,直笑彎了腰,這個學生提到甘井子,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以后?)網(wǎng)絡(luò)上一個搞笑視頻,是關(guān)于甘井子區(qū)革鎮(zhèn)堡的馬路鴨子的。
她在大連住了多年,可算是第二故鄉(xiāng)了。此刻聽到熟悉的口音,非常親切,一時笑中帶淚。
劉長春臉色尷尬,周圍同學也看過來,他局促地踱踱腳步,想走開,又不好意思,因為老師還沒有笑完。
沈夢昔好容易止住了笑聲,擦擦眼角,“你說你叫什么名字?”
“劉長春。”
“你叫劉長春?”沈夢昔又問。
“嗯。”劉長春憋屈死了。
“你很能跑!”沈夢昔豎起拇指,贊道。
“他去年打破了三項全國紀錄呢!”旁邊看熱鬧的同學補充道。
“對啊,去年章老師還沒來呢!”
劉長春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當面被贊,“也沒啥。”
“有機會去參加奧運會,你一定可以拿個好成績!你暈船不?暈船就提前出發(fā),我看好你!我可以贊助你路費!”沈夢昔拍拍他的肩頭,“就這么定了!”
劉長春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個女老師在說什么,回過神來,人家已經(jīng)走遠了。
******
日軍的軍演更加頻繁,半年時間已經(jīng)進行了30多次,普通民眾似乎已經(jīng)麻木,再不似從前那般激烈反抗。就好像有人和你說一年后某日就是世界末日,你會驚恐萬狀,但是每天一點點滲透著告訴你這里火山爆發(fā)了,那里海嘯了,你會慢慢平靜接受現(xiàn)實。
這一年,有大量的朝鮮人移居?xùn)|北,各處都設(shè)有日本領(lǐng)事館及警察署,以保護朝鮮人的為借口,故意挑起各種事端。一旦發(fā)生利害關(guān)系,就是領(lǐng)事裁判問題,不受中國法律制約,最后吃虧的總是中國人,如果驅(qū)逐朝鮮移民,又會遭到日本干涉,一時間進退兩難,寸步難行。日本赤裸裸的目的已經(jīng)顯現(xiàn):征服世界的第一步是征服中國,征服中國的第一步是先征服滿蒙!此時的大連,已被關(guān)東軍侵占。東三省岌岌可危,連婦孺都可以感知,但大部分似乎除了承受,又不知如何反應(yīng),如待宰羔羊。
這日,沈夢昔看到著朝鮮服裝的兩個男人,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還企圖調(diào)戲路上的婦女,那女人嚇得瑟瑟發(fā)抖,連大叫都不敢,只是低聲祈求,沈夢昔掄起手包就打,朝鮮人回頭大罵,沈夢昔用剛學的朝鮮話回罵,那人一呆,壞笑著說:“滿洲女人沒有朝鮮女人能干,但是長得都好看!一人一個!”兩人發(fā)出刺耳的笑聲。
沈夢昔掏出張翰青給的勃朗寧手槍,直指其中一人,“滾回朝鮮去,高麗棒子!”
兩個朝鮮人對視一眼,不相信一個女人敢當街開槍殺人,他們也巴不得挑起事端。獰笑著靠近沈夢昔,“啪!”一聲槍響,子彈打在走在前頭之人的腳邊,激起一片塵土,他嚇得跳腳,哇哇大叫。
“我說滾回去!”沈夢昔一字一頓。
能挑事最好,但不能丟了小命,兩個朝鮮人叫囂了幾句,悻悻地走了。
沈夢昔回頭再看,那個婦女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跑掉了,遠處觀望的人也都轉(zhuǎn)頭走了,沈夢昔哂笑一聲,收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