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烏云駒

　　當(dāng)宜都太守廖化征討秭歸大姓文氏的第二日，陽光明媚，多云轉(zhuǎn)晴，劉永乘著天氣不錯，在城內(nèi)郡府馬廄里給一匹戰(zhàn)馬清洗身體。

　　此馬通體雪白，但四支馬蹄處卻各有一撮黑色鬃毛。

　　馬兒雙目有靈，通體神駿，果然名副其實(shí)，馬踏烏云，烏云駒。

　　故伏波將軍馬援有言：“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

　　勵志有一番作為，不讓蜀漢滅亡的歷史悲劇重演的劉永自然對馬匹和騎射格外重視。

　　這不甫一穿越，他便去向那位姿顏雄偉的燕趙豪杰討教騎術(shù)，那位有忠藎之效，其人沉穩(wěn)大毅，氣量大、心胸廣，忠肝義膽的常山趙子龍！

　　雖然劉永身體尚未長成，但軍務(wù)繁忙的趙云沒有絲毫輕慢，將自己戎馬一生的騎術(shù)與心得傾囊相授，還另外贈送給了劉永這一匹即將成年的千里寶馬。

　　老而彌堅(jiān)的翊軍將軍爽朗地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出一道道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溝壑：“此馬殿下現(xiàn)在騎不了，待過個三四年，殿下大了，馬兒也恰值壯年，射獵馳騁必?zé)o人能與殿下爭先…哈哈…”

　　那音容相貌，那笑聲，就好像日后騎著千里馬的不是劉永，是他趙云自己一樣。

　　劉永永遠(yuǎn)也忘不了…

　　回憶起須發(fā)花白，精神尚好，眼中永遠(yuǎn)充滿正直、不屈光亮的常勝將軍，劉永心里又是微微一嘆。多么可愛又可敬的人兒呀，終其一生卻止步“四鎮(zhèn)”，連前后左右將軍都未官至，建興七年北伐更是遭馬謖所累，有功受過由“四鎮(zhèn)”貶為鎮(zhèn)軍將軍，抱憾而終。

　　這一回可不能再讓英雄蒙羞了，劉永心里暗暗發(fā)誓。

　　用刷子把烏云駒隱蔽部位的污垢泥巴刷掉，再用一桶溫水澆下，最后拿抹布把水擦干。

　　一套澡搓完，劉永拍拍它圓滾滾的大肚皮，笑罵道：“馬老爺，小王的手藝可還尚可？”

　　咈哧~

　　“馬老爺”打了個響鼻，不置可否，拿它漂亮的大眼睛白了劉永一眼。

　　“嘿嘿！你這憨貨，得了便宜還賣乖?！眲⒂篮偃?，他明白烏云駒的意思——讓你伺候本馬已經(jīng)是很給你面子了，哪來那么多廢話。和這斯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通過喂食、給它洗澡、撓癢癢烏云駒漸漸也接受了自己，甚至當(dāng)這畜牲心情好的時候還允許劉永爬到背上騎一騎。

　　今日天朗氣清，碧藍(lán)的天空一塵如洗，這貨的心情想必也是好的，劉永摩拳擦掌一番，把馬鞍套在馬背上，正待下手，一聲銳厲刺耳的尖叫嚇得他差點(diǎn)一個趔趄。

　　“殿下！廖太守回城了！”卻是一直注意廖化消息的徐勝這貨。

　　………

　　太守府大廳

　　聽聞劉永想要從郡中鐵官獲得吏、徒、卒人員以供鑄造鐵器，廖化笑著搖頭，毫不客氣地拒絕。

　　“殿下，不是臣吝嗇小氣，鹽鐵官營乃是國策，鐵官吏、徒、卒都是國家珍貴的財(cái)富。臣奉天子之命，牧一郡之地，署理郡務(wù)，豈可私相授受？”

　　“那借呢，廖府君可否借給孤一些人手用用，孤會盡快歸還的。”劉永苦笑著拍拍額頭，他似乎忘記了，因?yàn)閯錁O高的人格魅力和王道典范而團(tuán)結(jié)在一起的蜀漢群臣大多品行正直，威武不屈，這其中自然包含在史書上“以果烈稱”的廖化廖元儉。

　　劉永光考慮如何發(fā)展生產(chǎn)制造，但其他人并不知曉他顧全大局的意圖。

　　“借也不行，殿下，公器斷不可私用?！绷位樕衔⑿?，嘴里卻依舊說著拒絕的話。

　　劉永一腦門黑線，面上有些掛不住，穿越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吃癟，極限作死的張飛都被他救下來，沒想到在“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面前栽了跟頭。

　　“那叨擾了，寡人告辭?！笔艽炝?，劉永無奈準(zhǔn)備另想辦法，廖化卻突然從背后叫住了他。

　　“殿下且慢。”

　　劉永聞聲不解地回身，廖化的臉上笑容燦爛，不慌不忙地道：“殿下需要鐵匠，臣無能為力，但前日臣領(lǐng)兵剿滅叛逆文氏，文氏全族以及賓客附庸全部連坐為官奴婢，其中便有擅長冶鐵的工匠，秭歸長當(dāng)時向臣求要他們，臣悉數(shù)同意了。殿下可以去向秭歸縣廷贖買，看看秭歸長的態(tài)度。”

　　“多謝廖府君提點(diǎn)！”峰回路轉(zhuǎn)劉永喜出望外，向廖化告謝一聲，跑下廳，匆匆在門檻邊登上絲履，又立馬狂奔了出去。

　　他治過糜竺心病，對糜氏有恩，糜氏滿門都對他感恩戴德，只要他是用錢合法向官府贖買，糜威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

　　歸鄉(xiāng)，廣德亭外

　　一彪馬隊(duì)車與卷著煙塵滾滾而來。

　　帶兵器的護(hù)衛(wèi)眾星拱月般簇?fù)碇怀送跚嗌w車，所謂王青蓋車，即安車配朱班輪，青蓋，金華蚤，是皇太子、皇子的標(biāo)配座駕。安車上還插有旌旗，旌旗上標(biāo)有諸侯王的標(biāo)幟——“魯”。

　　青蓋之下跪坐著一名錦衣華服、英氣逼人的少年，正是劉永。

　　不得不提，糜威太好說話了，聽劉永道明來意，大手一揮，自掏腰包買了幾名淪為官奴婢的匠人送給劉永，劉永一再推辭，盛情難卻之下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鐵匠已有，東風(fēng)已至，強(qiáng)兵足食的大計(jì)即可拉開序幕。

　　劉永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查看他在鄧凱那兒買的田地和那兩百家徒附。

　　當(dāng)然，真正讓劉永心心念念的主要還是去對那二百家徒附摸個底，有多少青壯？有多少合格的兵源？修習(xí)過射獵的又有多少？

　　套用后世某部電影的話說，正是因?yàn)檫@二兩醋，劉永才特意包的這盤餃子。

　　廣德亭

　　像帝國境內(nèi)絕大多數(shù)亭舍一樣，廣德亭部也位于交通要道，占地頗廣，亭部前面是一條彎曲的官道，官道兩側(cè)起伏綿延大片大片的麥田，初秋的麥田里麥子收獲了，剩下枯黃的麥稈成捆成片地倒在田地中。

　　只是作為負(fù)責(zé)監(jiān)察治安、緝捕盜賊的基層執(zhí)法單位，廣德亭如今的情況有些不妙。

　　眼下時辰尚早，官道上卻了無行人，除了劉永一行，四下便是空曠寂寥的田野。

　　且亭舍的大門不翼而飛，左邊的墻壁坍塌了大半，里面千瘡百孔的屋舍被豁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殘?jiān)珨啾陂g，竟然有貍奴在瓦礫間閑庭信步，亭中的亭長、求盜、亭父及亭卒等吏員倒是一個不見。

　　戰(zhàn)亂對于一個地方秩序的破壞可見一斑。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p>　　劉永心里生出絲絲戚然，一邊感懷，一邊同自己的參乘交談，陪侍在旁邊的不是劉永的貼身宦官徐勝，他被劉永派去找鐵官長和郡田曹掾采買鐵礦石與耕牛、農(nóng)具了。

　　“休然，按照律法：亭部內(nèi)有盜賊發(fā)，而亭部不知情，或者沒有作為的，都會受到處罰。一年出現(xiàn)三次以上，上至縣令長、縣丞、縣尉都得被悉數(shù)免職?？扇缃駨V德亭亭部人去樓空，犯案者無人拘捕，莫說一年三起就是一天三起賊殺人都有可能，縣中其它亭部可能也有類似情況，百姓受苦，國力衰微呀?！?p>　　劉永轉(zhuǎn)頭望向壯漢，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