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标懧镯懥恋卮饝?yīng)一聲,高興地飛跑出去了。
“你你你……誰說不滿了?你這小兔崽子別血口噴人,胡亂污蔑人?!编嵤弦宦牸绷恕?p> 這段時間,陸方諭沒少往陸義林家跑,連十貫錢的束脩,族長都舍得借給他,可見對他有多看重。
要是再分一次家,陸義林還不把心偏到嘎吱窩里去。
“隔壁鄰居大家都聽到了,你說我分家前藏了銀錢,這不是對分家不滿是什么?我現(xiàn)在對分家的分法也很不滿。既然都不滿,那就再分一次好了?!?p> 呆在屋里裝聾作啞的陸明禮這一下也坐不住了,趕緊從屋里出來,喝斥鄭氏道:“你整日胡咧咧什么?無知婦人,還不趕緊去采豬草喂豬?”
陸方諭笑了笑:“嬸嬸不在沒關(guān)系,叔你在家就成了。反正女人也不參與分家。”
陸明禮沉了臉,訓(xùn)斥陸方諭道:“你嬸嬸不懂事,你跟她計較什么?虧你還是讀書人呢。就算分了家,我們也是你長輩。長輩說你兩句你聽著就是,非得再鬧到族長那里去,你就有臉了?”
他轉(zhuǎn)臉喚呆在屋里的陸梅娘:“梅娘,去你族長叔祖那里一趟,就說是你方諭哥開玩笑的,當(dāng)不得真。家都分了,哪有再分一次的道理?順便把你蔓娘姐帶回來?!?p> 陸梅娘是個懶姑娘,吃得胖嘟嘟的,不愛動彈,整日呆在屋子里,說學(xué)繡花,其實就是躲在屋里睡大覺。鄭氏是個寵兒女的,說陸梅娘年紀(jì)小,也不管她。
這下子被親爹使喚,陸梅娘也知道事態(tài)嚴(yán)肅,只得出了門,噘著嘴倒騰著胖身體往外跑。
陸方諭也不管她,冷笑一聲:“不管怎么的,今天這個家就得再分一遍。免得你們一遍遍的找我麻煩?!?p> 說著,他轉(zhuǎn)身進了自家充作客廳的廂房,坐了下來。
陸蔓娘和陸梅娘,陸義林自然相信前者。以老人家對他的看重,他相信陸義林一定會樂意再給他主持一次公道的。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陸義林就跟陸明端出現(xiàn)在了門口,隨之而來的是陸厚仁。
兩人不管陸明禮如何解釋,都一聲不吭,也不搭理他,直接隨著出門迎接他們的陸方諭進了大房的廂房。
陸明禮站在院子里踟躕著,很想轉(zhuǎn)頭就走,完全不想搭理陸義林和陸厚仁。沒有他點頭,陸義林再是族長,也不能一手遮天地從他手里摳出一個子兒來。
只是他不敢。
宗族勢力之所以強大,就是它完全可以當(dāng)作法律來用。陸義林的威信,不僅僅來自他自身的身份地位和財產(chǎn)豐厚程度,而是因為他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里長的意愿。
像陸家莊這種一個村都是一個祖宗的村子,里長也是要拉攏族長、給族長十二分的面子的。整個村子是跟他對抗,還是十分配合,就看族長是什么態(tài)度。
所以如果陸明禮現(xiàn)在不理陸義林,就等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么到時候陸家莊要出徭役的時候,陸明禮就慘了。最累最重的活兒準(zhǔn)是他的;而村里人看到這活兒是他的,就明白他把族長得罪狠了,他們家走到哪兒都要被欺負——反正他沒處申張去,去族長那里申張,族長也只會偏袒別人,不會偏向他,他申不申張都是一個結(jié)果。
除此之外,他還要被村里人排擠。
反正吧,得罪了陸義林,往后的好事不會有他,壞事絕對要落到他頭上。
一年兩年倒還罷了,可他們要在這村子里住一輩、兩輩子,子子孫孫都得呆在這里。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陸義林年紀(jì)大了,固然當(dāng)了不幾天的族長。但照他老人家的威信和他家的情況來看,族長八成還得落到他兒子或?qū)O子陸明端的身上。
不說陸明禮,便是鄭氏也知道得罪陸義林的下場,否則就憑她的性子,也不會分家后消停了兩天,那都是給陸義林面子。只是后來憋不住,又看到自己兒子陸方辰情緒消沉,陸茉娘使喚不動,陸蔓娘還動不動嗆她兩句,她怨恨上了陸方諭,這才又沒事找事。
陸明禮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即便廂房里沒有叫他,他還是一步三挪地進了廂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陸方諭的長輩,在門邊摸了個小板凳坐了下來,盡量離陸義林那幾人遠一些,似乎這樣就能不被他們欺負一般。
陸義林一直在問陸方諭學(xué)堂里的事,直到陸明禮進來,這才收了話頭,問陸方諭道:“我聽說,你想要重新分家?”
“是?!标懛街I道。
他當(dāng)即把鄭氏說他們私藏銀錢的事說了,又道:“這段時間,嬸嬸在村子里不少抹黑我們。我倒還罷了,畢竟是男孩子,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礙不著我考學(xué)。可我姐姐眼瞅著就要說親了,嬸嬸這樣滿村的敗壞她的名聲,也不知我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這可是關(guān)乎我姐姐一輩子的大事,與謀財害命也沒甚區(qū)別?”
他冷冷瞥了陸明禮和躲在門外邊的鄭氏一眼:“所以我想,干脆再請了族長叔祖和七叔爺來,替我們把家再分一次。這一次,我要求公平公正。不光我們大房該得的利益都要,我爹留下給我念書的銀錢,都得拿出來分。還有嬸嬸說我私藏的銀兩,也一并說清楚,免得她滿村里胡說八道?!?p> 陸明禮自打陸明生去世,陸方諭三姐弟要依附他生活,他就養(yǎng)成了在家唯我獨尊、不允許三姐弟忤逆他們夫妻的習(xí)慣。剛才他訓(xùn)斥陸方諭的話,就是他時常說的。
這會子聽到陸方諭這樣說,他反射性地就豎起了眉頭,想訓(xùn)斥陸方諭一通,可對上陸義林那張嚴(yán)肅的臉,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換了個話題:“分家都是一錘定音,哪有不滿意了又重新分一次的道理?族長叔爺、七叔,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分家后雙方都不滿,是可以重新坐下來,再分一次的。十一年前陸厚寬家,就是這樣。”陸義林慢悠悠地道,“你婆娘說諭哥兒分家時私藏銀兩,對他不滿;諭哥兒也對當(dāng)初的財產(chǎn)分割不滿。既然你們雙方都有不滿,自然可以再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