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4(回憶一)
1920年，那是個肖猴的年頭。
這一年的春節(jié)，正好是雨水，也是歷年里，春節(jié)來的最晚的一年，老人們都清楚的記得，那是2月20日過的年。
這一年真是個災(zāi)年，旱的地方，旱的要死。
直、魯、豫、晉、陜各省旱情嚴重到一兩個月滴雨都沒有下。
農(nóng)民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種的糧食，既將顆粒無收，哭天搶地的求雨，
頭皮磕在干涸的土地上，磕出了血痕都渾然不覺的情景是常見的事。
而澇的地方，卻又澇的要命。
浙江溫嶺等四縣洪潮泛濫，災(zāi)情為60年所未有，災(zāi)民總計達萬余人，到處流民，一片悲涼景象。
到了秋天，有收成的地方，又都成了收獲山賊和起義軍的地方，
老百姓的日子，既便是有了吃食，也并不見得太平。
人們怨聲載道：
老天不讓活人，真的難活呀。
這一年的冬日里，一個叫珍珠的女孩子出生了。
她出生在華北平原一個小村落，這個村莊叫薛家村。
這薛家村，以好地勢在當?shù)芈劽?p> 常年不見大災(zāi)，基本旱澇都有收成，這里的百姓都有著強烈的幸福感。
也常常有外鄉(xiāng)人，投奔此處，可并沒有多少入戶成功的，聽說當?shù)氐难媳ｉL，
與兵匪都來往密切，為人霸道，很是排外。
今年的薛家村，雖沒有遭災(zāi)，卻匪患猖獗，起義軍也是常來這里尋人尋糧。
女孩子的爸爸是薛家村里一個教書的先生，這個薛先生教了十幾年的書，卻講不清楚這年頭里，
為什么百姓總是活的艱難。
只是常聽說村里某位后生，扔下家里的親人，跟起義軍走了。
總之，起義軍的影響，一直在村子里盤旋，百姓的心里，好象有了這樣的底：
“日子過不好，就得去參加起義軍。”
年初的時候，一伙起義軍里有兩個商人打扮的人士，來到了薛先生的私塾。
想尋私塾里一個來自薛家村里的后生，結(jié)果另一伙官兵追蹤而來，就在薛先生的私塾里，
起義軍的幾個勇士和官兵廝打起來。
一扎槍頭子，正中薛先生的后背，先生當場昏倒在地，血流如注。
薛先生感嘆：
“都要去打仗，可是今天換了這個政府，明天又換了另一個，你們到底是為誰打仗？
還是只想舍出命來，填飽肚皮？聽說，前段日子，日本兵又占了東北的渾春，這糟亂的年景?！?p> 經(jīng)過醫(yī)治，薛先生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醒過來時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
就這樣從4月份病病殃殃一直到12月，自己的妻子已是懷揣大肚，馬上臨盆。
臘月底近年關(guān)的時候，薛珍珠出生了。
薛先生聽著女兒呱呱墜地的啼哭聲，看著窗外漫天漂著晶瑩如玉的雪花，沖口而出：
“這孩子就叫珍珠吧?！?p> 從此，自珍珠懂事認識父親開始，他的爹爹，便是一邊咳嗽一邊說話，
他常常一邊慈愛的用手撫摸著女兒的頭，一邊時不時的弓著腰身，暗暗的做著身體并不舒服的表情。
珍珠的童年生活，就在父親病病怏怏中長大。
而她的母親，卻成了珍珠最痛的記憶。
母親在生自己時候由于難產(chǎn)，當天晚上因大出血而亡。
那個1920年的冬天，薛家村里，私塾薛先生家，有著強烈的一喜一悲。
雖然有女兒薛珍珠出生，可是她的母親，卻撒手人寰。
父親也因此病情加重，一度曾臥床不起。
多虧有珍珠的奶奶，一邊照料嗷嗷待哺的珍珠，一邊要寬解著心灰意冷的兒子。
“兒呀，想想，你是個胸中有文墨的人，怎么也糊涂起來了？有了珍珠，就要有做父親的擔當，
要忍住你的傷痛，為了孩子，更為了那，舍命把孩子生下來的孩子她娘，你也要堅強地挺過來！”
多年來，珍珠的父親，教書育人，十里八村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沒有不對珍珠父親的為人豎大拇指的。
看珍珠家里如此光景，你送一盆兒花生，他送一袋小麥，她又送一筐青菜，
鄉(xiāng)鄰們，都盡著自己的力量，幫助珍珠的奶奶度日。
珍珠6歲那年，爹爹的病突然好了許多。
據(jù)父親說，自己前一天晚上夢見了母親，拉著他的手說，自己走的時候昏迷不醒，沒有來得及告別。
她把珍珠托付給父親，讓父親教女兒讀書習(xí)字。
那天早晨，珍珠去叫爹爹吃飯，走到門口愣住了，只見父親早已起床，
把自己打扮的十分利索，見珍珠忙說：
“走，吃飯去，俺要去招集學(xué)生們，為他們補補課了。耽誤的太久了?！?p> 時值冬天，他的老病還是有反復(fù)。
于是，薛先生身體不便的時候，便把學(xué)生招到家里來，為學(xué)生們上課。
所以這個時候的小珍珠在家里，能時不時的聽到爹爹給學(xué)生講課。
要是追溯起珍珠的學(xué)習(xí)生涯，那就應(yīng)該從6歲算起。
而6歲的小珍珠儼然就是一名薛家私塾里的旁聽生了。
爹爹在病床前，也經(jīng)常給學(xué)生補課，冬天的課是在家里講的時候居多。
所以冬天里的小珍珠，一邊聽奶奶的吩咐，為爹爹端茶送水，一邊聽著爹爹給學(xué)生講課，懵懵懂懂之間似乎也能聽出一些門道來。
轉(zhuǎn)眼，珍珠10歲了，此時，她已識了上仠個字了，甚至能讀出一些古詩。
她也經(jīng)常引的大人們，驚奇的稱贊這個聰明的小女孩兒。
這個時候的爹爹，瘦瘦的臉上，終于會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爹爹說：
“珍珠，以后你就跟俺一起去私塾聽課吧，順便幫俺些忙。到了中午，還能幫著你奶奶燒火做飯?！?p> 此時10歲的小珍珠，儼然成了私塾一名正式的學(xué)生；
在家里，也正式成了奶奶的一個廚房幫手。
而做這些事，倒讓珍珠高興極了，她意識到，自己在父親和奶奶的眼里長大了。
但在珍珠的心里，她有一件擔心的事兒，就是奶奶常念叨的：
“老天保佑，你爹爹多活一年，是珍珠你一年的福氣呀，老天開眼吧，
珍珠啊，你要常為你爹爹祈禱，求老天讓你爹快點好病，就是你的福祿啊。”
記得有一天晚上，奶奶跟爹爹閑聊，珍珠無意識的就在窗外聽到了：
“孩子啊，你平日里總是病病殃殃的樣子，
要是哪天，俺給你們?nèi)拥搅税氲郎?，你們可怎么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