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彌音被執(zhí),不愿屈服,嘴硬道:“要我為你帶路是萬萬不可能,你要尋宗主,除非殺了我?!?p> “別以為我不敢?!?p> 陳云徑言罷,手頭略一發(fā)力,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已將鹿彌音胳膊扭斷。后者慘叫一聲,捂住斷臂不住呻吟。陳云徑毫不憐憫,又揪住她另一臂,平淡問道:“帶是不帶?”
鹿彌音咬牙道:“不帶。”
話音剛落,又是“咔嚓”一聲,另一臂也被扭斷。鹿彌音痛入心扉,面容扭曲,幾欲從云層跌下。陳云徑一把抓住脖頸,拎起她在手中晃蕩道:“再有個不字,斷的便是此處?!?p> 鹿彌音此時為他眼中寒芒震懾,肝膽俱裂,再不敢頂撞。她自思重光雖有轉(zhuǎn)生魔星的本事,但身死畢竟不是歡愉之事,能免則免,倒不如應(yīng)承下來,伺機逃脫,當(dāng)下服軟道:“大人,大人饒命,我愿引路?!?p> “這才像話?!?p> 陳云徑言罷松了手,將鹿彌音擲在身前。后者翻滾幾圈方才站定身形,一雙斷臂垂掛肩頭,看起來既滑稽又可憐。
她帶著陳云徑飛掠海面,行了百余里,遙見一海島從迷霧中透出一角,回首恭敬道:“大人,便是此處了。”
陳云徑念頭稍動,眼發(fā)精光破開迷霧,洞悉海島全貌。此島方圓堪千里,為懸崖峭壁包圍,峭壁內(nèi)海水涌流,與外海不同,色澤玄黑。黑水中有內(nèi)島,方圓五百里,山石林木、奇花異獸隱隱可見。
他看罷島上情貌,開口道:“魔女,你應(yīng)該知道,騙我會有什么下場吧?”
鹿彌音面色一驚,倉皇道:“不敢?!?p> “我讓你帶路去尋重光,你帶我來蓬萊是何故?難道說,重光這些年就藏身于此?”
原來這處海島正是神州大地廣為流傳的蓬萊仙島,名為仙島,其實無仙。島上妖獸群集,魔物叢生,乃是不折不扣的兇地。傳言中有人駕船入仙霧,遇仙子,終不歸返;其實十有八九是為海妖幻術(shù)吸引去當(dāng)了美餐,余下一二成則觸礁葬身魚腹。
陳云徑隨她在內(nèi)島落下,稍稍打量起近況,但見四下山石塵土交雜,土中生花草,石間生怪木,相較神州草木,外形大不相同。如中有一草名為“蝰草”,草末生肉突,大小似蛇頭;但凡蚊蟲經(jīng)過,草便彈刷而起,肉突生牙,將蚊蟲嚼碎吞下復(fù)又還原。另有一樹名為“游仙木”,根系分雙股而生,酷似人之雙腿,此樹不似尋常樹木坐落一處,會自覓光澤雨露而行,端是自由散漫,故此得名……似此奇異草木,島上來回有千余種,不一一名狀。
花草怪木之間,出沒大小身形,皆是神州大地不曾見的怪物。如其中有一物,狀似馬,頭生角,背生雙翼,可御風(fēng)奔馳,是為天馬,相傳當(dāng)年太上一炁化三清,分太清、上清、玉清三道,其中玉清道人的坐騎便是此物。又有一物頭似貓,只生一目;身似虎,條紋橫生;曳三尾,飄搖如狐;是名讙,鳴叫如雷響,邪物遇此獸,自便退散。還有一物,虎頭牛身,背生雙翼,遍體倒刺,吼聲如犬,是為窮奇。窮奇性惡好斗,每遇讙,二者便殊死相搏,后由勝者吞吃敗者血肉……似此驚奇怪獸,島上亦有千余種,不多煩絮。
鹿彌音帶陳云徑一路往前行走,須臾來到島心。島上生物少見外人,是以見二人來并不驚訝,紛紛駐足觀望。中有幾惡獸不明端倪,撲將上來,被陳云徑一手揮作血泥。余獸見了,無不驚恐,四散奔逃而去。
又行一段,見一怪山斜刺而出,高有千仞。山間烏云縈繞,水汽蒸騰,電光隱現(xiàn),煞是怪異。鹿彌音在此停下腳步,謂陳云徑道:“便是這里了?!?p> 陳云徑略一睥睨,冷冷道:“你道是這里,可知此乃什么所在?”
鹿彌音本是無意間來此,如何得知所在?當(dāng)下眼珠一轉(zhuǎn),胡謅道:“此乃蓬山,島間魔息畢集此處,于魔修大有裨益,宗主便潛身山中洞府?!?p> 她信口亂說一通,為的是敷衍陳云徑,豈料誤打誤撞說中,古往今來所謂“巧合”者不外如是。蓬萊仙島亦稱蓬山,正為此山故。蓬山之上,確有洞府,名為“雷隱洞”,名從景來,正合山間電光隱現(xiàn)之相。
陳云徑聽她說的振振有詞,抬眼朝山間望去,見那烏云雷電,皆不自然,倒似有人與其間修煉,當(dāng)下信了幾分,對鹿彌音道:“你且在此等候,若敢私逃,灰飛煙滅?!毖粤T扶搖而起,繞山徐飛。
破開重重烏云后,陳云徑果真在半峰發(fā)現(xiàn)一處洞府,內(nèi)里陰風(fēng)怒號,濁氣翻涌,確是魔修寶地。他點頭心道:“是這里了?!彼级ù蟛竭~入,全不顧其間兇險。
方一入洞,他只覺一股龐大威壓撲面而來,身形為這股威壓震懾,舉手投足多有滯泄。
“到底是少了淬煉,竟為這種伎倆所膠泥?!?p> 他索性站定,朗聲喊道:“重光,別躲了,出來打個照面罷?!?p> 話音在洞府間回蕩許久方才淡去,轉(zhuǎn)而一人從中緩緩走出。陳云徑瞇眼一看,來的是個高瘦男子,三十光景,面若冠玉,眼射血芒,一襲黑袍無風(fēng)而動,散發(fā)出陣陣兇狠暴戾氣息,斷是魔修高人,但不是重光。
“閣下來錯地方了?!眮砣送蜿愒茝?,開口說道,“這里并沒有叫重光的人?!?p> 陳云徑望向來者,問道:“還沒請教閣下大名?”
那人似笑而非,兀自吟道:
“陰魂迷四野,泣鬼逼三陽。血濃天地暗,夜寒月無光?!?p> 陳云徑雙手環(huán)胸道:“恕我才疏學(xué)淺,聽不出詩間真諦,閣下何不開門見山,直說名姓。”
“槐烈?!?p> “槐烈…”陳云徑聞得此名,替他補出名號,“鬼王?!?p> “正是?!?p> 男子說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迥異常人的尖牙來。
鬼王槐烈乃是三界中頗為神秘的存在,關(guān)于他的傳聞卻比比皆是:有人說他曾是修行之人,枉死后怨氣不散,不得尋仇誓不過奈何,這股精神被十八獄魔神看中,遂傳他黃泉秘法,可以號令群鬼;有人說他曾是上天宮巡天夜叉統(tǒng)領(lǐng),后觸犯天條被貶下凡間,雖失了名分地位,卻還保留著夜叉一族的神力;還有人說他乃是太乙救苦天尊門下高徒,習(xí)得一身統(tǒng)御群鬼的本領(lǐng)后叛出師門,其目的不得而知……總之五花八門,各有各的緣由,卻無一得到證實。但傳言中有一點千真萬確,此者的確身懷操控群鬼的秘術(shù),一旦使出,日星隱耀,百鬼逡巡,縱是修為高深之人也難免被噬為森然白骨。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號,我們可曾見過?”
槐烈言說時,血紅雙眼掃過陳云徑周身每個角落,卻看不出半點端倪。
陳云徑?jīng)]有回答他的問題,淡淡說道:“三界之人皆以為你命喪當(dāng)日一戰(zhàn),不想?yún)s潛藏在此處…十八年來一直在此?”
槐烈聽到這話,越發(fā)好奇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問道:“連十八年前一戰(zhàn)都知曉,莫非你有先人參與其中?”
陳云徑以問答問道:“十八年前一戰(zhàn),空前慘烈,三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謠言雖傳你身死,其實你并未曾摻和,我說的沒錯吧?”
槐烈緩踱兩步來到他身前。二人咫尺相望,雖未動手,各自威壓早已洶涌而出,抵在一處,便似強龍遇猛虎、獅子對狻猊,洞府內(nèi)一時風(fēng)起云涌、地動山搖。
“這股威壓…怎覺似曾相識?”
槐烈言罷,念頭輕動,威壓更甚。陣陣陰風(fēng)從洞府深處呼嘯而出,縈繞在其周圍,具化為千百面目猙獰的惡鬼,直卷陳云徑。后者定住心神,眼中精光一閃,懷中巨闕疾飛而出,立于半空,身發(fā)萬道白芒,直刺群鬼。
“巨闕神劍!”
槐烈一眼識出此物,驚詫間威壓略縮,頓被陳云徑壓下一頭。巨闕劍白芒大盛,洞穿群鬼,斂在一處呈道光柱,將槐烈籠罩其中。后者為白芒所制,只覺氣血隱隱有翻騰之勢,當(dāng)下輕喝一聲,身形一虛化作殘影,轉(zhuǎn)而從洞府深處飛出,所使的同樣是破裂虛空移形換影之法。
“原來是閣下大駕光臨。”槐烈且走且道,儼然已知悉陳云徑的身份,“難怪這威壓如此熟悉…虧我還思忖這巨闕神劍何以落入一后生晚輩之手,若不是你,當(dāng)今世上怕也無第二人能馭此物。”
“聽你口氣似是認(rèn)識我?”陳云徑收了劍,冷冷道,“我可不記得有跟你交過手。”
槐烈坦然道:“當(dāng)日一戰(zhàn),壓迫我隱曜一宗的便是這股威壓。我雖未曾與你交手,卻也切身體會。只是今日這番感覺倒不如當(dāng)日,莫非…閣下尚未尋回全力?”
陳云徑聽到末尾一問,面色微變。他很快平復(fù),按例不答,只道:“我和你沒什么舊可敘,叫重光出來說話。”
槐烈目光敏銳,早看到他面色變化,輕笑一聲道:“實不相瞞,宗主并不在此處,你找到這里來,想必是被人擺了一道。不過這也算是幸事,以你當(dāng)前實力,斷不是宗主對手。”
陳云徑聽罷,劍眉一豎:“我的實力究竟如何,你可想試試?”
槐烈搖頭惋惜道:“罷了,實力不在,戰(zhàn)勝你也沒有多大意思,只可惜了這次機緣。閣下還是請回吧。”
言罷他轉(zhuǎn)身往洞內(nèi)走去,卻被陳云徑一口叫住。
“且慢。”
槐烈聞言轉(zhuǎn)身,仍笑問道:“閣下還有什么事嗎?”
“你說,重光不在此處,此話當(dāng)真?”
“千真萬確。”
陳云徑又問:“那他現(xiàn)在何處?”
槐烈笑意更甚:“這個在下就不便相告了?!?p> “哦?”陳云徑緩緩道,“言下之意就是你知道嘍?”
槐烈聞言,笑容慢慢斂去,凜然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你待如何?”
“你既不便相告?!标愒茝皆捳Z間巨闕再度飛騰而起,白芒閃耀將洞府照如白晝?!拔遗c你方便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