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去冬來，新的一年又踏著鐘聲走來了。
趙媽和顧憫在廚房包餃子，聽到有人按門鈴，顧憫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去開門。
門外是李浩，他看見顧憫咧嘴一笑：“憫憫，好久不見了?！?p> 顧憫沖他笑著點頭，把他迎進門，李浩進門后，顧憫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林星游，她低下頭躲過林星游的視線。自從兩年前陸北和自己說了那番話之后，顧憫一直有意識地躲著林星游，這幾年兩個人很少見面。
陸北從樓上下來時就看到顧憫穿著一件蠢兮兮的粉色小熊圍裙，上面還沾著面粉，她正端著茶盤招呼李浩喝茶。
李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顧憫：“憫憫，給，哥實習回來給你帶的禮物?！?p> 李浩在燕大讀的是金融，成績?nèi)晗s聯(lián)第一，用他的話說叫做“哥我就是做這行的料，太有天分了，我也沒辦法”。
當年李浩踩著錄取線進了燕大，本科時卻成了系里的風云人物，這三年混得風生水起，年前剛被老師推薦到紅杉資本進行了一次短期實習。
顧憫接過禮物，打開來看是一個小老虎掛墜，來自美國一家專做珠寶的工匠店鋪。外國沒有生肖這一說，這個禮物一看就是李浩專門去訂做的。
“謝謝李浩哥哥，你實習那么忙還給我?guī)ФY物?！鳖檻懩请p柳葉眼彎彎，眼里有細碎的星光，眼底是一片笑意。
“客氣什么，今年你生日正好趕上了你要上課，哥幾個也沒給你過生日，這就當補給你的生日禮物了?！崩詈茮_顧憫擺擺手。
顧憫高一下學(xué)期開學(xué)前和陸建國提出要住校，陸建國本來是不同意的，宿舍生活哪有自己家里自在舒適，可是顧憫執(zhí)意要求，她對陸建國說想鍛煉一下自己，體驗一下集體生活。陸建國犟不過她，只好同意了。
南城一中的高三寄宿生兩個周只放一天假，所以就算是李浩沒有去實習，平時也是看不到顧憫的。
顧憫見陸北下來了，就轉(zhuǎn)身去廚房了，她和趙姨要把今晚上還有明早上要吃的餃子包出來。
**
傍晚，外面響起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顧憫坐在房里復(fù)習，她一貫心靜，手下不停地演算著題目，年節(jié)的喧囂絲毫影響不到她。
“篤篤篤?！庇腥饲瞄T，顧憫以為是趙姨有事找她，徑直去打開了門。
外面的人是林星游。
“憫憫，好久不見?！?p> 顧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在猶豫要不要關(guān)門。
“不請我進去嗎？”林星游嘴上雖然這么問著，腳卻已經(jīng)踏進了房門。
顧憫動作慢了一步，只好讓他進來了。
顧憫局促地站在門口，反觀林星游卻十分自然地在她書桌前坐下來，“復(fù)習物理呢？”
“嗯?！鳖檻懰械目颇坷?，只有物理稍微有些薄弱，趁著放假她打算好好系統(tǒng)梳理一下。
林星游隨手翻了翻她的試題冊，神情閑適，一點沒覺得自己不請自來有什么不對。
他不說話，顧憫也不說話。
林星游無奈，他放下手里的書，面向顧憫坐正：“憫憫，你是不是在躲著我？”
“沒有。”顧憫用眼神細細描摹地毯上的花紋，并不和林星游對視。
外面的鞭炮聲依然響著，林星游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聲中無比清晰：“你有，顧憫，你在躲著我。為什么？”
顧憫避而不答，她反問林星游：“你來找我，我哥知道嗎？”
林星游的臉冷了下去，他的聲音變得更有進攻性，就像藤蔓爬上顧憫的心頭：“呵，為什么要讓他知道？”
兩年前林星游和陸北在球場把話說開之后，兩個人表面上關(guān)系如常，可他們彼此之間都知道有些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兩人都在暗中提防防備對方。
“星游哥哥，你以后不要......不要來找我了，陸北會不高興的，我不想讓他說我有高攀你的心思?！绷中怯文苈牫鰜砼⒃捓锏馁€氣成分，他笑了，原來陸北是這么對她說的。
陸北啊陸北，你這么不會說話，還想和我爭？
顧憫看著林星游嘴角噙著的笑，心里疑惑，這有什么好笑的？
林星游站起來，兩步逼近顧憫：“沒有，憫憫，不是你想高攀我，是我想高攀你。顧憫，我喜歡你?！?p> 這些年來，明里暗里給顧憫表白的不知凡幾，光一個蔣孟毅顧憫都記不清他給自己表白了多少次了。
可是，面對林星游的表白，顧憫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兩年前，她剛隱隱約約感到林星游可能是喜歡自己的，那點少女心思就被陸北一番冷言冷語澆滅了。
但不可否認，林星游是她少女時期對另一半的所有美好幻想的化身，今天，這個曾經(jīng)是她的幻想的人，站在她面前，對她表白了。
顧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在腦海里迅速地思考該如何回應(yīng)林星游。
她慌亂，并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害怕。她怕林星游的糾纏，更怕陸北知道之后又對自己冷嘲熱諷。
“憫憫，你在想什么？”林星游把顧憫逼到墻跟，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
顧憫十分不習慣林星游離自己這么近，她試圖從林星游胳膊下鉆出去，卻又被林星游摁了回來。
林星游看著顧憫氣鼓鼓的模樣，心里十分舒坦。
“憫憫，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林星游至今記得那年跨年，女孩看向自己，嘴上說著“星游哥哥新年快樂”，眼神卻說著“我喜歡你”，她不知道自己眼里的愛慕有多明顯。
“星游哥哥，我喜歡過你。那時候，你就是突然照進我生活的一道光，我喜歡你，但不是那種喜歡......”
沒等顧憫說完，林星游就退后一步，放開對她的桎梏的同時，用手指擋住了她的唇。
“噓，別說了，憫憫，別說了。”
林星游快步走到門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顧憫靠在墻上慢慢滑坐到地毯上，剛才林星游的眼神好像要殺人，她頂著他的視線說出那番話好像很輕松，實際上她都要發(fā)抖了。
沒關(guān)系，顧憫，你可以的，只剩下半年了，還有半年你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顧憫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桌前做題。
**
傍晚，李浩問顧憫要不要一起去跨年倒數(shù)，顧憫搖頭：“不了，今年難得叔叔和爺爺在家，我想在家里和他們一起看晚會?！?p> 見狀李浩又問陸北：“阿北，你也不去了？”
陸北點頭，“我也不去了，明天下午還要去我媽那里，我在家準備一下行李?！?p> “好吧?！?p> 陸北的母親早些年就在英國定居了，今年她邀請陸北去她家玩，陸北答應(yīng)了。
大年三十晚上，陸老爺子、陸建國、陸北還有顧憫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看晚會，陸老爺子問起顧憫：“憫憫，明年要高考了，有沒有心儀的學(xué)校？”
顧憫抿著嘴笑了笑：“還沒想好呢，現(xiàn)在只顧著學(xué)習了?！?p> 陸建國也插話：“不急不急，成績好去哪里都可以，我們憫憫不用發(fā)愁?！?p> 顧憫年前的兩次模考都穩(wěn)定在市前三，不出意外的話，國內(nèi)高校可以隨便挑。
陸老爺子哈哈大笑：“對，我們憫憫不用擔心上什么學(xué)校。憫憫啊，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就行，你上什么大學(xué)家里都支持你?！?p> 顧憫點頭，她非常感謝陸老爺子和陸建國，他們都是真的關(guān)心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陸老爺子和陸建國第二天都還有事，十點就上樓了，樓下只有顧憫和陸北兩人還在看電視。
陸北手里拿著一個橘子，卻也并不剝開，只是摩挲著粗糙的橘皮，“今天林星游上去找你了？”
顧憫硬邦邦地回答：“昂，不過我們什么也沒說，你和我說過的話我都記著呢。”
“記得就好?！?p> 兩個人再不說話，沉默著看晚會。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陸北扭頭看顧憫，她已經(jīng)抱膝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陸北關(guān)掉電視，客廳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顧憫，看著她細細的脖子、額邊的碎發(fā)，看著她小小的腳，上面還穿著趙姨挑的粉紅豹襪子。
陸北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腳去和她的腳比較，發(fā)現(xiàn)女孩子真是神奇的生物，她的手小小的，腳也小小的，像個洋娃娃一樣。
陸北把她抱起來，幾乎感覺不到什么重量，他小心翼翼地上樓，把顧憫輕輕放回她的床上。
月光透過飄窗灑進房間，顧憫的房間和多年前一點變化都沒有，陸北甚至不需要開燈，他太熟悉這里了。
陸北給顧憫蓋好被子，他的手伸到顧憫的下巴下，給她掖好被子。
顧憫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撥弄她，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一刻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又自動合上了，閉眼之前她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哥？”
陸北一看就知道她沒有清醒過來，他低聲：“嗯，睡吧。”在顧憫臉頰上落下一吻。
顧憫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在陸北身邊是最沒有負擔的，她能輕易地在陸北身邊入睡。
有一種安全感，是我知道你在旁邊，所以可以任性地睡在沙發(f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