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十四年,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
為慶祝傅元帥凱旋歸來,邊疆安穩(wěn),皇帝宴請了大臣及其家眷同樂。絲竹之聲陣陣,觥籌交錯(cuò),好不熱鬧。
皇后向皇帝低聲耳語幾句,皇帝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南愛卿,皇后方才向朕舉薦,說是你們家的那位姑娘極通音律,不如為大家表演一番,如何啊?”
南廣雖然知道南晴與太子殿下走得近,卻沒有想到能得到皇后如此垂青,一時(shí)有些驚訝和尷尬,“圣上謬贊了。小女不才,恐?jǐn)_了圣上與娘娘的興致?!?p> 皇后盈盈一笑,不給南廣拒絕的機(jī)會,“南愛卿不必如此謙虛。晴兒曾為本宮演奏了一曲《瀟湘水云》,至今仍余音繞梁,讓本宮三月不知肉味。如此妙音甚是難得。來人,取本宮的琴來?!?p> 南晴唯恐父親為難,回答道,“是,臣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南晴輕移蓮步,走到琴前,只用手輕輕一撫,燦然笑道,“果然是娘娘的寶貝,當(dāng)真是絕妙的好琴。臣女今日算是有福了。”
坐在父親身后的沈明軒握緊了拳頭,好在衣袖寬大,不易被人察覺。
一曲《陽春白雪》畢,滿座皆鴉雀無聲,此時(shí)無聲勝有聲。
南晴福了福身,“獻(xiàn)丑了?!?p> 眾人仍舊沉浸在音樂中,皇帝率先打破了沉默,“哈哈哈哈,果然不錯(cuò)!南愛卿,你方才多次推脫,險(xiǎn)些讓我們失去了欣賞這樣絕妙的音樂的樂趣啊!”
“是,臣愚鈍,還請圣上恕罪?!蹦蠌V悄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卻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濕的。
皇后用贊許的眼光看著南晴,十分滿意,“來人,賞!”
“謝皇后娘娘恩典!”南晴規(guī)規(guī)矩矩地謝了恩,卻沒有立刻起來,“臣女雕蟲小技,實(shí)在是獻(xiàn)丑了。臣女方才不過是拋磚引玉,傅元帥家的姑娘才是真正的一舞動滿城的人物。”南晴早就看出皇帝與皇后有意栽培她為太子妃,她也看得出傅蘭若和太子之間的情愫。今日是嶄露頭角的大好機(jī)會,因此舉薦了傅蘭若。
沈明軒輕舒了一口氣,和南晴四目相對,微微一笑。沈明軒這一笑,朗若天上星辰,很是好看。
太子聽到傅元帥家的姑娘,挺直了腰板,在人群中尋找那個(gè)心心念念的姑娘。
皇后錯(cuò)愕,“傅元帥家的姑娘?”
皇帝道,“傅元帥鎮(zhèn)守邊關(guān)有功,家中的姑娘也如此出色嗎?”
“臣女傅蘭若,拜見皇上,皇后娘娘。愿皇上、皇后琴瑟和鳴,萬歲千秋。”傅蘭若聲音軟軟的,十分好聽。
太子深情地望著傅蘭若,傅蘭若感受到了他熾熱的目光,卻不敢抬頭。
皇帝和皇后沒有注意到太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傅蘭若的身上,皇后見傅蘭若生得標(biāo)致,又知書達(dá)理,打心眼兒里的歡喜,“不錯(cuò),傅愛卿好教養(yǎng)。旁人問安都是萬歲千歲的,你這個(gè)詞兒倒是新鮮?!?p> “謝娘娘夸獎?!?p> 皇后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既然晴兒舉薦了你,那你就隨意一舞吧。”
“是。容臣女更衣,隨后就到。”傅蘭若抬頭,終于對上了太子的目光。太子給了她一個(gè)讓她放心的眼神,傅蘭若就退下了。
齊芳若不愿見南晴和傅蘭若如此出風(fēng)頭,“臣女平日也有鉆研詩詞,不知陛下是否恩準(zhǔn)臣女獻(xiàn)詩一首?”
齊丞相呵斥道,“芳若,不得胡鬧。還不趕緊退下去?!庇值溃靶∨B劣成性,是臣的疏忽,還望陛下和娘娘海涵?!?p> “齊愛卿,朕早聽聞你家家教極嚴(yán),不如就讓令愛賦詩一首,增添喜氣?!?p> “謝陛下恩準(zhǔn)!”齊芳若歡天喜地地謝了恩,脫口吟誦,“正月花燈鬧,更歲喜氣盈。河清海且晏,歌舞頌太平?!?p> 大皇子瞥了一眼,不置可否。
太子笑道,“齊小姐這詩新鮮,十分少見?!?p> 齊芳若甜甜一笑,“多謝殿下夸獎。臣女的父親也常??滟澇寂m心蕙質(zhì)呢。”
太子一聽,樂得更歡了,心內(nèi)暗道,“真是個(gè)蠢貨。連夸贊和諷刺都聽不明白,還好意思稱自己是蘭心蕙質(zhì)?”
太子原本是想諷刺她,沒想到她是個(gè)這樣的反應(yīng),竟然有些無聊。
眾人皆面面相覷,“這樣的詩也能拿得上臺面?竟不知這齊大小姐平日里是如何讀書的?!辈恢钦l家的女眷,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到齊芳若的耳朵里。齊芳若這才回過神,原來太子是在嫌自己的詩不夠好。
她漲紅了臉,嬌滴滴地分辨道,“殿下不喜歡,臣女就換一首。殿下又何必為難人家?”
皇帝和皇后也愣了愣,皇后道,“太子同你玩笑呢!本宮很喜歡你的詩,來人吶,賞?!?p> 齊芳若緊緊捏了捏藏在寬大的袖子下的拳頭,心內(nèi)翻江倒海,面容鎮(zhèn)定,“謝娘娘賞,臣女獻(xiàn)丑了?!?p> 許多大臣的女兒都紛紛表演了自己的才藝,但都是千篇一律,大同小異,沒什么新意。
傅蘭若跟隨父親在邊關(guān)生活了一段日子,她的舞蹈不僅曼妙,而且合著鏗鏘的鼓點(diǎn),更有一番意境。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臺上的她恍若九天仙子下凡,美麗得不可方物。
舞畢,皇后道,“你這表演的是什么舞?倒是新鮮。本宮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見到這樣好的舞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跟隨家父在邊關(guān),領(lǐng)略了邊關(guān)沙場的豪邁,臣女自作主張,將其編入舞蹈中,名為《戰(zhàn)歌》。臣女舞藝不精,讓娘娘和陛下見笑了?!?p> 皇帝也龍心大悅,“皇后喜愛音律舞蹈,你日后可要多多進(jìn)宮和皇后交流交流?!庇仲p賜了豐厚的金銀珠寶、詩書字畫之類的東西。
太子也悄悄命人送了好些東西給傅蘭若。只是多次邀約,佳人不肯應(yīng),不免有些郁結(jié)。
這夜之后,京城中多了許多拼命練習(xí)《戰(zhàn)歌》的大家閨秀們。只是她們無論如何練習(xí),都達(dá)不到傅蘭若的一半,更別說和她比肩了。這些在京中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們沒有親眼見過邊關(guān)是什么樣,不能體悟到其中的精妙,也就不能領(lǐng)略到其中的精髓。傅蘭若又自小跟隨父親學(xué)了些拳腳功夫,她將這些化用到舞蹈中,自然是旁人所不及的。
京中一傳十,十傳百,人們便分別給她們二人冠上了京城第一才女和第一美人的稱呼。
南晴和傅蘭若每日都會收到無數(shù)的請柬和拜帖,媒人把兩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
丞相府。
齊芳若一回府就大發(fā)雷霆,摔了不少的東西,“南晴也就算了,尚書令和靜嫻郡主的女兒,原本就沾著皇親,可她傅蘭若是個(gè)什么東西!憑她也能出這樣的風(fēng)頭!”
“她們家不過是區(qū)區(qū)武將,哪里比得上咱們家呢?”顧云燕好言勸慰,卻惹得齊芳若更加不快,“娘!您沒看見,太子哥哥的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我作完詩的時(shí)候,太子哥哥可是一眼都沒有看過。這個(gè)傅蘭若,真是個(gè)狐貍精。就知道勾引太子哥哥,小門小戶的也想著攀龍附鳳。簡直是癡心妄想!”
“我們家芳若肯定是最好的,等太子年歲到了,你爹爹就去向陛下討個(gè)恩旨,讓你做太子妃。管她是傅家的還是別家的,都不可能和你搶的。乖,聽娘的話,去洗把臉,早點(diǎn)休息?!?p> “哼。”
“你還護(hù)著她?家里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齊丞相陰沉著臉走進(jìn)來,大發(fā)雷霆。
齊芳若委屈道,“女兒想為父親爭光,還是女兒的錯(cuò)了?父親真是不講道理!”
齊謙呵道,“你究竟是為齊家爭光,為我爭面子,還是為了你自己,你最清楚不過了!”
“父親不心疼女兒,反倒怪罪女兒,天底下哪有這么狠心的爹爹!”
齊謙氣不過,甩了齊芳若一個(gè)耳光,“我教訓(xùn)你,那是天經(jīng)地義!”
齊芳若的淚水奪眶而出,“爹!您怎么可以打我?”
顧云燕把齊芳若護(hù)在身后,勸慰齊謙道,“孩子還小不懂事,你說兩句就行了,就別和孩子置氣了,小心傷了身子。”又給齊芳若使了個(gè)眼色,故意加重語氣,“還不趕緊給你爹爹認(rèn)錯(cuò)!”
“我沒錯(cuò)!”齊芳若一揚(yáng)臉,“你打啊,你打死我好了!”
“那我今兒就成全你!”齊謙被她一激,火氣更大,顧云燕死死拉住他,“芳若,你快走啊!”
齊芳若愣了愣,甩手就跑。齊謙被顧云燕扯著衣服,動彈不得,只能把火氣撒在顧云燕身上,“你就知道護(hù)著她,她今日給我丟了好大的臉啊!這般不知輕重,都是你慣的!”
“老爺......”顧云燕柔聲安慰道,“妾身不才,辜負(fù)了老爺?shù)男湃危抛尫既羧绱说箢B。可是芳若還小,老爺英明,學(xué)富五車,若是老爺悉心教導(dǎo),定能成器?!?p> “哼?!鳖櫾蒲帻R謙火氣消了大半,“那就任由她鬧去,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