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昌長公主給京中名門女眷們都下了帖子,除了幾位因為身體原因告病的夫人小姐沒來,大部分的女眷們都來參加了。夫人們和未出閣的小姐們平日的話題都不同,因而把席面分開了。
“晴兒姐姐!”南晴剛剛坐定,就聽見蘇姣姣那好聽的聲音。
蘇姣姣顛顛兒地蹭過來,挽著南晴的手,“謝謝晴兒姐姐,我很喜歡!”
“我瞧瞧,”南晴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這顏色花樣都適合你,落落大方,好看?!?p> 蘇姣姣撒嬌道,“姐姐的眼光是最好的。”
齊芳若遠遠地瞧著,冷哼一聲,“小家子氣。”
“小姐小聲些,這兒人多口雜,讓人聽見了不好。”蘭草低聲提醒。
“怕什么?”齊芳若白了她一眼,“不過是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的把戲,終究是拿不上臺面?!?p> 蘭草低頭不敢作聲,齊芳若狠狠掐了一把,責備道,“你個沒出息的,我說她兩句你都怕?!?p> 傅蘭若聘婷走來,盈盈施了一禮,“芳若姐姐安好?!?p> “蘭若妹妹。”齊芳若點了點頭,她打心眼兒里瞧不起傅蘭若,沒有起身回禮。
傅蘭若也不怪,“姐姐大喜,妹妹還沒來得及道賀。”
齊芳若湊近她低聲警告,“我當不上太子妃,你也別想。”
復又遠些,笑得如盛放的花兒一般,“多謝妹妹。”
傅蘭若怔了怔,勉強笑了一下,身子有些不穩(wěn)。
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蘭若姐姐原來躲到這里了,叫晴兒好找!”
“晴兒?”傅蘭若先是一驚,復又欣喜,“晴兒今日好美,我都不敢認了!妹妹心思細巧,薄施粉黛,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恍若神仙妃子?!?p> “是啊,晴兒姐姐和那些庸脂俗粉可不一樣?!碧K姣姣順著傅蘭若的話,瞪了齊芳若一眼。
“晴兒和這位姑娘站在一起,一艷一素,真是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楚徽樂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她們后面,眾人慌忙見禮。
楚徽樂微微一笑,“你們先樂著,本宮去那邊瞧瞧?!?p> 走了兩步,又回身喚齊芳若,“芳若妹妹和本宮一同前去吧。”
齊芳若耀武揚威似地起身,扭了扭身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里來的風塵女子,“是,皇嫂?!庇止室饧又亍盎噬眱蓚€字,好像生怕大家不知道她的二哥是駙馬一樣。
蘇姣姣沖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小人得志。”
南晴忙出聲阻止,“姣姣。”
傅蘭若拉了拉蘇姣姣的袖子,勸慰道,“且不說她就是那個脾氣,就連長公主都要給她三分薄面。再說,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她一步登天當了皇妃,日后若想難為你,難為你們蘇家,可不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你又何必和她置氣,咱們到旁邊去,自己只管樂自己的。”
蘇姣姣嘟囔道,“我就是看不慣她嘛!”
傅蘭若嗔怪道,“都多大了,還使性子。你呀,什么時候能長大呢?”
“我同姐姐們都在京里,有姐姐們罩著我,我可什么都不怕的。”
“這丫頭是賴上我們了呢!”傅蘭若被她這蠻橫不講理給弄得哭笑不得,一轉頭,卻見南晴偷偷捂著嘴,看她的笑話,“好你個晴丫頭,就會看我的笑話,也不知道來幫幫我。這個混世魔王,我可治不了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呀!你們看,雪停了!咱們去賞梅花吧!梅花盛放,艷陽高照,真是喜慶。”
傅蘭若被那滿園的梅花吸引住了目光,“咱們也去賞花兒吧。”
南晴喃喃道,“梅花盛放,艷陽高照,真是喜慶?!?p> 聽聞長公主特別喜歡梅花,陛下為她造公主府的時候特地讓人留了好大一片地來種植梅花,還花費了許多心思遍尋花種,派了宮中大半花匠來種植管理這梅園。怒放的梅花,遠遠瞧著,白的似雪,紅的勝霞,比御花園里的還強上千百倍。
“清寧郡主?!蹦锨缈粗矍暗拿谰?,呆住了,竟沒有回過神來。
蘇姣姣扯了扯她的衣袖,“晴姐姐,叫你呢!”
“嗯?”南晴回過神,見是那日跟著長公主來的貼身侍女蘭澤,有些慌亂,“蘭澤姑姑,晴兒失禮了?!?p> “郡主言重了。是長公主派奴婢來給郡主傳個信兒,要與郡主和傅姑娘單獨相見。”
傅蘭若有些吃驚,“我?”
“是。”蘭澤取出一個暖爐,“長公主還說,傅姑娘身子嬌弱,恐怕受不得寒風,讓奴婢把手爐帶來,切不可讓姑娘受涼?!?p> 傅蘭若受寵若驚,“勞煩姑姑親自送來,臣女多謝公主美意?!?p> 南晴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姑姑請帶路?!?p> 蘇姣姣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們,南晴輕輕搖搖頭,微笑著做了個“放心”的口型,蘇姣姣跟了兩步,才擔心地離開。
南晴落落大方地跟在蘭澤身后,傅蘭若責備地瞪了她幾眼,好像是在責怪她怎么如此膽大妄為,恭恭敬敬問道,“敢問姑姑,不知公主傳召,所為何事?”
蘭澤停下腳步,轉身道,“傅姑娘客氣了。姑娘見到公主之后自會知曉?!?p> 傅蘭若尷尬地應了一聲,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南晴看出她的不自在,“姑姑慢些吧,雪后濕滑,容易跌跤,還是小心些好?!?p> 蘭澤放慢了腳步,“郡主說的是,是奴婢疏忽了?!?p> 三個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久,才到一間屋子前,“二位姑娘且在廊下稍候片刻,奴婢去稟報公主。”
“有勞姑姑?!?p> 原以為是蘭澤出來稟報,卻不想楚徽樂連披風都沒披,親自出來迎接,“妹妹們快請進?!倍苏姸Y,楚徽樂又道,“這天兒好冷,那些繁文縟節(jié)的,都給免了吧??炜爝M來喝杯熱姜茶,暖暖身子?!?p> 進了暖閣,仿佛是春天一樣,從頭到腳都被一陣陣熱氣包裹著,南晴忍不住感嘆,“好暖和啊?!?p> 楚徽樂打趣道,“我知道,你是個不怕冷的皮猴子,”握了握傅蘭若的手,“蘭若妹妹的手怎么這樣冷?你們挪一盆炭火到蘭若身邊兒去,讓她暖一暖身子?!庇謬诟赖溃坝浀脛e離太近,一冷一熱的最是容易生病,借些熱氣就是了?!?p> 傅蘭若感激涕零,“公主為臣女如此費心,是臣女的福氣?!?p> 楚徽樂狡黠一笑,“究竟是你的福氣,還是我們楚家的福氣呢?”
“公主?”
“樂姐姐?”
楚徽樂清清嗓子,朗聲道,“還不快出來,別躲在后面一聲不吭的?!?p> “皇姐說得是,有蘭若如此,確實是我楚家的福分?!逼溜L后一個挺拔的男子負手走了出來,豐神俊逸,還有一絲王者氣概。
南晴最先反應過來,“參見太子殿下?!?p> 傅蘭若沉浸在歡喜和驚訝中,一動不動,連見禮都忘了。南晴低聲喚她,她也沒聽見。
“不必多禮。”
南晴乖乖蹭到楚徽樂身邊,兩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即將開演的好戲。
太子走到傅蘭若面前,按捺住內心的狂喜,好幾次想要擎起她的柔荑,卻又放下了自己的手,一雙手,舉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半晌才低聲道,“我著人給你送東西,你總是半推半就,不肯全收,我派人給你送帖子邀約相見,你也推三阻四地不肯前來,你是在躲著我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傅蘭若想往后退,卻發(fā)現自己抵著凳子,退無可退,只能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我不能那樣。”
“為什么?”
“因為......男女大防,我不能私下同.....外男會面?!备堤m若絞著手里的帕子,聲音越來越小。
太子進了一步,“胡說!我楚國民風開放,何時需要男女大防?”
“那......那就是身份有別?!备堤m若聲若蚊吟,臉漲得通紅。
楚蕭韶低吼道,“就因為我是太子?”
傅蘭若眼眶中的淚珠都快落下來了,“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楚蕭韶心疼她,不忍相逼,“我好容易求了皇姐,趁著外面人多,亂糟糟的,才能見你一面,和你說上兩句話?!?p> “殿下?”傅蘭若抬頭,對上他深情的雙眼。
楚徽樂打破這曖昧的氣氛,“今日的賞花宴,是韶弟的意思。”
傅蘭若十分感動,“我......怎么值得這樣勞師動眾的,就為了我?”
“你是天底下最值得的那個人。”楚蕭韶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那邊齊芳若發(fā)現南晴和傅蘭若不見了,蘇姣姣又是個口快心直的,不小心把長公主派人把她們倆帶走的事情說了出去,齊芳若立馬察覺到不對勁,派人跟到了暖閣。
蘭草勸道,“小姐,這樣不好吧?畢竟這里是公主府,不是咱們自己的府里頭,萬一沖撞了......”
齊芳若提高了音量,“你怕什么!我胞兄是駙馬爺,公主和二哥哥舉案齊眉,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是見有賊人往這里來,擔心我皇嫂的安危,才跟到這里的?!?p> 蘭草死死地拽住她,“小姐......可別再往前了!你看前面那些侍衛(wèi),好像都不是長公主身邊的人。里頭會不會還有別的人?”
“還有別人?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若是客人,皇嫂也定會給我引薦,不如我現在就去;若是賊人,那我正好可以保護皇嫂?!饼R芳若甩了好幾次,蘭草都不肯放手,“你這個賤婢,你也敢來拉扯我?小心我回去就稟明了父親母親,找個人牙子把你給發(fā)賣了,或是把你賣到那勾欄瓦舍里,讓你知道得罪本小姐的厲害?!?p> “小姐!”蘭草立馬撒手,跪在地上,低聲哀求,“奴婢都是為了小姐,還望小姐三思?。 ?p> 南晴自小習武,耳力勝過旁人,聽到外面的好像有動靜,“好像有人來了?!?p> 太子滿不在乎,“我身邊的侍衛(wèi)都是一等一的,普通人近不了這院子?!?p> 南晴皺了皺眉,略沉吟了一下,“只怕來者不善?!?p> 楚徽樂有些氣惱,“是誰這么大膽?蘭澤,你出去瞧瞧。”
傅蘭若冰雪聰明,已經猜到來人,“只怕是有人發(fā)現我和晴兒不在,思念得很了?!?p> “姐姐是說......”南晴搖了搖頭,“她沒那么無聊吧?”
太子不解,“你們說的是誰啊?”
楚徽樂輕笑道,“除了你的那身桃花債,還能是什么?”
“我來的時候,輕車簡從,侍衛(wèi)也沒有和我一起進門,怎么會被人看到呢?”
“我的太子弟弟是人中龍鳳,自然是引人注目了?!?p> “皇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拿我尋開心?!碧硬粣?,“那些庸脂俗粉,我是連看一眼都不愿意的。”
門外。
“齊小姐安好?!碧m澤遠遠看到了齊芳若,故意繞到她身后,冷不丁嚇了她一大跳。
齊芳若驚魂未定,“?。√m澤姑姑?您怎么在這兒?”
“奴婢也想問,齊小姐怎么也在這兒?”
“啊......我在梅園里轉悠,不小心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這里來了。我有些渴了,看大這里有個院子,就想著進來討杯水喝?!饼R芳若慌亂解釋,卻不想越描越黑。
蘭澤冷聲道,“梅園離這里隔得十萬八千里,小姐可真是不小心。既然如此,那奴婢就送齊小姐回去吧。”
齊芳若仍舊是不死心,“姑姑,我就是想進去討杯水喝,我沒有別的意思......”
蘭澤的臉陰沉著,“這整個公主府,只有長公主和駙馬兩位主子,若是沒有他們的準許,奴婢們怎么敢隨便招待客人。不知齊小姐怎么就認定我們公主一定在里面呢?”
“不,我是看見有賊人闖入,我擔心皇嫂的安危,所以我跟到了這里?!?p> “可方才齊小姐不是說自己是迷路了嗎?”蘭澤的眼中閃爍著精光,還有一絲不屑。
“那是我胡謅的,我就是因為擔心皇嫂,才......”
“清寧郡主武功高強,有郡主相伴,想必不會出什么事情。齊小姐還是請回吧。”蘭澤一招手,一位小丫鬟走上前來,“你送齊小姐回去,這邊人跡罕至,路上的積雪還沒有掃凈,齊小姐身驕肉貴的,仔細著,別摔著齊小姐。”
齊芳若恨恨地,卻因為她是長公主的貼身姑姑,不敢發(fā)火,只能咽下這口氣,“那芳若就先告辭了,還請姑姑代芳若給皇嫂請安。芳若唐突,還望姑姑莫要見怪?!?p> 蘭澤陰陽怪氣道,“齊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奴婢怎敢怪罪齊小姐?還望齊小姐莫要嫌棄奴婢粗笨、不會說話才是?!?p> 齊芳若尷尬地笑笑,待蘭澤走后,才失望地離開。
蘭澤略略一行禮,楚徽樂道,“是她嗎?”
“正是。公主果然英明。”
南晴疑惑道,“難道樂姐姐早知道她要跟來?”
“她自小愛慕太子,誰知道陰差陽錯,被父皇指婚給了大皇弟,她心有不甘,肯定想盡了辦法要接近韶弟。”楚徽樂話鋒一轉,“還是蘭若妹妹好,我和母后都喜歡。最要緊的是,韶弟也喜歡。”
傅蘭若被羞紅了臉,“公主又在取笑我了。”
暖閣里其樂融融,和外面的冰冷全然不同,好一會兒,楚蕭韶才和傅蘭若依依惜別。
回了賞花宴,蘇姣姣把她二人拉到一邊,悄悄詢問長公主把她二人喚去所為何事,傅蘭若想起楚蕭韶的樣子,一言不發(fā),南晴則因為人多口雜,不好明說,只推說下次,下次一定告訴她。蘇姣姣只得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