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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春秋

第三十六章 鳳冠霞帔

楚國春秋 盈盈是貓仔 4201 2020-04-05 23:59:38

  “小姐,該起來梳妝了!”小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進(jìn)來,卻見南晴已經(jīng)穿戴整齊地坐在梳妝桌前,一動(dòng)不動(dòng),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晴眼圈紅紅的,似乎前一天晚上哭過,“你替我再補(bǔ)一補(bǔ)妝吧。好日子總該喜慶一些?!?p>  小蝶探尋的目光投過去,悶悶道,“小姐是不是不開心?”

  南晴扯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安慰她道,“胡說,我哪有不開心?我只是想到以后不能常常在爹娘身邊,有些舍不得?!?p>  小蝶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小姐天生麗質(zhì),今天一定是最美的新娘?!?p>  端云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小姐,時(shí)辰快到了,宮里派來的軟轎已經(jīng)等著了。”

  喊了半天也沒有人應(yīng),端云推門進(jìn)來,看到小蝶還在慢吞吞地給南晴補(bǔ)妝,“哎呀,怎么還沒好,宮里的公公都已經(jīng)在正廳等候多時(shí)了?!?p>  “好了好了,已經(jīng)好了?!毙〉置δ_亂地,“可以了可以了。端云姐姐看看,能不能行?”

  端云一把奪下她手里的篦子,“你就別磨磨蹭蹭的了,我可聽說,宮里派去丞相府接齊家小姐的轎子早早就出發(fā)了。若是耽誤了時(shí)辰,京中不知道會有多少風(fēng)言風(fēng)語?!?p>  南晴少見的寡言少語,心中百般煎熬。宮里那位,也曾悉心教導(dǎo)過她,也曾放縱她胡鬧。在她的眼中,他是一位遙不可及的君王,但也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可母親告訴自己,一切皆是表象,他實(shí)際上薄情寡義、自私冷酷、草芥人命、濫殺無辜,容不下耿直的忠臣,也不許他人違逆他分毫。得知母親口中的真相,自己怎能平靜如常?

  好在,除了小蝶和端云她們?nèi)齻€(gè)貼身丫鬟,并無人發(fā)覺。

  鏡子前的南晴,著一襲火紅的嫁衣,衣服上的繡花紋樣并不很多,仍舊顯得她嫵媚動(dòng)人;三千青絲晚在腦后挽成高高的發(fā)髻,金色的鳳冠上,一顆圓潤明亮的東珠充作頂珠,其下有一只五尾展翅的鳳凰端立在中央,栩栩如生,不失華貴的氣度。旁邊再無其他珠釵修飾,透著幾分大氣和優(yōu)雅。眉若遠(yuǎn)山,眼波流轉(zhuǎn),脈脈含情,唇紅齒白,讓人見之傾心難忘。只是眉宇間似乎有淡淡的愁意,似乎是愁思難解。拜別了父親母親,便由喜娘蓋上了鴛鴦戲水的喜帕,任由丫鬟們簇?fù)砩狭嘶ㄞI。

  而那邊的丞相府,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吹吹打打的聲音似乎比尚書令府還要大,來往的賓客也更多些,排場更是奢靡了許多倍。

  可齊芳若的閨房里卻是冷冷清清,只有她和蘭草兩個(gè)人。齊府寬闊,只能隱約聽到外面的嘈雜。此時(shí),齊芳若的心靜極了。

  蘭草道,“小姐,時(shí)辰到了,大皇子殿下已經(jīng)來迎親了?!?p>  齊芳若也算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了,渾身飾有彩鳳的嫁衣,光彩奪目的釵環(huán)首飾壓了滿頭,不僅不庸俗,反倒愈發(fā)襯得她膚如凝脂,美艷多姿。她不禁自嘲道,“我并非大皇子的良配,若是嫁過去,只怕日子并不好過?!?p>  蘭草安慰道,“小姐是丞相府的嫡女,大皇子并不敢怠慢小姐的?!?p>  齊芳若扯了扯嘴角,目光里透著一絲冷意,“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笔稚夏弥粡埣垼谔m草眼前晃了晃,“你日后不必跟著我,我也不必你伺候了。這是你的身契,我將它燒了,你以后就不必再為奴為婢了?!庇滞m草的懷里塞了一包銀子,“你我主仆一場,緣分已盡,各自安好吧?!?p>  “小姐!”蘭草推說著不肯接,齊芳若不愿和她拉扯,冷冰冰道,“你走吧。門房那里我都打點(diǎn)好了,銀子也給足你了,拿去做個(gè)小買賣,或是去做些別的都好。你若是嫌不夠,日后再來找我要?!痹挳叄^也不回地離開,蘭草感激涕零,默默磕了幾個(gè)頭,抱著銀子離開了齊府。

  蓋上了蓋頭,上了轎子,齊芳若才感受到自己手腳發(fā)冷,全身上下充斥著一股寒意。蘭草和她一起長大,比她的爹娘對她還要多出幾分真心。自己縱然再無情,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跟著自己吃苦,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讓她離開自己。蘭草又何嘗不明白齊芳若對自己的一片心意呢?她躲在暗處,看著齊芳若的花轎越走越遠(yuǎn),自己卻無能為力。

  恭王府。

  前幾日,大內(nèi)的旨意剛剛下來,賜了大皇子恭王這個(gè)封號。從中窺見皇帝的忌憚之心,大皇子也因此安分了不少。

  頭上的珠釵太重了,壓得齊芳若脖子疼,可礙于禮節(jié),她不敢動(dòng),只能默默忍受著?;T都快燃盡了,大皇子還是遲遲不肯現(xiàn)身。

  齊芳若道,“什么時(shí)辰了?”

  一旁伺候的小丫頭正在打盹,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回王妃娘娘的話,快天亮了。”

  “是嗎?”齊芳若勾唇一笑,“替我梳洗吧?!?p>  “可......可王爺還沒有來掀蓋頭......”

  齊芳若自顧自地掀起蓋頭,“現(xiàn)在呢?”

  那小丫頭嚇得一動(dòng)不動(dòng),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一邊是大皇子先前交代了,要給齊芳若一個(gè)下馬威,一方面,齊芳若也算正兒八經(jīng)的半個(gè)主子,誰都得罪不得。

  齊芳若看到她,一恍神想到了蘭草,鬼使神差道,“你下去吧?!?p>  小丫頭領(lǐng)了命,飛一般地出去了。

  齊芳若不屑,輕聲道,“不過如此?!弊约簞?dòng)手卸下沉重的鳳冠和那件壓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新娘服,換上王妃的服制,又細(xì)細(xì)地為自己梳了頭、上了妝。一切都是那么的云淡風(fēng)輕,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她心內(nèi)自嘲道,從前的自己,囂張跋扈、性格飛揚(yáng),就像是一團(tuán)火,讓人不易接近。而今的自己,不過是一個(gè)任人拿捏的玩物罷了。對于恭王而言,自己不是王府的女主人,而是一個(gè)花瓶,一件擺設(shè);對于父親和大哥來說,自己是爬上更高位置、獲取更多權(quán)力的籌碼;對于自己一直愛慕著的太子殿下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gè)徹頭徹尾的笑話。人心涼薄,不過如此。

  恭王悠哉游哉地坐在房梁上,暗中觀察這齊芳若的一舉一動(dòng),心中暗道,“果真是個(gè)心高氣傲的人。以后這王府里一定會非常熱鬧?!彼w身下來,假裝若無其事地離開。

  “王妃?!边€是剛才那個(gè)小丫頭,在門外徘徊了好久,鼓足勇氣道,“王爺說,王妃若是收拾好了就請出門吧。王爺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您了。”

  “吱呀——”沒有想象中的等待許久,而是下一刻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齊芳若娉婷裊娜,“走吧??蓜e讓王爺?shù)燃绷恕!?p>  “王妃可讓本王好等?!惫蹉紤械乜吭隈R車旁,語氣里充滿了嘲笑。

  “王爺昨天喝多了,今日頭還痛嗎?”齊芳若靠近他,把手覆上他的額頭,在他耳邊輕聲道,“新婚之夜,恭王讓王妃一個(gè)人獨(dú)守空房,可算不得是什么君子。”

  恭王笑笑,不置可否,“王妃面色紅潤,想來昨夜休息得不錯(cuò)。”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王妃這么心疼本王,本王真是好大的福氣。”

  下人們紛紛紅了臉,避讓一旁。

  齊芳若也紅了臉,沒想到這個(gè)恭王是這樣的浪蕩子,她低聲道,“你快放開我?!?p>  恭王也壓低了聲音警告她,“我不管你人后是想要賢良淑德,還是做個(gè)妒婦,人前你永遠(yuǎn)都是我楚蕭文的王妃。”

  “無聊。”齊芳若白了他一眼,提起裙子,上了馬車,留恭王一個(gè)人在下面站著。

  齊芳若見他沒有跟上來,挑開門簾,換了副笑臉,“王爺,再不出發(fā),只怕要耽擱了給父王母妃請安的時(shí)辰?!?p>  恭王一副很是受用的樣子,“王妃說得是,是本王疏忽了?!?p>  齊芳若恨恨地甩下門簾,心里全是怨懟,別說和他同車,就是和他多呆一刻她都難受。

  這邊的恭王府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而那邊的沈家卻是一片溫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沈明軒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南晴,可外面灌酒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他找了個(gè)尿遁的借口溜h回了新房,“晴兒!”

  掀開了蓋頭,喝了交杯酒,第一次見到這般羞澀的南晴,“晴兒,我能叫你娘子嗎?”

  南晴故意不理睬他,“外面那么多人灌你的酒,你是怎么過來的?”

  沈明軒得意地眨眨眼,語氣中充滿了炫耀,“為夫聰明呀?!?p>  南晴不肯信他,“胡說。外面的人可都精著呢。他們能那么輕易地放過你?”

  沈明軒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是如何逃過一劫的,卻惹來南晴的戲謔,“男子漢大丈夫,虧得你想得出這一招。”

  沈明軒理直氣壯,“那又如何?只要能早日見到我的娘子,不拘小節(jié)也罷?!?p>  南晴瞧著他的孩子氣,“誰是你娘子了。”

  “陛下指婚,今日完婚?!鄙蛎鬈幬罩能奋啡彳瑁荒槈男?,“還差一步,你就是我沈某人真正的妻子了。”

  龍鳳花燭燃了一夜,紅色帷帳下,一片喜慶祥和。

  清晨。

  自打南晴在道陵長老處修行以來,今日是第一次沒有早起練功夫。

  “小姐,該起了。”端云輕輕進(jìn)來,看南晴還在睡夢中,不禁有些著急。按理說,新婦過門的第一天,都應(yīng)該早早起來去給公婆請安的。靜嫻郡主和尚書令曾專門囑咐過,讓她好好看著南晴,切莫不可失了規(guī)矩。

  南晴半夢半醒間應(yīng)她,“別......端云......你別叫我。讓我再瞇一會兒?!?p>  “小姐!”端云又推了推她,“若是遲了,只怕沈侯爺和沈夫人不依的。”

  “嗯?”南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紅色帷幔有些熟悉,卻也十分陌生,“我在哪兒?”

  “小姐這是睡糊涂了?!毙〉χ哌M(jìn)來,替她來開帷帳,扶著她,“小姐瞧著這一片喜氣,這里可不就是小姐和姑爺?shù)男路繂幔俊?p>  “?。俊蹦锨玢读算?,猛然回神,“快快快!趕緊給我梳妝!”

  小蝶看了好笑,打趣道,“只怕咱們小姐還當(dāng)這兒是自己的閨房呢!”

  端云也跟著捂著嘴偷笑,“可不嘛!大概小姐是昨夜掉到姑爺?shù)拿曰觋嚴(yán)锶チ税桑 ?p>  南晴見沒有一個(gè)人幫著她梳妝,又急又氣,“你們倆!真是的!別笑了!”

  “我第一天請安要是晚了,回頭會被人笑話的!”

  端云嘴角掛著笑意,忙上前,“是是是,奴婢們這就替小姐梳妝。”

  沈明軒早起練功,剛準(zhǔn)備進(jìn)屋,就聽到了這主仆三人的嬉笑,“晚個(gè)一時(shí)半刻也不要緊的。爹娘最是寬厚,定然不會計(jì)較?!?p>  南晴見了他,回想起昨夜,又羞又惱,小聲嘟囔道,“都怪你?!?p>  小蝶接過沈明軒手中的劍,沈明軒騰出手,搬了個(gè)矮墩,坐在南晴身側(cè),“那就由為夫替娘子上妝吧?!?p>  “你還懂這些?”南晴一臉的不敢相信,挪開他的手,“還是讓端云來吧?!?p>  “你不信我?”

  “信你才怪。”南晴瞥了他一眼,懶得再搭理他,“端云,替我上妝。他若是再胡鬧,就......”南晴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沈明軒順勢接過話茬,“娘子要怎么罰我呢?”

  南晴見他這副無賴樣,“就把他給趕出去。”

  沈明軒低下頭,像個(gè)做錯(cuò)事的孩子,“那我不說話了。我就在旁邊看著娘子上妝?!?p>  屋里伺候的小丫頭們都笑成了一團(tuán),卻礙于南晴的面子薄,不敢笑出聲,憋得肚子都笑痛了。沈明軒以前一直都是不茍言笑的,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沈明軒也有如此無賴的一面呢。

  “嗯!好香?。∧镒佑玫氖裁聪惴垩??”

  “不行不行,你看這粉兒都沒勻。”

  “端云,我覺得這邊臉上還不夠紅,再補(bǔ)一些胭脂。”

  “哎呀,這個(gè)耳墜子樣式有些老氣,回頭我讓人給娘子打幾對新的來。”

  端云給南晴上妝的時(shí)候,沈明軒一直在旁邊絮絮叨叨的,南晴忍不住道,“你真啰嗦?!?p>  沈明軒吃癟,閉口不言。可手上還不停地比劃著什么。

  南晴忍不住發(fā)問,“你在干什么?”

  沈明軒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能說話。

  南晴“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方才不讓你說話,你一個(gè)人說個(gè)不停,現(xiàn)在讓你說了,你又不說話了。”

  沈明軒正色道,“我在看,娘子皮膚白皙,若是配上紅色、藍(lán)色的耳墜子都好看。不過,光打耳墜子不夠,要打就打一套。只是不知道娘子喜歡什么顏色的首飾?什么樣式?我現(xiàn)在就記下來?!痹掃€沒說完,就起身準(zhǔn)備去取筆墨紙硯。

  南晴羞紅了臉,“就知道你沒什么正經(jīng)。還不如不讓你開口。你這個(gè)說風(fēng)就是雨的脾氣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

  沈明軒正色道,“娘子不懂,這叫閨房之樂。從前我只在書里面看到,看著人家只羨鴛鴦不羨仙,現(xiàn)在自己也能體會到了?!彼麖谋澈筝p輕擁著南晴,“晴兒,謝謝你?!?p>  南晴望著鏡中的自己和沈明軒,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幸好是你,我很歡喜。”

  “你放心,這一生,我定不負(f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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