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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歌將行

第四章:天寶

劍歌將行 劍如墨 3864 2019-10-15 12:15:00

  長安城東,延興門口,進進出出的行人正逐一列隊,在門口接受領(lǐng)軍衛(wèi)的排查登記。他們之中有商賈,農(nóng)工,官兵,既有漢人,也有胡人,好一片繁榮盛世。本來井然有序的大門,卻突然從城外傳來一陣馬蹄疾馳之聲,有三人騎著白馬,正快速朝大門疾奔。守門的領(lǐng)軍衛(wèi)往前幾步,持槍而立,對著匆忙而來的三位騎手大喝道:

  “來者何人?竟敢在城門處吵鬧,擾我長安秩序,速速下馬受檢?!?p>  見守城的領(lǐng)軍衛(wèi)拿出武器,周圍百姓都井然有序的后退幾步,卻并未慌亂。只見那騎馬三人稍微減速,快至城門口時,領(lǐng)騎之人停下馬來,拿出一塊令牌,大聲道:

  “天降祥瑞,巨石之上有我大唐和天寶四字,平盧節(jié)度使大人命我等速報圣人,生怕誤了天機大事,若是遲了,你等可擔(dān)待的起?”

  領(lǐng)軍衛(wèi)不敢怠慢,仔細(xì)驗證了令牌無誤,當(dāng)即恭敬道:

  “我等不敢耽誤,但心系都城防衛(wèi),在一職忠一事,還望諸位莫怪!”

  領(lǐng)騎之人也不含糊,雙手抱拳以示回禮,又問:

  “諸位可曾察驗仔細(xì)了?我等要速速進城稟告圣人?!?p>  領(lǐng)軍衛(wèi)后退兩步,示意百姓先讓,又令城門口撤下門檻,高喝:“放行!”

  排隊百姓紛紛讓出一條道路,其中一中年男子滿臉不解,一邊后退,一邊對身邊的朋友問道:

  “老何,剛才那位官爺說的什么你可聽清?”

  那位老何還未答話,旁邊一老者卻接過話來:

  “尊駕可能不知,前幾天東都洛陽傳來消息,洛陽城北三十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巨坑,坑中有一巨石,石上只有四個字--大唐,天寶。我方才聽到那位騎馬送信的官爺也道,他們來自平盧,仍是天降祥瑞,巨石之上也有--大唐,天寶四字,洛陽和平盧相距千里,同樣巨坑巨石,恐乃天意,保我大唐千秋萬代,永世繁榮?!?p>  那位男子臉有喜色,對老者道:

  “多謝老先生,敢問這四個字是何含義?”

  老者搖了搖頭,笑道:

  “小老不敢妄揣天意,也不敢妄斷圣意,但既然上天都知我大唐,又怎么會是不好的兆頭?”

  中年男子同身邊的朋友一同點了點頭,一齊道:

  “但愿我大唐盛世一直保持下去,咱們這些老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啊?!?p>  一時間,天降祥瑞庇護大唐的消息傳遍了長安城大街小巷百萬人口,而長安又是整個唐朝的中心,漸漸地這些消息慢慢傳遍全國,甚至鄰國。大明宮正殿內(nèi),大唐的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而來自東都洛陽以及平盧的兩位使者,則都跪在百官之間,龍椅之前。

  唐玄宗李隆基端坐在龍椅之上,此刻的他似乎有什么高興之事,顯得神采奕奕。跪在殿中的兩位使者一齊開了口:

  “稟圣人,如今洛陽,平盧兩處皆出現(xiàn)吉兆,乃是我大唐之福,圣人之福,也是萬民之福?!?p>  “文武百官,此事你們看呢?”

  圣人并未著急,而是緩緩對著滿朝官員問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中書令李林甫率先站了出來:

  “稟圣人,依老臣看,此乃天意,佑我大唐!”

  圣人微微一笑,問道:“右相說的細(xì)些!”

  李林甫頓了半刻,繼續(xù)道:“圣人,諸位,天降巨石,必然是將天意告知海內(nèi)各國萬民,而巨石之上四字,有我大唐二字,定是大大的吉兆。至于天寶二字,乃是暗示天降瑰寶,佑我大唐?!?p>  李林甫話音剛落,朝上文武百官齊齊跪下,同道:“天降瑰寶,佑我大唐!”

  “好!”坐在龍椅上的圣人一下站了起來:“諸位愛卿說得好,看來這祥瑞果真是天意,來護佑我大唐千秋萬代。傳朕旨意:從今日起,為了順應(yīng)天意,即刻廢除舊歷,改年號為“天寶”,今年便是天寶元年。凡是我大唐子民,皆免除賦稅半年。海內(nèi)各國,只要來朝,皆有封賞。獄中罪犯,但有悔改之意且未犯十惡不赦之罪者,皆可減罪三級。文武百官,各地藩鎮(zhèn),更要勵精圖治,勤勉為國,保我李唐千秋萬代!”

  滿朝文武,聞言全部跪下,齊聲高喝:

  “謹(jǐn)遵圣旨,順應(yīng)天意,護我大唐千秋萬代!護佑海內(nèi)萬民!”

  只一日,天降祥瑞賜福大唐,圣人下旨更改年號等一系列措施的事便傳遍長安,而不到一月,這些消息已經(jīng)傳遍整個大唐。全國上下百姓,皆蒙受皇恩,一片歡騰,而唐朝周邊各個小國,則紛紛組建使團,準(zhǔn)備前往長安朝拜。

  此時的長安城崇仁坊右相府邸內(nèi),李林甫端坐正廳,而他面前,正跪著衣衫僂爛的千牛衛(wèi)都尉--陳武。相府仆人將一道道精美菜肴端到桌上,又一一恭敬退了下去,整個廳內(nèi),只有李林甫和他的一個親近的貼身護衛(wèi)。

  “陳都尉,如今圣人大赦天下,但凡所犯非十惡不赦之罪,皆可罪減三級。如果只是不小心泄露了皇族的行蹤,減罪三級你也不過就是脫了這身都尉服,若是勾結(jié)奸邪,意圖謀害皇室成員,還是圣人最寵愛的太真道人,恐怕就是滿門抄斬了?!?p>  李林甫品了一口酒,又倒了一杯端了起來:

  “來,陳都尉,嘗嘗這上好的西域美酒,聽聞你的女兒才四歲,家里還有六十余歲的老父親,我作為朝廷中書令,自然也是憐惜你的家人,你只需要辦一件事,將功抵罪,你仍是我大唐的官!”

  陳武經(jīng)過了幾天審訊,神情極度疲憊,此時的他說話都沒有太多氣力,但當(dāng)他聽到全家可活之時,雙眼一亮,立刻問道:

  “右相托我,所辦何事?屬下一定將功折罪?!?p>  李林甫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從身邊摸出一張畫像:

  “姚公之子,姚睿,頂撞圣人發(fā)配嶺南,如今已離開三日有余,有些事情需要他保守秘密,而死人,是最佳人選。他們一家三口,加上兩個隨仆共五人,不需要有活口!”

  陳武愣了半天,還是咬了咬牙,狠聲回道:

  “屬下一定謹(jǐn)遵右相令!”

  “誒”李林甫慌忙擺了擺手,輕聲道:

  “我是為圣人辦事,此事不可聲張,否則數(shù)罪并罰!”

  陳武一扣到底,雙手顫抖著合在一起:“喏!”

  陳武走后,李林甫的貼身心腹一臉不解,小聲問道:

  “李公,一個小小姚睿,不過沖撞了右相一句,何故殺他多生事端?”

  李林甫聽罷,瞪了他一眼,嚇得護衛(wèi)慌忙低頭鞠躬,隨即又哈哈大笑道:

  “小小姚睿,不過仗著先父盛名,姚公死去多年,我何苦與他計較。只不過有些事情是圣人讓我去辦的,而有些內(nèi)情,他卻知曉。若無意中,圣意泄露了出去,知曉圣意之人同罪,我自是不會說,但任何有可能會說出去的人,我都要以防萬一,所以,知道的太多了,也并非一件好事!”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這首詩是當(dāng)朝詩仙李白所著。作為姚相后人,姚芷亦更是熟讀詩歌,可只有隨父親走上入蜀之路,才能真正體會詩中含義。

  “阿爺,芷亦累了也餓了,能歇歇嗎?”

  長安去往成都的一處山道上,在馬車內(nèi)受了一天顛簸的姚芷亦帶著一絲絲哭腔對姚睿道。芷亦的媽媽輕輕的抱著她,有些埋怨的對自己丈夫道:

  “我們還要再走多久?你看把女兒疲乏成什么樣了?都顛簸了一天了?!?p>  姚睿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將身子探出馬車外,問道:

  “孫顧,咱們什么時候能趕到下一個村鎮(zhèn)?”

  馬車外被叫孫顧的仆人恭敬回道:

  “回少爺,根據(jù)繪制的地圖來看,此處到達下一個村鎮(zhèn)不過十多里路,再行半個時辰便可,馬上就要天黑了,不如到了鎮(zhèn)上再休息,按照這個速度,兩日之內(nèi)我們便能到達成都。”

  姚睿笑了笑,道:“辛苦孫老,一路多虧有你們父子照應(yīng),等到了成都,我給你們些錢財散去吧,何必跟著我這八品小吏吃苦受罪?!?p>  孫老一邊牽著馬前行,一邊恭敬的答道:

  “老孫我在姚家服侍多年,年輕的時候可是伺候過姚公的,姚家是興是衰,都是我的家啊?!?p>  姚睿心中感動,卻沒有多說,只是退回車內(nèi),對自己的女兒柔聲道:

  “芷亦乖,再行半個時辰便可休息,再堅持一下,喝口水吧!”小芷亦不高興的嘟著嘴巴,但仍懂事的回道:“那就聽阿爺?shù)?,芷亦再忍忍?!?p>  姚睿看著妻女吃苦的模樣,心中突生感慨,可他呆呆愣了一會兒,終還是嘆了口氣,未曾多言。馬車又是平平穩(wěn)穩(wěn)走了半刻,車內(nèi)三人都有有些疲憊,犯了困意,半夢半醒。只聽“咚”的一聲,馬車劇烈搖晃起來,隨即連撞兩下,終于停下。

  小芷亦受了驚嚇,哭了出來。

  “孫老?孫老?”

  姚睿在睡夢中被撞了頭部,迷迷糊糊喊了兩聲,連他知書達理的妻子也不滿起來:

  “孫老,到底怎么回事?”

  誰知并未有人應(yīng)答,馬車之外倒是安靜的有些奇怪。姚睿探出身子,剛準(zhǔn)備出聲詢問,誰知一個魁梧的蒙面人就站在馬車邊上,待他掀開簾幕,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拉下馬車!那黑衣人將姚睿踩在腳下,舉起手中長刀,對車內(nèi)大喝:

  “給我滾出來!”

  小芷亦和她的母親見惡徒目露兇光,也不敢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下馬車!

  姚睿不懂武功,被踩在地上,大聲怒吼:“大膽賊人,我乃大唐朝廷正六品太學(xué)博士,即使被發(fā)配嶺南,也是正八品監(jiān)察御史,你敢殺朝廷的官?”那人冷笑一聲,拿出手中畫像又和地上躺著的姚睿對比了一下,沉聲道:

  “確是本人,不好意思啊姚公,有人要我取你性命,只怪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在下從未得罪權(quán)貴,也不曾過問不該我過問的事?!?p>  說到這里,他突然雙眼失神,低聲呢喃道:

  “難道因為天降祥瑞,是右相他?”

  話還沒有說完,黑衣人的長刀已經(jīng)刺穿胸膛,姚睿立刻沒了生氣。

  “阿爺”“相公”

  姚家母女見姚睿被殺,同時哭喊出來。小芷亦的母親若瘋似狂,一把放下懷中的女兒,大喊一聲:

  “快跑!”

  說罷轉(zhuǎn)過身來,朝黑衣人撲了過去。那黑衣人側(cè)過身子,讓過夫人的身體,轉(zhuǎn)身揮刀,又是一刀斃命。

  “阿爺!娘親!阿爺!娘親。”

  姚芷亦不過才五六歲的年紀(jì),見自己的父母同時倒在了血泊里,一時間除了哭喊,再也生不出別的想法。黑衣人舉起手中長刀,愣了半天,還是砍不下去,那小女孩雙目無神的摟著自己的雙親,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哎。”

  黑衣人嘆了一口氣,想到了自己的妻女,心中突然涌起一陣難過,隨即轉(zhuǎn)身上馬,再也不忍看著場景。

  “芷亦,芷亦,咳咳!”

  小女孩懷中摟著的姚睿突然口吐鮮血,緩過最后一口氣。小女孩欣喜若狂的哭道:“阿爺,阿爺!”姚睿伸出左手,在懷里掏了掏,摸出一柄短劍,用盡最后的力氣道:

  “芷亦乖,不要哭,聽阿爺?shù)?,拿著這柄短劍去尋名劍山莊,切記不可返回長安,你要替我們姚家,活下去,好好活下去?!?p>  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邊哭邊喊:

  “芷亦不要什么短劍,只要阿爺和母親,阿爺,阿爺!”

  只是她不知道,她懷里的父親,已經(jīng)再也不會回答她任何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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