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灑在庭院中,如廣寒宮的甘露染濕了衣襟,溫涼涼的。
月瑾攏了攏披風(fēng),靠坐在窗邊,望著月色出神。
幽南領(lǐng)著一端著熱水的小侍女走進來,道:“公主,更深露重,小心著了涼。”說罷,合上了窗。
月瑾回過神來,問:“幽南,我不是要你休息了嗎?”
“奴婢伺候公主慣了,這要閑下來反而不舒服呢?!?p> 幽南笨拙地用左手把梳妝臺上散落的胭脂黛粉一類擺放整齊,笄釵等零零散散的飾品依次放入匣中。
當她把匣子收進抽屜時,摸到一紅布包裹的硬物,打開來竟是瑤皇貴妃賜予月瑾的鑲金點翠碧玉鐲,便問:“公主,您怎么不戴?”
“不想戴。”
幽南露出擔憂的神色:“公主真的不打算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嗎?殿下可一次都沒來過……”
“考慮什么,我又不喜歡他?!痹妈獜挠哪鲜种心没厥骤C,重新塞回抽屜底部。
“可是……”幽南猶豫著,“您畢竟嫁過來了,總不能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過一輩子。感情是培養(yǎng)出來的,您和殿下之間總得有人跨出這一步,您也可以適當主動點呀。”
“殿下和蘇念情同意和,我去湊什么熱鬧?”再說,對方若真對你無意,主動在他眼里也是個笑話。
后半句話,月瑾沒有說出口。
當年她聽蘇昱談及他的妻女,那張洋溢著幸福的笑臉深深刻在她腦海中,她知道自己與他的距離,也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機會,她還是愛上了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夢不知所止,百轉(zhuǎn)千回。
她默默跟在他身邊,仗著自己年紀小騙過他王府的人天天去找他。那種愛憋在心里,有口難言,某天當她終于有勇氣說出口時,他卻一笑而過。
“你個小丫頭懂什么?”
就像是……一個笑話。
“愛上不該愛的人是可悲的?!边@是母親告訴她的,說這話時母親眼中閃著淚水。
可悲嗎?月瑾問自己,可如果沒遇到他自己早死在那個寒冷的夜晚。
幽南不知道自家公主想起了往事,抿著嘴想了想,繼續(xù)勸說道:“您記不記得北漓的情蠱蟲的傳說?奴婢去替公主尋來,若將來……”
月瑾聽后心中一緊,覺得此時的幽南十分陌生。她帶著訓(xùn)斥的口吻道:“這種方式得來的愛又有什么意義呢?”
“奴婢只是希望公主幸福?!庇哪系拖骂^,拽著一邊衣裙,“北漓本就沒有寒酥那么多所謂倫理道德的約束,何必沉溺于改變不了的過去苦著自己呢?公主還年輕,未來的道路還有很長,為什么不把目光放長遠去追尋屬于自己的天地呢?”
月瑾抬起頭看著幽南良久,忽然笑起來:“你這受個傷,還弄出幾番夫子的感覺來了。”
幽南不好意思地低頭含笑:“奴婢也就說了說心里話。”
兩人正說著,幽璐敲了敲門走進來:“娘娘,殿下那邊給您送了個人來?!?p> 想來是監(jiān)視自己的,月瑾并不意外:“既是殿下派來的人,那就給安排個輕松的差事。”
幽璐忙略帶尷尬地道:“娘娘,不是下人?!?p> “不是下人?”月瑾愣了下,不明白蕭永清鬧的是哪一出。
“是個小姑娘,長風(fēng)公公說原本是寄養(yǎng)在蘭院那的,但蘇側(cè)妃娘娘突發(fā)不適,怕過了病氣給孩子,就送您這兒來了?!?p> “什么人會讓殿下如此在意?莫不是私生女?”幽南大膽地猜測道。
幽璐搖搖頭:“不清楚,小姑娘也是昨天才被殿下帶回來的。”
“把她帶過來吧?!痹妈闹幸苫螅樕蠀s很平靜,起身向正廳走去。
剛走到正廳,她就看到長風(fēng)牽著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等候在那。
那小姑娘的衣服松垮垮地垂在地上,看上去顯然并不合身。消瘦的臉頰,蠟黃的臉色,膽怯的眼神,無不顯示出并她并非富貴人家走出來的郡主小姐。
“順和公主,毛毛這孩子咱家就先交給您了。”長風(fēng)憨笑著,“這幾日勞公主費心了。”
“公公?!痹妈獱科鹈氖?,“蘇側(cè)妃她怎么了?”
“風(fēng)寒?!遍L風(fēng)欠了欠身,聲音又清冷起來,仿佛月瑾提及了什么不該提及的事兒。
派幽璐去送長風(fēng)出去后,月瑾蹲下身來看著毛毛:“毛毛,你姓什么呀?”
“回太子妃的話,姓羅?!泵由卮鸬?。
羅,那基本可以否定私生女這一可能了,月瑾在心里嘀咕著。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子妃?剛剛長風(fēng)公公喊的可是順和公主哦?!?p> “是……是蘇娘娘叮囑的。”毛毛緊張極了,她僵直地低頭站在那。
“別怕,這里的人都很友好的?!币娒@般拘謹不安,月瑾盡可能表現(xiàn)出和善來,她忽然有點能理解蘇昱當年看自己的感受了。
她把毛毛帶到側(cè)房,幽璐已讓人鋪好了床被。
月瑾走出門又折返回來:“毛毛,蘇娘娘對你怎么樣?”
“蘇娘娘對毛毛可好啦,給毛毛換了新衣服,還給毛毛吃了好多沒吃過的東西?!?p> “那你為什么不在那?”月瑾一步一步引導(dǎo)著,試圖從毛毛這打聽些細節(jié)。
“蘇娘娘生病了?!?p> “病了?”
“本來好好的,下午出去再回來就倒下了。”
月瑾心里咯噔一聲,這個時間點好像就是蘇念從她這離開的時候啊,難道與自己有關(guān)?若是如此,方才長風(fēng)公公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也能理解了。
月瑾喚了位年紀稍長的嬤嬤來,將毛毛托付給她,起身回到房中。
“公主,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庇哪辖ㄗh道。
月瑾望著跳動的燭火出了神,下意識地擺弄著手中的帕子。
“公主?”幽南喚了幾聲見自己公主沒反應(yīng),便輕輕觸碰了下月瑾的肩。
月瑾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揉揉眼睛道:“是該休息了,只是……”
“娘娘是擔心蘇側(cè)妃?”本在指揮小侍女往爐中添加炭火的幽璐插了句嘴,“說句大不敬的話,奴婢覺著娘娘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太子殿下,倒是對蘇側(cè)妃更上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