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傷得有點嚴(yán)重,左手骨折,頭上也有好幾道較深的傷口。我熬好湯藥端給嬸嬸,嬸嬸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叔叔喝下。
叔叔有些歉疚:“我就是手癢,我答應(yīng)你,下次再賭的話就讓我死外面不回來了!”
嬸嬸朝他打過去:“胡說八道什么呢!趕緊把藥喝了?!?p> 晚飯的時候,嬸嬸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擺滿了桌子,好像過年似的。
我心下有些奇怪,嬸嬸不是應(yīng)該著急湊錢嗎?怎么還突然大擺宴席,鋪張浪費呢?
我照例準(zhǔn)備為每個人盛飯,嬸嬸卻走過來將我推到桌邊坐下,然后盛了飯端到我面前,往我碗里夾了一個大雞腿。
“小藥,這幾年在嬸嬸家,讓你受苦了!”
叔叔左手還打著石膏,他和藹地笑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別拘束?!笔迨逭f著也用另一只手給我夾了一大塊五花肉。
這是什么情況,叔叔嬸嬸突然又像最初那樣熱情,我心中倒變得忐忑不安起來,看著面前的這些美味不知是吃還是不吃。
我看向蔡大發(fā),他今天看上去也有些奇怪,平日里有肉他都是第一個動筷子,而現(xiàn)在,他竟然一筷子肉都沒下手。見我看著他,他目光有些躲閃,轉(zhuǎn)而隨手夾了片菜葉子。
今天這一桌子的菜看上去倒像是特地為我準(zhǔn)備的,我的心緩緩沉了下去,莫非是叔叔嬸嬸嫌我加重了生活負(fù)擔(dān)要趕我走?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也是沒辦法拒絕的吧。只是天大地大,我該去哪里呢?
叔叔嬸嬸不停的往我碗里夾菜,很快,我的碗里已經(jīng)是滿滿的菜了。我擺擺手道:“已經(jīng)很多了,叔叔嬸嬸你們快吃,不用為我夾菜了?!?p> 我想接下來嬸嬸就會說讓我離開了吧。叔叔欠下賭債,多一個人吃飯只會加重他們的負(fù)擔(dān)。
我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里,似乎好久好久都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飯菜了,真的很美味。我只覺得心底涌起一陣酸澀,眼淚掉落在碗里。
我低著頭,在心里做好了離開的準(zhǔn)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頓飯下來,叔叔嬸嬸只字未提讓我離開的事。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想不通叔叔嬸嬸為何態(tài)度突然轉(zhuǎn)變了那么多,不過這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我都任勞任怨這么久了,她們一定是被我感動了,我開心地笑了笑,抱著枕頭進入甜甜的夢鄉(xiāng)。
半夜,我只覺得身上襲來一股寒意,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抓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我睜開眼,本能的再次使勁,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后。
漆黑的天空中隱隱可見幾顆星子,我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原來此刻我正在一艘船上,船艙內(nèi)透出一抹昏暗的燭光,大致可見一名男子的身影。
我心中又驚又怕,連呼吸也控制不住的顫抖。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
我觀察了一番船上的環(huán)境,將目光鎖定在了船沿的船錨上。我悄悄地往船沿挪了挪身子,想要割斷繩子潛水逃走,卻不小心踢倒了一個什么東西,咕咚一聲落進水里。
里面的身影聞聲急忙走了出來,借著淡淡的星光,我看見了面前男子的模樣。他體型健碩,滿臉胡須。
我記得這名男子,他正是七夕那日我在街上看見和蔡大發(fā)一起的人。
此時,我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我瞪著胡須男,問道:“是蔡大發(fā)找你綁我過來的?你快放開我!”
胡須男油膩的摸著下巴笑道:“小妹妹好生聰明??!蔡賢弟家欠了一大筆錢,本想拿豆腐鋪作為抵押,可是,豆腐鋪哪有你值錢呢?”
我呆愣在原地,無助地望著天空。我知道,我已經(jīng)逃不脫自己的命運了,原來他們是想要賣了我去抵債,原來叔叔嬸嬸的熱情不過是一時之間對我的愧疚而已。
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我終于離開那個不知道可否稱作是家的地方了,只是卻是以這種方式。
叔叔,嬸嬸,蔡大發(fā),我該恨你們嗎?
頭驟然疼痛起來,不知面前的胡須男又在我耳邊說了些什么,我只是呆呆地看著這片湮沒在黑暗中的河水,在黯淡的星光下蕩漾起一圈圈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