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時候我心一直忐忑不安，真的是她嗎？除了她別人不可能會有我的鑰匙，平時幾個健步就上了的三樓，現(xiàn)在卻仿佛像個無底深淵，我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煎熬。終于到了，門口放著一把紅褐色的雨傘....沒錯了，是她，她回來了。我卻再也沒有勇氣用鑰匙打開房門，一只手顫顫巍巍的掏出鑰匙又塞回口袋里，此刻我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我掏出剛買的煙和火機，給自己點燃了一根，我靠在墻上然后一屁股坐在門前。
我的思緒一點點隨煙霧發(fā)散。半年前，我和我深愛了六年的女朋友蘇雅分手了，大學(xué)畢業(yè)我就在武漢這座城市扎根了，而她是一個幼師，我知道她很喜歡小孩子，所以大學(xué)專業(yè)選了幼師，而她曾經(jīng)和我有個孩子...但半年前，三個月大的孩子被打掉.....我們都是兇手.....孩子卻是無辜的，于是在對我的絕望中，她提出了分手。我從那時起陷入麻木與絕望之中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年，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不知不覺，地上已經(jīng)堆上了四五個煙頭，鼓起最后一絲勇氣我還是拿出了鑰匙，顫顫巍巍的想要開門，手抖的怎么也沒插對地方，慌亂之中，門開了。那張熟悉的臉時隔半年再次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她還是那樣知性漂亮，但頭發(fā)出現(xiàn)了一兩根白發(fā)說明這半年她過得也不好，一股熱流涌在我的眼中，怕她看見，我撇了撇頭，用左手擦了擦。
“你來啦”我強行從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嗯，快進來吧，外面風大”她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下。
我生怕她察覺到什么，連忙說“是啊，外面風沙太大了，這個秋天真冷?！?p> 我和她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相隔一個人的距離。想起以前，我和她在這個房間里面一起生活了兩年多，如今卻變成不得不刻意保持距離的陌生人，那句最熟悉的陌生人用來形容我們此時的處境最合適不過。
“最近過得還好嗎”她還是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嗯，和原來沒什么區(qū)別，該吃吃該喝喝，這地球少了誰不都一樣轉(zhuǎn)嗎？”
我感覺有些莫名的怨氣，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怨從何來。她也沒再回我，只是起身看了看我一覽無遺的房間，滿地的煙灰和泡面盒子暴露了我其實過得并不好，好在她沒有點破我，給我留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幫我收拾這亂七八糟的局面，拾起我的臟衣服抱著丟向洗衣機，尷尬的是洗衣機在三個月前已經(jīng)壞掉了。
我平時都是手洗，我剛準備提醒她，但她按了按沒反應(yīng)。又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了看我，我也沒再說什么，我以為她會就此作罷，沒想到她走進了洗手間，看樣子是想給我用手洗了，若是半年以前我斷然不會說什么，可現(xiàn)在整個房間里都充滿了一種物是人非的尷尬氣氛。
我走過去抱走了我的衣服“不用了，放這，我等下一起洗了，你坐那吧”。然而她沒理會我依舊把我的衣服丟進盆里，打開了水龍頭，拿起洗衣粉袋子卻發(fā)現(xiàn)連洗衣粉也沒有了。
她揚了揚手說“我下去一趟”。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我無端生出一股火氣，一把把她拉住。
“你在做什么啊?咱倆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你還有必要做這些嗎？我說了我自己來”她看了看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眼睛已經(jīng)濕潤了。
“張馳你還是這個樣子，一點改變都沒有”她怒視著我。
我反擊道“是，沒錯，我就是這個樣子而且以后將來還是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如果你是來找我吵架的，現(xiàn)在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那么你可以走了。”然后她轉(zhuǎn)身就走，我站在原地，直到聽到了“嘭”的一聲關(guān)門聲。
她帶著怒氣走了。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緣故再來找我的，我也沒那個精力再去回憶痛苦的過去，只有想著頹靡的現(xiàn)在還能讓我感覺到我還活著.....
我倒在沙發(fā)上，抽出一支煙為自己點上，深吸一口在重重地吐出一團煙氣，隨著煙霧的升騰，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恍惚之間，我回憶起當初在大學(xué)里和她的快樂時光。當初她是學(xué)校里出名的?；ǎ腔@球拉拉隊的隊長，而我那時年少輕狂學(xué)業(yè)一事無成勉強畢業(yè)，但籃球打得還不錯。
在一次比賽中我因為救一個界外球飛身撞到了她，由此結(jié)緣。我們之后形影不離，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會在畢業(yè)之后結(jié)婚。我們倆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覺得這輩子誰也不能沒了誰。當時她對我說過最深情的話是“這輩子沒了你我就去死”。
我依然記得。
所以我才用那句“沒了誰地球還是轉(zhuǎn)”來諷刺她。我們互相把對方的名字文在手臂上，想起來真是莫大的諷刺，真是可悲可笑。
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之后，蘇雅又折回來了，手上還提著洗衣粉和生活用品。
我的心里滋味莫名，五味雜陳?！皼]必要這樣，咱們已經(jīng)分手了，無論原因是什么，現(xiàn)在結(jié)果已經(jīng)是這樣了，長痛不如短痛，何必這樣呢？”我無奈道。
“張馳，我知道我這樣很賤，畢竟當初是我提的分手，本來我今天來是想來還鑰匙，可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生活我真的很傷心。當初你沒錢沒車沒房我還是更了你，六年了，你覺得我是圖你什么嗎?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孩子打了，還甩了你?！?p> 說著蘇雅抽泣起來“我也恨我自己，我何嘗不想生下那個孩子，當我打掉那個孩子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自殺。你.....知...知道.我這半年怎么過的嗎？你知道嗎？”我被她的話強行拉進痛苦的回憶中。
“可你為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呢？哪怕...哪怕我不同意，你總得讓我知道把，我怎么說也是孩子的父親”我有些瘋狂。
我可能要得到分手的真相了。
我有些慌亂摸著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終于安定了一點。蘇雅也安靜下來。
“給我一支。”她的話讓我有些驚訝，在我印象中她從沒抽過煙，而且以前很反感我在客廳抽煙。
“你又不抽，別浪費了?！蔽冶锪吮镒?。她卻自己拿起我的煙盒抽出一支從我手里奪走了火機點上了。
“你還來真的啊?！彼[著眼聳著鼻子深吸一口。
“咳咳..咳咳”我連忙拍著她的背一把奪走了她的煙滅在煙灰缸里。
“不會抽你逞什么能啊?！?p> 她終于不再嗆了，抬起頭眼里又是淚水，不知道是被煙嗆的還是我。
“原來煙是這種味道，嗯，還不錯”她的臉上終于擠出一絲笑意。
“我先去把你衣服洗了，再給你收拾收拾?！闭f完就走去洗手間，我也沒在阻攔。
因為我知道她是個脾氣很倔強的女人，一旦決定的事沒人能阻止，一如當如決絕的和我分手一樣，不顧肚子里三個月大的孩子……站在窗戶邊上，我給自己續(xù)上一支煙向著長巷路的盡頭望去，路上萬籟俱寂卻又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