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揭開傷口
“沒事，現(xiàn)在沒事了。那時候真是被人剝了皮一樣的難受，恨不得我就跟著跳進去一塊死了。我恨啊，恨自己沒找找他，甚至不講理到恨你崔叔為什么這么聽我的話，不敢出去找他。我不瞞你，我甚至瘋過一陣兒，心理問題，其實半真半假，就是和自己過意不去，誰都不能提小昊沒了，誰提我和誰說，問起來就是孩子去讀寄宿學(xué)校了，還沒回來?！?p> “阿姨?！辩娚畈亮瞬磷约旱臏I，“我理解你?！?p> 沈宋從后面給兩人遞過紙巾，并沒有說什么，他知道兩個人有著一樣的心病。
“其實你們倆的問題剛才叔叔在電話里也和我說了一句，我不知道小鐘的原因啊，但是說說我自己的一點看法。小昊剛沒那會兒我受不了，覺得天塌地陷，這是要了我的命。我不敢再去要一個孩子了，因為我把小昊的死都歸結(jié)到了身上，我認為是因為我沒有好好去理解孩子和孩子溝通，導(dǎo)致他出的事，我覺得我不配做一個媽媽。前幾年我都在逃避小昊的死亡。可能是因為這幾年老了吧，把很多事都想明白了，很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時間也不能倒流，我倆母子一場，那十幾年我過的很開心，這就夠了。該放下了，我持續(xù)地折磨自己也是折磨老崔，估計小昊在天之靈看見這會很不高興?！?p> “阿姨，先別說了。”沈宋看著鐘深的表情已經(jīng)非常不對勁了，她眉頭緊鎖，臉色通紅。
沈宋過去摸了摸鐘深的臉，關(guān)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她輕輕推開了沈宋的手，“沒事，阿姨您繼續(xù)說?！?p> “其實阿姨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床幌胍⒆?，說這番話也沒有逼你們要孩子的意思。我只是想說人生是有多種選擇的，想生一群孩子和準(zhǔn)備一個人終老都沒有錯。如果說真的不喜歡孩子，覺得兩個人一輩子也很可以很快樂，那就可以不要孩子。如果說因為經(jīng)濟，責(zé)任，或者是像阿姨一樣的心理問題，那最好再好好思考一下，不分對錯，只是生與不生，那是條命，這件事的容錯率太低了?！?p> 鐘深深呼吸了一下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們回去之后會好好想想的?！?p> 買完菜之后回到家崔阿姨炒了幾個家常菜，三個人簡簡單單吃了一頓，臨走阿姨還把他們送到了門口。
“小鐘啊，都忘了說這最重要的事了。阿姨現(xiàn)在生活的很開心，如果你們是怕阿姨寂寞無聊想給阿姨找事干才送寵物的，那阿姨就不要了。如果你們是實在養(yǎng)不了找阿姨分擔(dān)一下，那就給阿姨送來。”
“知道了阿姨”鐘深握著崔阿姨的手有些舍不得，“知道了，那就不給您找麻煩了，今天來的這一趟非常值得，那我們先回去了?！?p> “嗯，那路上慢點，改天再來。”
回去的路上沈宋還是沒怎么說話，好像這一天他都沒怎么說話，在外面，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沉穩(wěn)的模樣。
“不想說說話嗎？”鐘深搖下窗戶，吹進了一絲涼風(fēng)。
“你想說我們就聊，你要是不想說我絕口不提?！?p> “說說吧，我不會生氣了?！?p> “你起個頭吧，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鄙蛩畏牌鹆耸婢彽囊魳?，溫柔地看了鐘深一樣。
“你覺得我和崔阿姨一樣是心病嗎？”
“你這么一說，我到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假設(shè)，我們把所有外在的因素都排除，我們幻想一個這樣的場景。我們一起和女兒一起畫畫，我們一起在地板上涂水彩，裝裱起來，把整個家里都掛滿我們的畫。你可以給她設(shè)計小裙子，設(shè)計發(fā)型，買這種各樣好看的布料，你不用把她當(dāng)做孩子，你可以把她當(dāng)成會活動的專屬于你的絕版手辦。你討厭這樣的場景嗎？”
鐘深咬咬嘴唇，“不討厭。”
“我們可以拿她做實驗，看她怎么和小動物相處，看她第一次自己上廁所需要多久，第一次去上幼兒園會不會哭，喂她檸檬看她的表情，問她在幼兒園有沒有喜歡的小朋友，我在她面前故意暈倒看她會不會哭，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事，其實孩子帶給我們的快樂比我們想象的多?！?p> “這些我之前都沒想過，我，我不知道說什么了?！?p> “你怕孩子長得丑嗎？可是我們兩個的基因我覺得不會出錯，萬一那么巧，長得有點不盡人意，她長大了想整容，隨便，她想整成三個鼻子五個眼睛，只要她喜歡，我都無所謂，那是她的人生和自由。聰不聰明也無所謂，她只要健康快樂，能讀到博士我不會多驕傲，腦子笨只能讀完義務(wù)教育，我留給她的，也能保證她衣食無憂。她會有她的人生，我最愛的，永遠是你。”沈宋騰出一只手來摸了摸她的頭?！拔沂呛芟矚g孩子，但是有點像崔阿姨的寵物，雖然喜歡，但是可有可無，再說沒有孩子，我上面說的那些事還可以折騰你啊?！?p> “滾蛋。”鐘深被他都笑了，“你還期望我和沒斷奶的孩子一樣給你多天真無邪的反應(yīng)嗎？”
“現(xiàn)在只有一個問題，不考慮其他因素，你喜歡孩子嗎？如果你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的討厭擁有自己的孩子，覺得他們分散了你的時間和精力，那這個話題我們到此為止?！?p> 鐘深猶豫了，“我，我怕成為父母那樣的父母，我怕即便我想改變，卻因為自己童年的不幸變成了他們的模樣。我看過太多的人想改變，卻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轍。我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只能盡量我的孩子造成和我一樣的人禍?！?p> 沈宋開著車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們看完我媽媽之后去看一下你的父母嗎？不是為了和解，如果他們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那企圖和解就是無用功，我們可以去把你心里積壓的痛苦都說出來。已經(jīng)化膿的傷口結(jié)痂也沒用，我們?nèi)グ褌谒洪_，把膿擠出來。然后我替你縫合，去看醫(yī)生?！?p> 鐘深嘆了口氣，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淚，“沈宋，其實我還是害怕面對他們?！?p> “你不用害怕，要不我先和我媽吵一架給你打個樣。他們并不是覺得自己沒錯，只是對我們不夠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