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袍角隨風翻飛,獵獵作響。
幾個茶杯歪了一邊,一路滾下了桌子,侍從連忙跪下去撿拾碎片碎渣。
丫鬟們抱在一起,發(fā)絲因亂舞狂風而飛舞不止。
門廊處的鈴鐺一個勁搖晃,窗紙微微振動,門板吱呀吱呀地輕微轉(zhuǎn)動。
靠近門口的凳子有的甚至自己朝門外移動了幾分。
沈弘武面色如常坐在內(nèi)廳,發(fā)絲卻也被勁風刮的幾縷飄揚起來。
他低頭看瓷杯里的珍珠丸子湯,湯汁表面起了小氣泡,仿佛被地震波及一樣,正輕輕蕩起漣漪。
沈弘武瞇起眼睛。
“嘭——!”
院里,兩人正用彼此武器擊打在一起,巨大的風卷著他們的衣袖,來回翻動。
在這激烈的角逐中,張京甚至還算占了上成。
他使出全力之后,夏良翰只有挨著的份,后者舉起雙手艱難地迎擊著,心里也有點明白過來。
這人絕對不是武師極道、而是更高級......!
手已經(jīng)要酸了,手腕有點發(fā)麻,這是不好的兆頭,夏良翰漸漸必須手腕顫抖,帶著手臂也跟著顫抖地迎擊張京的攻擊。
看到他臉上的汗珠,神色不變的張京勾起嘴角,我還沒有真的使出全力呢。
剛要使力,卻突然聽到一聲。
“咔擦——”
夏良翰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實心木刀之上,張京所拿的空心木刀斷了!
趁著這個機會,夏良翰根本不留余地,順勢揮起木刀往張京臉上打去。
張京也是嚇了一跳,連忙進入系統(tǒng),再出來時立刻躲開了夏良翰的劈打。
千鈞一發(fā),莫過于如此。
“斷了...大人的木刀斷了....”
眾官員們連忙向前走了幾步,想要近看情況,木頭斷裂的聲音再真實不過,兩截木刀虛弱地倒在地上,激起一陣塵霧。
張京在空中躍起身體,夏良翰的木刀就揮在他腹部下方的位置,還差一點就要打到。
“督辦沒有武器了,先暫停吧!”
剛才被詩文感動的一部分官吏叫喊起來,然后立刻被其余大員瞪著眼嫌棄地命令閉嘴。
“哪里有你們的事?還不閉嘴?”
“一旦比武開始,就不能中途叫停,否則.....就算輸!”
他們冷笑著揮起手里的折扇,或是舉起小玉杯,把里面的酒倒在地上,淋到院中花土里,笑道:“我先給張督辦祭奠一杯好了,哈哈?!?p> 支持張京的官吏們臉上瞬間為難起來,但是很快又抿起嘴不敢說話。
自己不能頭腦一熱,就支持沒有任何勢力的人啊.....
此時,張京已經(jīng)連退數(shù)步,堪堪站穩(wěn)。
“夏舉事,一擊!”
裁判興高采烈地舉起拳頭向眾人示意著的喊道,“大家看到了嗎?”
眾人撇著嘴尷尬地裝笑,拍馬屁還真是要比拼技術(shù)的。
慰問官焦急地看著張京的動作,很快就閉上眼,好像不忍心看到,張京手臂被猛地抽打一下,忍痛后退一步,立刻有小吏跳上椅子手舞足蹈:“夏舉事好身手!”
“夏舉事,二擊先手——還差一擊就贏了!”
裁判激動地叫道。
“看來他們很想拍你的馬屁呢?!?p> 張京在夏良翰耳邊突然說,夏良翰一愣,怎么....他怎么突然來到自己身邊,閃現(xiàn)?
地上斷成兩截的木刀突然翻滾著飛了起來,陽光將其斷面照耀的光彩十分——但隱約有什么肉色的東西移動在上面,不?;蝿?。
圍觀眾人還在迷茫的時候,夏良翰這時猛地看清,那分明是人的手!
以根本不可能的速度,似乎只有武君才有的速度來到自己面前的,是張京獰笑著的臉。
像風一樣閃到自己面前,不....比風還快,比雷還急。
夏良翰連忙手忙腳亂地要施展法術(shù),打算瞬間移動到另一塊地上,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剛剛念完口訣的時候,夏良翰身體還未在氣霧中消失,就被當頭兩棒打的牙根發(fā)顫。
撲的一聲,夏良翰閃現(xiàn)到不遠處的地方,彎著身體面朝地面,用手里木刀支撐身體。
“夏舉事怎么了?”
“發(fā)生什么了,剛才是鳥來到夏舉事身邊嗎?張督辦去哪里了?”
官吏們正在驚訝,突然一個最靠近現(xiàn)場的官吏的衣袍被風卷起,“唔??!”
那官吏叫了一聲,眼睛差點被地上揚起來的沙子迷住,結(jié)果下一秒就看見張京微笑著的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嚇得往后一倒,以為見鬼了。
“是督辦、督辦剛才過去了!.....誒,督辦呢?”
“你真的看見了?”
“夏舉事您沒事吧?”
三兩諂媚小吏正要去扶穩(wěn)夏良翰,卻見他抬起頭,臉上淌下一行鼻血,肩膀上明顯有兩個木棒打出的痕跡。
裁判官立刻要去查看夏良翰情況如何,老胳膊老腿,剛走兩步,忽然被一個殘影擋在眼前。
他以為自己老花眼,下一秒?yún)s驟然看見張京的臉。
張京擋在裁判身前冷笑:“大人,請問我贏了嗎?”
“什么.....”
沈弘武的門客們聽的一愣,“那...那那那是你打的?”
夏良翰捂著鼻子,手指縫里淌出鮮血來,陰狠地瞪著張京的背部,手指緩緩抬起指著他,就見張京回過頭來露出一個微笑的側(cè)臉。
“不算數(shù),你偷襲!”
“這是我們舉事大人自己不小心撞到的?!?p> “根本沒人看見你打到舉事了?!?p> 官吏、門客們一個接一個給夏良翰挽尊,侍從連忙給夏良翰擦干凈鼻血。
夏良翰只感覺腦袋嗡嗡直響,好像有幾百只蜜蜂在腦殼里亂飛,讓他頭痛不止,當然肩膀更疼。
這個賤人,居然下狠手!
他夏良翰下狠手可以,張京這個窮酸貨他憑什么?
“舉事還要來?那么本官就.....”
張京掃視一下武官們,淡淡笑道,“再放慢速度來一次給大家看看好了。”
他最后一個字剛說完,裁判只感覺一陣涼風襲過,眨眼間張京已經(jīng)消失在眼前。
夏良翰立刻要跑,結(jié)果一陣狂風撲面,他連忙舉起木刀防御,一群夏家侍從也紛亂地涌過來保護少爺。
都見血了,再不保護萬一出點事怎么辦?此時也顧不得什么比武規(guī)矩了!
然而,就在他們茫然四顧、尋找張京蹤跡的時候,夏良翰突然感覺手腕鈍痛。
一只靴子踢中自己手持的木刀,痛意一直蔓延到肋骨。
“唔....!”
夏良翰吃痛,卻還是狠狠握著木刀,空中殘影閃過,眾人終于清清楚楚地看到張京雙手拿著斷裂的木刀,出現(xiàn)在他們所有人的上空。
他的眼睛如寒夜里的豺狼,手里似乎揮舞著滲人的屠刀。
「誓要屠盡天下魑魅魍魎、妖魔鬼怪」
上古時期,寫下森羅真解的高人,特地在前言部分以血題字,字字泣血。
森羅真解——
萬法皆空。
張京所習得的,是關(guān)于攻速的第一章,也是最簡單的一章。
「不近人情,舉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夢境?!?p> 刀光劍影,光陰如梭。
最菜的妖魔的速度都是常人的兩倍以上,想要降服妖魔,沒有速度是不行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在那里,快保護少爺!”
“快....快擋住——”侍從們忙不迭叫喊起來,亂七八糟地舉起手又拽張京,又拉夏良翰,場面混亂至極。
“??!”
夏良翰的兩邊肩膀再次比張京的木刀敲擊,疼的雙腿一軟,生生就要跪下去。
他卻還是維持著姿態(tài),只是立刻屈起雙腿,相當于扎了個馬步。
但是巨大的痛意蝕骨啄心,夏良翰無力一倒,周圍的侍從丫鬟連忙撲上來給他當人墻,沒有讓他落到地上。
實心木刀堪堪掉在地上,突然裂開一點縫隙,煙塵四散。
在煙塵中,院中花草都瘋狂擺動著。
裁判看著張京竟然朝向自己走了過來,嚇得連忙后退幾步:“張....張督辦,三擊先手、勝出.....”
最后的聲音堪比蚊蠅之聲。
“督辦....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想武師極道是沒有這樣的速度的,督辦隱瞞實力,是在欺瞞我們這些同僚....”
沈弘武冷笑著放下折扇,繼續(xù)說:“督辦,只是比武而已,你將夏舉事打成這樣,該如何交代?
我們雅集之地,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下官一時手重,來日必然登門道歉?!?p> 張京看向夏良翰,勝利者一般輕聲行禮,一氣呵成。
夏良翰一把推開給自己擦鼻血的丫鬟,惡狠狠地站穩(wěn)了,眼神如火:“督辦,你就去參加社集武賽會好了——你這般身手,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沒想到他這么頑強,這樣了還能說出話來。
張京扔了木刀,拍拍衣擺,負左手而立,伸出右手朝向夏良翰。
“舉事如此疲累,是本官下手重了,需要本官扶舉事一把嗎?”
張京說完,又忽然明白過來,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