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在四人跑到千影河岸時停了。
剛下完雨的空氣格外清新。
他們望著光斑潛進河水,曼珠和祈曦立即就想跟著許乘越跳進水里。
佟歲憐一手拉一個,止住兩個少女的跳河行為。
她皺眉道:“你們想干什么?就這樣下水是很危險的?!?p> 曼珠道:“當(dāng)然是趁勢追擊,他要是跑了怎么辦?”
祈曦也道:“我們已經(jīng)打草驚蛇,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后肯定不會如此順利的靠近他?!?p> 佟歲憐才想起她還什么都沒跟兩人說,只能先安撫兩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會抓住他的,但不是這么急急忙忙什么準備也沒做的下水。”
她又把查到的事情跟曼珠和祈曦詳細說了一遍。
回客棧的路上曼珠嘴里沒閑著,一直罵著高成功的所作所為。
等她發(fā)現(xiàn)身后綴著的佟歲憐和秦辭書不見時,那兩人離她們倆已經(jīng)隔了好長一段距離。
她想停住腳步等他們跟上,祈曦卻一臉看透的表情拉著摸不著頭腦的曼珠先回了客棧。
寂靜無人的大街上,只有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緩慢走著。
佟歲憐覺得這種沉默的氣氛太壓抑,找了個話題想緩和當(dāng)前狀況。
“秦公子,算算日子,我們已經(jīng)認識一月有余了。”
身背一把靈劍的少年淡淡說了句嗯,便沒了下文。
他天生笑臉,氣質(zhì)又溫和,現(xiàn)在仍是一幅好脾氣的模樣。
完全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佟歲憐輕咳一聲,繼續(xù)找話題。
“秦公子,記得前些日子,我們逃出游龍寨掉下懸崖進了一個石洞時,你說你做了一個夢,是什么夢?”
秦辭書沉默一會兒,溫和的英俊臉龐染上一絲惆悵。
他還是溫言答了:“也不是什么怪夢,就是夢有點長,醒來時恍如隔世?!?p> “夢境里,我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p> 少年笑了笑,道:“我的父母把我弄丟了,我被師傅撿了回去。我二十歲生辰那天和我父母重新相認了。”
“夢境里,我沒有從小纏身的霉運,不管是宗門里的師兄弟或者是外人,他們都愿意靠近我,和我結(jié)交?!?p> 秦辭書移開目光,說:“夢很長,大多都是些瑣碎的生活,沒什么特別的。”
佟歲憐突然后悔起這個話頭了,她明白,能讓秦辭書久久無法醒過來的幻境,一定是他心中所想。
少年說了一些夢見的日常生活,說著說著他自嘲一笑:“夢到最后,我一路順風(fēng)順水,修煉成仙。”
夢太美好,總讓不能得償夙愿的人不愿醒來。
佟歲憐心想這還真不是夢,而且不是成仙,是直接成神。
她尷尬的安慰兩句情緒低落的少年,道:“秦公子,這一切都會實現(xiàn)的,不要太難過?!?p> 秦辭書笑笑,并不做回答。
他悠悠嘆了口氣,終于還是問了。
“姑娘想騙我到什么時候?”
佟歲憐裝傻充愣:“什么?”
“在山寨里你雖然有表現(xiàn)出害怕,但是那份面對山匪們的鎮(zhèn)定從來也沒消失過?!?p> “這可以歸為你定力強??梢粋€在山中寺廟里吃齋念佛的女子,怎會諸多城府算計?”
“還有你身邊的丫鬟如花,一個普通侍女怎會有如此膽量和想法?”
佟歲憐狡辯道:“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我也很無奈。”
少年看她,又說:“那說點后天的東西。蓬萊鎮(zhèn)和秀水鎮(zhèn)這般近,你和你的丫鬟怎么會一點也不了解蓬萊鎮(zhèn)的習(xí)俗和風(fēng)景?”
“還有我的霉運,姑娘,我不傻,能讓我與人正常相處,你一定花費了不少心力,氣運怎會是說分就分的?!?p> 真的分了氣運給秦辭書的佟歲憐:“…”
少年舉了幾個例子,又沉默下來,他一雙丹鳳眼在街道的燭火映襯下忽明忽滅,里面躺著的星星,也快黯淡。
佟歲憐受不了他這表情,但是說真實身份和目的是不可能的。
她掙扎猶豫半晌才給了秦辭書一個承諾。
“現(xiàn)在情況特殊,等這件事情過了,我會給秦公子一個交代的?!?p> 秦辭書提起的心臟又放了回去,他臉上的笑容輕松了一些。
“那我就等著姑娘告訴我全部原因?!?p> 佟歲憐長吁一口氣,這關(guān)總算混過去了,她想,少年可真是好哄。
一個承諾就讓秦辭書開心起來,雖然她的良心有些痛,她是不可能和人界失去記憶的秦辭書坦白的。
佟歲憐苦惱不已,等河神的事情解決了,又該編個什么理由來騙秦辭書。
注視著少年澄澈如一汪清泉的眼眸,佟歲憐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重重嘆氣。
其實她也不想騙這么信任她的秦辭書。
收起萬千思緒,佟歲憐笑道:“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天都亮了?!?p> 回到客棧里,大堂空空如也,只有兩三盞煤油燈燃著,照亮漆黑的木梯和長廊。
“小姐…”
曼珠幽怨的聲音從黑暗里傳來。
經(jīng)過大堂桌椅的佟歲憐和秦辭書都嚇了一跳。
桌子上的油燈亮起,兩人才看清,曼珠和祈曦正坐著等他們回來。
佟歲憐皮笑肉不笑的摸了摸曼珠的頭,溫柔道:“如花,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不想你家小姐紅顏薄命以后叫我就別用這么特別的方式?!?p> 她和秦辭書也坐到了桌子旁,祈曦問:“接下來,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我覺得許乘越短時間里是不會出現(xiàn)了?!?p> 佟歲憐手肘撐著桌面,眼皮子開始打架。
她道:“一個字,等?!?p> “等半月后的游元節(jié)?!?p> 秦辭書接話:“去鎮(zhèn)長家時你們應(yīng)該注意到他的神態(tài)舉止了吧?”
“我猜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到時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把我們送給河神當(dāng)祭品?!?p> 曼珠皺眉道:“他連祈曦姐姐都要一起害么?祈曦姐姐還幫蓬萊鎮(zhèn)的人收了狼妖。”
她啐道:“就不該收什么妖,讓這些人和狼妖互相禍害去。”
祈曦拉了拉曼珠的袖子,眉眼被昏黃的光暈柔和了英氣,有了女兒家的秀美。
她說:“這世上,也不是每個人都是壞人。就像蓬萊鎮(zhèn)的鎮(zhèn)民們,他們大多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淳樸人家。”
“我如果不收了狼妖,這妖會害死多少無辜的人?到時又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曼珠沉默了,其實道理都懂,只是面對這些事還是令人忍不住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