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留守的一家
“付阿姨，您說您家住在幾樓？”江啟繪扶著老太太慢慢朝樓上爬。
“喔，二十三樓。”老人的皮膚干癟皺巴，握著江啟繪的手涼冰冰的。
聽江啟繪說樓下水淹得出不了門，這位阿姨就不準(zhǔn)備繼續(xù)下樓了。
兩個人遇到的位置是在七樓上八樓的中間，但是這阿姨家住得挺高的，江啟繪就扶著老太太回樓上去。
好容易遇到個人了，她也想跟老人多說說話。
聽說，老人家里還有她丈夫和兒子，一家三口。
雖然他們事先也知道了會有險情，但實在是兩個老人年紀(jì)都大了，并不想再折騰。
“索性咱家住那么高，也不怕水。就地震，這么大的樓，總能安全一點?！备独咸蛑恢в珠L又重的老式手電筒，白色的光照著前面的樓梯，非常明亮。
“你看看這個雨呀——”老太太搖搖頭，“還有前天那一夜，我都沒敢合眼，哪睡得著覺。”
江啟繪自己也沒休息好，這會兒還頭疼得很，想吐。
“一直到昨天，那個風(fēng)喲——吹得！”
“是挺嚇人的?！苯瓎⒗L點點頭，她住的六樓還不算高，昨天已經(jīng)吹成那樣，二十幾樓，想想都夠嗆。
“我們樓上那窗戶，吹著咣咣響，可嚇?biāo)廊肆??！崩先思绎@然心有余悸。
越是高層，震感越明顯。
江啟繪還記得十多歲時候的那一次地震，后來聽說住她家樓上那戶鄰居，當(dāng)時正帶著她家的狗子在十九樓做客。
地震一來，屋子忽然就開始劇烈搖晃，把她家的狗子嚇得蹦起來狂吠。
結(jié)果又是一陣晃悠，狗子被甩出去糊到了墻上，撞得門牙都掉了。
可想而知，昨天那么大動靜下，二十三樓得搖得多恐怖！
“你說，這么大雨，出去了，正府又上哪兒去安置？”付阿姨搖著頭，“那么多人……”
確實，好歹這也是個縣城，就算人口再少，怎么說也得有幾萬常住的吧。
“你說，什么地震，這樣大樓都鎮(zhèn)不住了，還能往哪跑？”付老太太停下來，滿臉擔(dān)憂，“你說是吧，姑娘？”
“嗯，是?！苯瓎⒗L心里覺著，老人家這么想也沒錯。
如果是她家，她的父母且不說，就照她爺爺那樣的性格，可能就算是明知道天塌下來，他也不會走的。
“就走，咱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那還能比年輕人跑得快？”老人上樓梯的速度很慢，稍微多爬兩層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江啟繪很有耐心地扶著老人，每爬上幾層樓，就陪著她歇息一會兒。
“都這么老胳膊老腿兒的，我六十七，我家老頭子，七十六了?！崩先诉B連擺手，“走不動，還不如不走咧?！?p> “咱不能給人添麻煩?！备栋⒁檀蛑蛛?，照著前面的樓梯，樓道里一如既往地黑暗一片，但有了這束光亮，卻顯得沒有多么可怕了。
“你說是吧？姑娘?！?p> 江啟繪連忙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不老，不老，您這哪里算老啊。我爸也六十了，我媽快六十三了?！?p> “哦！你爸爸媽媽還年輕呢么！你多大啦？咋一個人在這呢？”
“我家是C省的，我在這兒工作……”
江啟繪扶著老太太慢慢朝樓上爬著，雖然慢，一路上倒是不覺得累，更不會無聊。
這位老太太非常健談，給人的感覺很和藹，雖然明明就跟她不熟，也可以自然而然找到很多話題，不至于讓你難受。
不過，她們那一代人，大多對陌生人缺少防備之心，就像她的父母一樣，雖然讓人覺得親切熱情，卻很容易給別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機(jī)，讓自己受騙上當(dāng)。
就在二人慢慢朝上走著的時候，噔噔噔，江啟繪又聽見了從上而下的腳步聲。
顯然這個來人一路連蹦帶跳的，或者步子大，因為那下樓的腳步聲很重。
江啟繪抬起頭來，疑惑地望著手電筒的光照亮的樓梯轉(zhuǎn)角處。
“燕紅姐！”來人是個男的，而且嗓門很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付阿姨扶著江啟繪，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很快，江啟繪就看見樓梯的盡頭，就在十七樓轉(zhuǎn)角的位置，手電筒的白光正照著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
來人顯然沒想到會見到江啟繪，一臉懵逼地站在那里，然后看向付阿姨，“……姐？那啥，樓下的水大吧？”
“咋不大！都淹到門口咧。咋咋呼呼的！小聲點——”付阿姨轉(zhuǎn)頭介紹，“這是住在六樓的小江，一個姑娘家家的，也沒有走咧?！?p> “這是我娘家人，我兒子的表舅?！备栋⒁桃幻媛裨梗幻嫘χD(zhuǎn)頭向江啟繪解釋，“他家是村上開養(yǎng)雞場的，正趕上給我家送雞蛋，那房子一晃蕩，就沒走成?！?p> 老太太接著又對來人道，“你咋下來了？”
“我來接你，外頭這么黑，不好走道，怕你再摔著?！蹦悄腥粟s緊下來兩步，接過了老太太手里的長電筒，“叫你不要來，你又不放心，這么大的雨，能走到哪去？”
“看看總要放心一些。”付阿姨摻著江啟繪的手，又朝那人笑笑，“你看，還沒下到七樓，就遇到這姑娘。小江，人多好，還送我回去呢。”
“哦?！蹦腥它c點頭，“謝謝你啦，小江?！?p> 江啟繪不好意思地客氣了兩聲，“不用謝，我這都是順路?！?p> “傻站著干啥，你快來打手電，照著亮?！备栋⒁坛腥苏惺帧?p> “噢?！蹦侵心昴腥死蠈嵉亟舆^手電筒，打著光，走在前面開路，“這樓里頭也沒別人，不是擔(dān)心你呢么？”
“有啥好擔(dān)心的，又沒有別人，我自己一個人慢慢走，能有啥？”見著家里來人，付阿姨輕快地笑了。
“小心點總沒錯?！闭f著那男人回過頭來，等在樓梯轉(zhuǎn)角的位置，將手里的電筒又舉高了些，整段樓梯一下子明亮了許多，“你們倆走前頭，我來照亮。”
衣著樸素，五大三粗，老實巴交，這是江啟繪對那人的第一印象。
有人來接的感覺真好，也不知道，她的家人都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