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出發(fā)
水沒了。
金桂園小區(qū)的綠化帶和小路上,只留下滿地的殘枝敗葉跟建筑垃圾。
秦皓凌面如土色,濕淋淋地坐在花園小路邊的一條長椅上。
就在他身旁不遠的地方,豁然有一片巨大的坑洞,露出了拗斷的鋼筋混凝土齜牙咧嘴的樣子。
這是他們居住了好幾年的那棟大樓,地面以上的部分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十八層樓,就算是地震讓它徹底垮塌了,也總得留下一大堆的殘垣斷壁吧?
可是現(xiàn)在它,只剩下那一半沒了蓋子的地下停車場。
其它就連哪怕多余一個房間的影子都沒有。
他老娘正馱著他爹,繞著灌了水的地下一層來回查看著,他們已經(jīng)在那破破爛爛的大樓邊緣繞了好幾圈了。
“哎!我說!”秦皓凌又冷又郁悶,他最近越來越搞不懂他爹媽,年紀一大把了,不想著替他多打算打算,還凈折騰些什么呢!
“你們到底走不走?”秦皓凌可不覺得那個什么古怪的傻逼女人還能活著。
樓都沒了,灰飛煙滅??!難道這還看不明白?
“媽!”失去耐心的秦皓凌準備發(fā)脾氣,“我餓了!給我找點吃的!”
“唉?哎!”習慣性地立即答應了一聲,付燕紅回頭跟老頭子商量,“楞楞餓了,要不,咱們也走吧?”
背上的老頭兒毫無反應,直勾勾地瞪著一雙眼睛,既不點頭,也不說話,除了還會呼吸,全然不像是個活人。
付老太卻似乎在和誰講道理一般,繼續(xù)分析道,“你看咱們這樣兒,老的老,殘的殘,唉!就是楞楞的輪椅不在,不然就更好辦了。”
“照我說吧,城里都這么停水停電的,就算是去了安置點上,那么些人,那公安恐怕也沒精神盤查咱們。”
“總不會給每個人都發(fā)個良民證吧?再說,都這么多年了——”
付老太一番勸說,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她兒子在遠處卻聽不見一句話。
直到秦皓凌已經(jīng)等得極為不耐,才見他媽背著老頭颼颼地跑了過來。
“走吧!楞楞”老太太背著老頭,笑臉融融地討好兒子,“我大兒子餓了,咱們先去找點吃的。你還有那個……異能吧?要不,咱先支持一會兒?”
秦皓凌也不理會,一扭頭就朝小區(qū)大門方向‘走’去。
心里想的是,幸好那時候他多了點心眼兒,不然這異能早支撐不住了。
像是早習慣了兒子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付老太一邊走一邊合計,“這路上總還有便利店,我記得出了大門,朝隔壁小區(qū)過去,沒多遠就有一家姓于的,開的小超市。”
這時候,消息靈通的好處就顯現(xiàn)出來,“外地的,盤下那鋪子才不過兩三年。他家只他一個男人,還得帶個半大孩子??峙虏荒苓B貨架子一起全搬走了吧!咱順便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煙酒……”
秦皓凌徑直來到小區(qū)大門口,發(fā)現(xiàn)那大鐵門給堵上了,轉(zhuǎn)眼一看,值班室沒人,窗戶還破了。
從窗戶出了小區(qū)大門,一家三口便直奔付老太說的那家小超市去了。
清清冷冷的街道上,只剩下三個老弱病殘的身形。
就在這同一條路上,二十分鐘之前——
一輛貼著紅色青蛙標志的摩托車從桂園路慢慢駛過。
大雨終于停了,濃濃的雨霧也慢慢散去。
急著趕路的男人推開滴水的頭盔面罩,抬頭張望了一下,云層低低的,厚厚蓋在天幕上,一絲兒縫隙也沒有。
不過只要這大雨停下來,哪怕還是比尋?;璋担鸫a視線好多了。
這條路上的積水比別處少,為怕車子熄火,他還是小心地騎行在人行道上。
一眼看去,路上除了淺淺的積水和一點垃圾,也跟其他街道一樣,所有能關的大門都關了起來。
咯噔,車輪被什么東西墊了一下。男人沒管它,他看到旁邊的水里飄來一只白鞋。
嗯,男人想著,這恐怕是哪個女人走丟的。
這一回的大雨淹水的地方多了去了,好些四通八達的大路現(xiàn)在都跟撐船一樣,水面上漂著的東西也千奇百怪,可以說,除了人,幾乎什么都有。
等等,摩托車上的男人定睛看向一側(cè)的小區(qū)大門口,那前面仿佛有個不小的物件?就在白色的院墻外頭,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黑色摩托車繞了繞,從馬路中間一穿而過,騎上了對面的人行道。
是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應該還是個女人。
摩托車緩緩停在了一把倒在水里的椅子面前。
騎手打量了一會兒,地上那人一動不動,還被黑色長發(fā)擋住了臉,可是從衣著來說……哦!腳上的小白鞋也少了一只。
果然,他沒看差,這還真是個女人。
“喂!喂?你聽得到嗎?”男人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
臉色灰白的女人皺了皺眉。
啪啪啪!男人的巴掌毫不客氣地拍在她臉上。
不能怪他力氣大,摩托車騎手壓根沒想那么多,他可以確認這女的還喘氣兒。但要是一直這么沒有意識的話,他拿她怎么辦?。?p> 蒼白的鵝蛋臉上有了點血色,女人閉起的雙眼掀動了兩下。
“喂!你醒了沒有?快醒醒!”騎手看看有戲,又捏著下巴朝她臉上拍了兩下。
“唔……疼……”年輕的女人深深皺起眉頭,顫了半天的眼皮豁然睜開——
時間依舊是15:43分。
遠處,那開起來輛一路叮叮咣咣的黑色破車越來越小,最后終于消失在嘩啦啦的大雨中。
桂園路42號院墻外,滴著水的紅色垃圾桶里,透明的雨水中泛起別樣的漣漪。
那漣漪震蕩著,抖動得越來越厲害。
嘩啦——
漸漸顯現(xiàn)的黑色長發(fā)飄散在水中。
緩緩浮出水面的女人從透明的狀態(tài),變作了實物本來的顏色。
那原本狀無意識的年輕女人驟然驚醒,猛吸一口氣,被雨水嗆得不輕。
她咳嗆著從水面上探出頭,連滾帶爬地翻出了垃圾桶,來不及喘勻了氣兒便撒腿朝前追去。
那女人還沒跑出五十米遠,忽然太陽穴一下鈍痛,右耳聽見咣的一聲,什么東西砸中了她的腦袋。
她跑得不算快,步子卻有些著急,毫無防備驟然遇襲,只覺得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金星亂閃。
眼前一黑,她便暈了過去。
等再度醒來的時候,她正被一個戴著頭盔的魁梧男人扇著耳光。
又冷又濕,年輕的女人被凍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那人一頓猛眨。
“你醒了!”戴頭盔的男人見女人急忙點頭,才撒手將她扔了回去。
片刻之后——
那騎手脫下自己身上的雨衣,扔給了渾身濕透的女人,“妹子,你將就著點,好歹擋擋風,等到了地方你問他們找身干衣服換上,喝點熱水。這個天,可別凍病了。”
坐在后座上的女人接過雨衣披在身上,哆嗦個不停,牙齒打架地扯出一張比哭還慘的笑臉來,“謝、謝謝大哥,我、我叫顧芯然。實在是太、太、太感謝你了?!?p> “什么謝不謝的,我叫傅良栩,妹子你坐好了。”摩托車重新出發(fā),一路向著縣城北邊的安置點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