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跑了
“請問您怎么稱呼啊,負責(zé)人同志?”為怕被他看出什么異常,江啟繪開始東拉西扯。
“這房間鑰匙能給我一把嗎?不然這進出多不方便啊?!?p> “不能給你?!贝髦谡值呢撠?zé)人一口便回絕了。
“每個房間鑰匙只有一把。這里也不會只住一兩個人,總不可能給誰都配一把?!?p> “你記得進出盡量不要鎖門就行?!苯瓎⒗L感覺那負責(zé)人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她的臉,“門實在鎖了,再來找我開吧?!?p> “好的,好的,我曉得了,一定配合你們工作。”江啟繪笑著走進了屋子,站在門邊目送那負責(zé)人離開。
一直到那白口罩的背影消失在6號巷子口的轉(zhuǎn)角處,江啟繪才又關(guān)上門,準(zhǔn)備去她的上鋪休息一會兒。
這個安置點人還很多嘛,為什么白天都沒見幾個誰出來走動呢?
江啟繪和衣躺在了動一下還會咯吱叫喚的鐵架子床上,其實鞋襪一直濕漉漉的,黏糊在腳上很不舒服呢。
現(xiàn)在也不能要求更多,她只脫掉了鞋襪,就穿著衣服蓋上了那床薄薄的棉被。
這才不過9月份,江啟繪瞇著眼睛迷迷糊糊想到,離冬天還早著呢。
現(xiàn)在就得蓋棉被睡覺了,她還穿羽絨服呢,今年的氣候可真古怪……
就在江啟繪胡思亂想著,快要睡著的時候,“救命?。 辈恢獜氖裁吹胤?,又傳來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叫喊。
是個男人。
那聲音聽起來……
恐懼。
驚慌。
因為害怕的大喊大叫,連嗓子都啞了。
江啟繪糾結(jié)著睜開了眼睛。
她困極了。
一雙眼皮直打架。
腦子也飄飄忽忽的。
江啟繪深深地呼吸了幾下,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放——我出去!”那個男人的叫喊聲,她聽得明明白白。
她現(xiàn)在頭好暈。
腦袋像是不能指揮自己的身體了一樣。
又好像,身在水底,她的耳朵被蒙住了,伴隨著耳鳴嗡嗡作響。
江啟繪的眼睛,看著自己笨手笨腳地穿回了羽絨服。
她的雙手,在給她自己穿起濕襪子,還有鞋。
她的腳卻感受不到它們的冰冷。
她的手和腳配合著,又穿好了另一只鞋襪。
她的身體卻獨獨撇下了她自己——她的知覺、和感官,被從那身體里剝離了。
那么,她是誰?
是什么?
或者說,是行尸走肉嗎?
江啟繪的腦子里像是有一團漿糊,正在被幾只手合力握住的棍子輕輕地攪拌著。
攪拌著……
她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各自都有不同的溫度。
其中的一只手是火熱的,另外一只,卻很冰涼。
但不論是火熱還是冰涼,它們,那些手……
反正那都不屬于她。
江啟繪本來是要去看看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她的身體,產(chǎn)生了自己的意愿。
對,它很固執(zhí),簡直一意孤行。
江啟繪眼睜睜地看著,它做出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它,也就是江啟繪的身體。
是的,身體,她自己的——它的手一把掰彎了高低床的一條腿?
它的雙手,像擰麻花兒一樣地擰著那些空心的鐵管。
然后掄起那麻花棍子,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反正,這一切與她無關(guān),江啟繪想著。
眼睛看到的畫面變化得太快,她的腦子轉(zhuǎn)不過來了。
她的身體從停車場一路飛奔出去,反正她從來就不記得自己的雙腿有那么利索過。
在她的后頭,江啟繪的腦袋轉(zhuǎn)過臉去看了一眼。
8號巷子的兩排板房,大概那個位置,忽然冒出來一把濃濃的大火。
從其他的公園小路上,還有下面的大門方向,陸陸續(xù)續(xù)跑出來好幾個手持滅火器的“白口罩”。
這些人要去救火嗎?江啟繪又好奇了。
可她的身體不聽話,它一停也不停地指揮著她的雙腿一直從停車場跑到了大門口。
這時候,有幾個白口罩跳了出來,他們驟然見到飛奔的“江啟繪的身體”也吃了一驚。
然后有人朝她走過來,并且伸出了手。
江啟繪看見自己掄圓了麻花鐵棍,乒鈴乓啷一頓亂揍,那些白口罩顯然都被她驚呆了。
她咔噠一下扭開了鐵門上的大鎖頭,然后坐到了辦公桌前,當(dāng)著那個做登記的女人的面,輕輕將鎖頭捏成了一只鐵餃子。
江啟繪感覺自己嘴角一咧,像是笑了。
她一定笑得比哭還難看。
因為那個戴著白口罩的女人白眼兒一翻,趴倒在桌子上,失去了意識。
江啟繪不乖的身體還沒停下來。
她看到“它”又抬手扯開了最外頭的門鎖,將鐵圍欄外提著防爆叉趕來的一個人一腳踹飛。
最后,它跑到了停車的角落,一把拎出了“她的”小單車。
將麻花鐵棍一反手插在了她身后的背包里,黑色的共享單車從陡坡頂端的大門外,轱轆轱轆地跑了下去。
后面的白口罩們只能追著她們,大喊大叫……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
沿途的景色飛馳而過,拼了老命地朝著她身后的牛頭巖方向飛快跑去。
呼嘯的風(fēng)吹得她鼻涕都快冒泡了,江啟繪眨了眨一雙眼皮上被吹得立起來的睫毛,臉蛋兒居然被凍出了刺痛感,
江啟繪總算重新掌控住了自己的身體。
可,現(xiàn)在她在哪里呢?
江啟繪只記得自己沿著那又長又陡的大坡滑了下去,七彎八繞了好些路。
一直飛快地蹬著腳踏板,她覺得有些屁股疼。
牛頭巖公園安置點——
一隊“白口罩”摘下了臉上變得灰黑的花口罩。
還好,板房區(qū)不過才一起火,就被他們立即撲滅了,燒得不算太厲害。
“剛才那是個什么人?”領(lǐng)頭的男人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泡沫滅火器。
“報告!不知道,聽說好像是6區(qū)的!”旁邊拉下了口罩的年輕人敬了一個禮,接著說,“負責(zé)6區(qū)的是葫蘆?!?p> “人呢?”
“幫著整理物資去了!”
“造成其他損失沒有?”
“看門的三班來人了?!?p> “剛才那個,突然跑下來的瘋女人,母夜叉似的,打了人就跑?!薄鄟淼娜恕г怪?,“出門騎了一輛自行車走了?!?p> 自行車是個什么鬼?在站的“白口罩”們都面面相覷。
“算了,隨她去吧?!鳖I(lǐng)頭的男人揮了揮手,“反正會出現(xiàn)一定幾率的變異人,沒變成不死人,都是她的運氣?!?p> “注意,現(xiàn)階段,我們這里就是配合地方的安置工作,實際大部分群眾都已經(jīng)疏散到東北方向的牛尾巖?!?p> “你們記?。豪习傩?,來就來了。完成了蛻變的,想走的也不用攔著。盡量不要跟他們動手,也不要引起恐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