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宋輝明
自從昨日姑娘們分了八門不同的小課后，各自就有了些抱團(tuán)的模樣。盧妙與劉盈張菲菲才剛到堂中，就有小姐妹尋她們一起換了座位。盧妙也沒放在心里，而是老樣子尋了處靠后的偏僻角落坐下，結(jié)果一看，喜鵲就在她旁邊。
“安安姐姐早！”喜鵲模樣就跟自己的名字一樣討喜，笑起來還有個小小的梨渦。盧妙平日里就最羨慕有梨渦的人，畢竟這樣人畜無害誰不喜歡？
兩人趁夫子沒來，就偷偷的咬起了耳朵，無非說的是昨日回去練習(xí)的小事。今日大課學(xué)的是琴藝，多寶齋真可謂用心良苦，每位先生都是極好相處的，想必是主人愛才，所以將這些有才學(xué)者照顧的很好。
琴藝用的瑤琴是多寶齋一早配置好的，人手一把。需要姑娘們將自己遞了牌子去管事那里領(lǐng)。這些器具都不便宜，但能在多寶齋學(xué)藝本就機會難得，那家樓里舍不得出這點小錢？
姑娘們領(lǐng)了新琴就嘰嘰喳喳的躍躍欲試，可夫子沒有讓她們碰琴，反而翻開書教導(dǎo)起琴學(xué)來歷，盧妙又偷偷在自己心里猜想起夫子的性格起來。但青蓮姑娘曾教導(dǎo)過，看人不能只看片面，所以盧妙即便有了各樣猜想但從不顯出來。
姑娘們性格還小，哪怕心里有些小九九，偶爾搞些排擠人的小動作，但在盧妙眼里都是可以接受的。相比樓中各色客人來說，她們真是可愛極了。午后學(xué)完小課盧妙又同劉盈她們回到了浣紗閣。
放好了自己的學(xué)習(xí)用具，這個時間剛好是要伺候青蓮姑娘熟悉的時候了，盧妙習(xí)慣的從外面打了熱水，兩手吃力的提起水壺往青蓮姑娘的廂房走去。
“姑娘，熱水給您打來了，可以梳洗了”盧妙走進(jìn)房間內(nèi)，沒有亂看，而是徑直的走進(jìn)內(nèi)室將水兌好。待她抬頭的時候，便看到一位中年男子安靜的坐在青蓮姑娘的小桌旁，一邊拿著書，一邊在打量著她。
“不知客人在，有失禮數(shù)，請客人責(zé)罰！”盧妙趕緊福了個禮，垂下頭不敢看他，心中一陣撲騰亂跳，著著實實的嚇了一大跳，眼前這人便是盧妙那日撒謊中稱的宋輝明，宋大人！
“嗯”
宋輝明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個字，他雙眼盯著盧妙，見這小姑娘身體竟是不住的在發(fā)抖。心想莫不是自己嚇著她了？
忽然又想到了些事，想必眼前這小丫頭，已經(jīng)瞧出自己是誰了。于是不冷不淡的跟盧妙說道“我是知道你的，蓮兒跟我提過?！?p> 聽完這句話，盧妙內(nèi)心嚇大發(fā)了，潘大人的事才過了不久，她自是不會忘記那日說的謊話。宋大人這句話說的意思又是什么？難道青蓮姑娘后來將自己說謊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盧妙心中不敢肯定，只好試探性的回道“盧安平日里跟在青蓮姑娘身邊伺候，不敢不記得大人?！?p> 宋輝明聽到此處，不經(jīng)笑了一下，這小丫頭片子果然和青蓮說的一樣，是個伶俐的。只是她那里來的膽子，竟知道用自己來唬住了那姓潘的？
宋輝明有心嚇一嚇?biāo)懔⒓椿Ｆ鹉?，?yán)肅的對盧妙說道“怎么？利用了本官之后，也沒句交代？”
聽到此處，盧妙心頭便如五雷轟頂，四處炸開。她微微顫起身子，朝宋輝明跪了下來。
“大人饒命，奴婢那日亂用大人名諱，實在是身不由己?！?p> “若人人皆因身不由己便能說話亂攀咬他人，這世道何來法正？”宋輝明很好奇這小丫頭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便耐著性子，抬手繼續(xù)看書。誰知不到一會兒，那跪下的小人兒就開了口。
“人人皆說法正嚴(yán)明，可奴婢只是區(qū)區(qū)一個賤籍，那人不僅是大官，更是王孫貴胄。若那日他要奴婢死，奴婢就必須得死?？蓵嫌醒裕瑸楣僬叱跣谋闶菫槊?.....”
“可...那日之事，哪里為民？”死便是死，盧妙心里雖知命，但從不認(rèn)命。
“你好大的膽子，朝堂之事，豈是你這奴仆可以置喙的？”宋輝明真是想不到這小丫頭，膽子能如此之大，語氣中便帶了幾分上位者的怒意。
“大人息怒，奴婢只是想說，既然世道不公，對于我們這些賤奴來說，活命便是頭等大事。貴人們有貴人的活法，小人也只能用小人的活法。螻蟻尚且茍且偷生，還請大人看在螻蟻不易，饒了盧安這一次。”
盧妙將身體緊緊貼地跪著，她心中知道這是上位者最愛看到的姿態(tài)。雖同為人，但看到別人如此可憐而又卑微的姿態(tài)，饒是誰，都會起一些憐憫之心。
半響過后，宋輝明不怒反笑，將書放會桌面，示意盧妙起來。
“你很聰明，而且還大膽，難怪蓮兒會喜歡?！敝皇侨绱撕喍痰囊痪湓挘R妙心知自己已從地獄口上回來了。她起身后，還是恭敬的垂著頭，站在宋輝明身旁，再也不敢繼續(xù)妄言。
“可憐你小小年紀(jì)，便要知這高低貴賤，生死貴重的道理，想必....”宋輝明頓了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畢竟來這里的人，誰不是個可憐的，便如青蓮。只是蠢笨的可憐人和聰明的可憐人，他到底愿意幫的是聰明人。
“既然你得蓮兒喜歡，那日后就盡心在她身邊伺候吧！”盧妙心知這是得了貴人的首肯了，連忙又福了禮。盧妙曾經(jīng)也不是沒有想過，以青蓮姑娘的聰明和錢財，應(yīng)該早早就可以脫了賤籍，離開這泥潭臟污之地，她為何沒有走？
盧妙沒有往下想，畢竟有許多東西，不是她這樣的小人兒該想的。
......
比如青蓮姑娘今日為何未在廂房之中，是湊巧還是故意為之？如此彎彎繞繞的事，畢竟還不是盧妙這樣的懵懂小孩能想明白的，不過她的日子還長，還要在這泥潭之中游爬很久，她不怕日后她還想不通。
事情便如預(yù)設(shè)好的一樣，宋輝明的話剛說完沒多久，青蓮便姍姍歸來，連謊言都懶得編造一個，只說了“好巧”二字，便上前替宋輝明磨墨聊天，盧妙也乖巧的自己退出了房間。
出了房門，正是天昏不昏之時，從二樓的欄桿抬頭望天之時，便是一片絢爛輝煌的晚霞?？杀R妙卻從不留戀風(fēng)景，只瞧了一眼，便目不斜視的回了房間，換下了已經(jīng)濕透的衣衫。
良辰美景，從不是給卑賤之人欣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