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情殤

　　她不甘心，尤其是遇見了宋輝明之后，本來那點(diǎn)出淤泥而不染的自豪便摔個(gè)粉碎。盧妙尚且還小，平日里在這鎏金街上接觸的都是與她一般身份的姑娘。

　　盧妙不知.....

　　可她知道?。?！

　　她知道那些普通的良家姑娘是多么的嬌貴，多么的一塵不染。男子們珍之愛之，別說是與那些良家姑娘說話，就連人群之中多看一眼，也是唐突了閨秀！那些男子恨不得將她們捧在手心，仔細(xì)呵護(hù)。

　　而她們呢？

　　如她頭牌花魁，在這鎏金街中萬眾矚目，求與她對(duì)詩(shī)飲樂的男子趨之若鶩，可那又怎么樣？她身上最為雅麗繡制的衣裳也要特意勾勒腰身，好讓人迷了雙眼，她臉上最為高雅淡薄的笑容，也要趨炎附勢(shì)，獻(xiàn)媚取寵。

　　連她都要如此，更不論那些低階一些的藝妓們，每晚樓中開始掛燈，就要開始倚樓賣笑，甚至言語(yǔ)放浪，走在大街上去招攬客人，有些被媽媽逼迫的，別說出賣笑容，連身上的衣裳都要褪去半許，露出白嫩的手臂，甚至...本該只有相公才能看到的雙足，只為有人能因?yàn)樗纳碜?，給些賞銀。

　　她喚青蓮又如何？

　　出淤泥而不染？

　　呵.....

　　.........

　　哪有什么不染....

　　何來出字??！

　　青蓮想到至極，生生的往后踉蹌了幾步，盧妙眼尖立馬上前扶住了她，入眼的，便是青蓮那雙絕望又自卑的眼神。

　　“姑娘，姑娘，你這是怎么了？”盧妙曾見過幾回青蓮這般模樣，尤其是在她談?wù)摰剿屋x明的時(shí)候，多半是一個(gè)人孤凄凄的在房中飲著酒，那眼里的滿是痛不欲生。

　　“安安，我們這行，最忌諱的便是與恩客有了真感情”青蓮雙手捂住精致的臉龐，濃密的睫毛下滑出一滴晶瑩的眼淚。

　　情傷，不過如此。

　　盧妙只是多問了一句為何要學(xué)習(xí)這么多東西，卻能讓青蓮想了那么多，她心中竟是自卑到如此地步？盧妙不懂，真的不懂。

　　過了許久，青蓮終于從那副倉(cāng)惶之中爬出來，換上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樣，仿佛剛剛的痛徹心扉只是盧妙的一場(chǎng)眼花。

　　“你自幼便來到這鎏金街，平日也沒出去過，從未接觸過那些與你一般大的正經(jīng)姑娘，自是不會(huì)懂我今日的失態(tài)。安安，你一定要記住，咱們這些花樓女子，一無所有?！北R妙扶青蓮回到了她的貴妃榻上，認(rèn)真的聽著青蓮所說的每一個(gè)字?！芭c他人來說，學(xué)識(shí)或許只是一般的錦上添花，但與你而言，卻是你安生立命之術(shù)，我們什么都沒有了，如果這點(diǎn)能爭(zhēng)取到的榮耀，都拿不到，那我們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p>　　青蓮說的懇切，盧妙聽的入神，最后跪下向青蓮許諾道“姑娘今日所說之話，盧安永生銘記于心，多謝青蓮姑娘教導(dǎo)。”如此掏心挖肺之言，盧妙若是還聽不進(jìn)去，將青蓮的心血糟蹋，那便不配為人。

　　夜里，鎏金街上早已換上了輝煌燈火，而那些姑娘們，無論高興的，生氣的，憔悴的或是心傷的，都以換上了媚態(tài)，開始了日復(fù)一日的賣笑為生。

　　.......

　　........

　　上東西北巷中座落著一座朱紅大院，高門大戶，一看便知定是哪位王孫貴冑的府邸。四周樹影婆裟，院落皆是被蒼郁掩蓋其中。

　　“呸！又弄死了一個(gè)！晦氣！”

　　房中傳來一句咒罵聲，門外伺候的侍衛(wèi)聽到后，便利索的進(jìn)了屋內(nèi)，幾番響動(dòng)后便從中拖出白布包裹的軟狀物出來。

　　隨后房中便走出一名身材頹胖的中年男子，兩名侍女一左一右伺候著他穿戴衣物。

　　“大人，夜中寒冷，有什么吩咐，讓小的去辦就是了?！闭f話的那名老奴，僂著年邁的身子，卑躬曲膝的等候主人的吩咐。

　　待侍女為他披上采鹿斗篷后，大手一揮，將眾人屏退”我交代的事，辦妥了沒有？“男子氣息虛浮，一看便是縱欲過度的模樣，因身形較胖，眼睛都被細(xì)肉遮了大半。

　　”給了百兩，定會(huì)為大人將事情辦好！“老奴特地將聲音壓低，仔細(xì)回了主子。雙眼不敢放肆，目不斜視的望著地板聽令。

　　”若不是有宋輝明護(hù)著她，我定要她在我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男子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近些年但凡看上的東西，沒有弄不不到手的，想起那日，他不得不將眼睛瞇的更深。

　　第一次，第一次他有玩弄不到的人，哪怕都?jí)涸诹舜采?，竟然還是沒有下手。如此奇恥大辱，偏生發(fā)作不得，只因那人是宋輝明罩著的。

　　也罷也罷

　　既然他不方便搞到手，那宋輝明你也別想如意?！笨粗约盒量囵B(yǎng)大的東西，被切的粉碎，定也是一種樂趣，不是嗎？“說話這人，不是那日盧妙遭遇的潘大人還能是誰(shuí)？

　　”宋輝明，你到時(shí)候收到禮物了，可要好好謝我！“

　　........

　　”阿嚏！阿嚏！“盧妙不知怎地，突然覺得背后襲來一陣惡寒。青蓮還在招呼貴客，見盧妙竟在角落里打了幾個(gè)噴嚏，掃了客人的興致，眉頭有幾分不悅。倒是一旁的客人們，好笑的看著青蓮，為她緩解尷尬”入秋后，夜里風(fēng)大，青蓮姑娘也要多多注意添加衣物?！?p>　　”伍翰林有心了，青蓮敬你一杯?！?p>　　無論發(fā)生什么，在客人面前出丑便是失禮，近日青蓮待盧妙嚴(yán)苛，越來越見不得她出錯(cuò)，可還有客人在，也不好開口教育，只能轉(zhuǎn)身吩咐道”去緯紗帳后呆著，免得過了病氣給大人們?！?p>　　盧妙并未生病，只是剛剛突如起來的鼻子癢癢而已，但終究是打擾了客人們的雅興，心里暗惱自己蠢笨，這也沒忍住。垂著頭乖乖做到紗帳身后呆著。

　　其實(shí)這樣也好，既能觀察到青蓮姑娘是如何待人接物的，又少了份拋頭露面的緊張。今日青蓮姑娘宴請(qǐng)的是翰林院的兩位修撰大人，其中一位乃三年前的探花郎章學(xué)章大人，另一位是翰林館的伍世林。

　　他們二人來之前，青蓮姑娘就將翰林院的各等官職與處理職務(wù)都一一告訴了盧妙。這翰林院來頭可不小，雖無什么要職，可那是養(yǎng)才儲(chǔ)望之所，翰林院出身的人不一定能入閣當(dāng)官，但能入閣當(dāng)官之人，必是翰林院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