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色看袁千裳和慧行,一個(gè)跪著,一個(gè)站著,便也從座位上站起,走過去扶袁千裳,說道:“袁姐姐起來說吧,咱們之間,何必如此。”慧行也點(diǎn)頭道:“正是?!?,袁千裳便起來重新在主位上坐下,慧行和慧色也各自歸了座。袁千裳深吸口氣,望著慧行開口說道:“我找人打聽了沈家公子的事,說是他知道你出家修行,在家里醉酒鬧了一大場。沈家老爺和夫人拗不過他,這幾年多次托人去溫家打聽你的事,還曾帶著沈公子親自去溫家拜訪,年后他許是親眼看見你剃度,死了心,這才由父母做主,來袁家提親。故我想此局只有你能解。”慧行聽了正自思量。慧色說道:“如此說來這個(gè)沈公子倒是深陷癡念,需要度化。”慧行便說道:“那我們就去見他一見,看能否度化?!被凵聪蛟褑柕溃骸爸皇窃憬闶遣皇遣惶奖阋娝俊痹严肓讼胝f:“我可托弟弟帶你們?nèi)ヒ娝?。”慧行點(diǎn)點(diǎn)頭,慧色也道:“好?!痹驯愠鰜矸愿姥诀呷フ埖艿茉絹怼?p> 不多時(shí),一個(gè)身穿暗紅錦紋長袍,頭戴紫金瑪瑙冠的少年走了進(jìn)來,劍眉星目,身姿挺拔,顯得貴氣逼人。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坐在末席的慧色。只見這個(gè)尚未剃度的小尼姑一身僧侶裝扮,卻眉似墨畫,目似點(diǎn)漆,瓊鼻櫻口,似是粉雕玉琢。待到她偏過頭看向自己,眼角眉梢嘴角,笑意一閃即逝,便似美玉生暈,完美無瑕,他便不由沉迷其中。很多年后,他也不免想起這一刻,才知道那時(shí)自己便丟了心魂。待回過神來,就聽姐姐叫他:“弟弟,弟弟!”他連忙看向袁千裳應(yīng)道:“姐姐。”袁千裳略帶不悅的說道:“這么沒有規(guī)矩,這兩位是長青寺修行的慧行和慧色師傅?!痹较蚧坌泻突凵辛朔鸲Y。袁千裳道:“這是胞弟千山。”慧行和慧色也躬身回禮。袁千山便說道:“今日得見兩位師傅,十分榮幸;姐姐許是大事將近,不思飲食,能得兩位師傅陪伴,或可稍安。”袁千裳說道:“叫你來是有事相托,兩位師傅與我一向要好,愿意見見沈家公子,你可能安排?”袁千山道:“我打發(fā)人去約他午后醉月樓一見就是,不知兩位師傅是否方便?”慧行道:“方便,勞煩施主?!痹降溃骸安桓遥疫@就去辦,午后再來接兩位師傅吧?!痹驯阏f:“去吧?!痹接痔а劭戳丝椿凵讲懦鲩T去了。
袁千裳略一皺眉?;坌行Φ溃骸翱偮犇阏f有個(gè)的弟弟,和你十分相似,今日才見了?!痹驯銌柕剑骸澳銈冇X得他如何?”慧行道:“倒是十分精神?!被凵溃骸熬褪遣凰圃憬氵@般和善?!痹颜f:“他終究是男子,自然與我不同。”
稍后,有丫頭來問在哪里用午膳。袁千裳便說:“讓小廚房做些素齋來,跟母親說,我就在自己院子里招待兩位師傅了?!毖绢^應(yīng)了一聲去了。三人又坐了一會(huì)兒,便移步去飯廳用午膳。三人都默默念誦,而后默默的進(jìn)食。待用完午飯,袁千裳讓兩人隨她去閨房歇息,慧行說想去佛堂禪坐歇息,袁千裳當(dāng)然應(yīng)允,便只帶著慧色回到房間?;凵珌淼皆训拈|房,見除了臨窗一個(gè)梳妝臺(tái)和側(cè)對角一張繡床,高低大小的箱柜擺了一圈??看耙贿呥€有一張?zhí)梢?,躺椅上鋪著深白淺紅荷花刺繡面的褥子,還整齊的疊放著一個(gè)淺綠輕紗透著粉色絲綢的小毯子,看著十分精致?;凵阏f:“袁姐姐這個(gè)躺椅看著十分舒適,就借給我休息片刻吧?!痹芽此矚g便說:“那你就在躺椅上休息吧,我自去床上歇息了?!被凵闷鹛鹤樱蛇M(jìn)躺椅里,再把青紗紅綢毯散開蓋在身上,很快就入睡了,更是連夢都不曾有一個(gè)。
時(shí)才過午,慧色便醒來了,睜開眼睛看袁千裳還在休息,正想著去佛堂找慧行。便聽一個(gè)女使敲門問道:“小姐可起身了?”慧色便過去開了門,說道:“袁姐姐還在休息,可是袁千山施主來了?”女使說:“正是,在廳上等呢,找小姐和兩位師傅。”慧色便道:“先不必打擾袁姐姐了,等她起來了再告訴她吧,你請?jiān)┲魃缘?,我去佛堂叫了慧行師姐便一起去見他?!迸箲?yīng)聲去了,慧色去了佛堂,見慧行閉眼在蒲團(tuán)上禪坐,面色和緩,呼吸均勻?;凵龥]有入定,便輕聲喚道:“慧行師姐。”慧行睜開眼睛,看了慧色,便起來說:“走吧。”
于是兩人便出來見了袁千山,袁千山還帶來了兩頂垂紗斗笠,說:“醉月樓畢竟是風(fēng)月之地,兩位師傅還是喬裝一下的好?!被坌斜愕乐x接了。慧色卻問:“我們坦坦蕩蕩,何須遮掩?”慧行答道:“醉月樓演歌舞,我不應(yīng)主動(dòng)接觸,你若想看看倒是可以?!被凵阏f:“我也發(fā)愿修行的,當(dāng)然也不該接觸。”說著便也接過斗笠戴起,遮掩了面容。袁千山便帶著兩人從袁家后門出來,讓兩人上了一輛小馬車,自己騎馬跟隨。
溫順的棗紅馬有節(jié)奏的邁動(dòng)四蹄,踩踏在平整的大道上,拉著后面的小馬車轱轆轱轆的前行,既不快也不顛簸,慧色卻還是漸漸覺得有些氣悶,頭也有些疼,終于在她快要感到眩暈的時(shí)候,車停了下來?;凵L長做了幾次呼吸,終于舒服了些。慧行看她樣子,便知她不適。于是大打開車門,先下了車后,轉(zhuǎn)身去扶慧色下車。慧色下車輕聲的道了聲謝。一旁的袁千山皺眉問道:“慧色小師傅是不常坐馬車嗎?是我考慮不周,該找個(gè)寬敞些的馬車才是。”慧行便說:“無妨,她這是第一次坐馬車?!被凵舱f道:“沒事了。”
袁千山便帶著慧行和慧色從后門進(jìn)了醉月樓,而后直接上樓進(jìn)了一間廂房。廂房不大,陳設(shè)卻可見精巧用心。正對門一張圓桌,幾個(gè)凳子,側(cè)面一串珠簾,珠簾后可見一扇朝內(nèi)開著的大窗,窗前一榻,塌上一個(gè)小巧的茶桌,塌兩側(cè)和后面都是長桌,桌上擺了各色花果。窗外正可見戲臺(tái)上有一個(gè)青衣,濃妝艷抹,滿頭珠翠,一身五彩華服,此刻輕舞水袖,緩緩開口,語調(diào)圓潤婉轉(zhuǎn),更顯嫵媚多姿。慧色看了十分新奇,道:“歌舞確實(shí)能動(dòng)人心?!眳s是走過去關(guān)上了窗戶。袁千山倒了一杯茶對慧色說:“小師傅方才不適,可用些茶水?!被凵呋貋淼乐x。袁千山見沈家公子還沒來,有些不悅,說道:“兩位師傅稍坐,我去迎一迎我這個(gè)準(zhǔn)姐夫?!闭f著推門出去,復(fù)又關(guān)上房門。
慧行和慧色便在圓桌旁,對著門口的位置坐下,撩開斗笠上的白紗喝水休息。袁千山出了門,對跟著的仆從說:“你在這里守著,任何人都不要讓他進(jìn)去?!倍蟊阆聵牵瑏淼阶碓聵堑暮箝T前,等了大概半炷香,才見沈家的馬車緩緩的駛來。沈公子下了馬車,看到袁千山在門口等候,猶豫著下了馬車。袁千山上前道:“沈大哥,近來可好?”沈公子說:“都好,勞煩掛心,不知今日袁賢弟找我何事?”袁千山說:“不過找沈大哥一聚,順便請教些生意經(jīng)?!币娚蚬尤赃t疑的樣子,便湊近了低聲說道:“是慧行和慧色師傅要見你?!鄙蚬勇犃?,如遭雷擊,忙跟袁千山進(jìn)了門,而后拉住他問到:“可是長青寺的慧行師傅?”見袁千山點(diǎn)頭,沈公子便拋下他快步向樓上走去。袁千山更為不悅,卻也沒說什么,只是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