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是安妮小兔服裝公司宣傳部的一名資深員工。
周清也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知道自己行為木訥、不善言辭。因此,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試圖通過實打?qū)嵉墓ぷ鞒煽儊慝@得更高的薪酬、更高的職位、更高的發(fā)展前景。
他幾乎做到了!
公司每年10月將會進行一次人事調(diào)動。周清早已從張經(jīng)理那里得到暗示,因為自己的良好表現(xiàn)和出色的業(yè)績,自己在這一次的人事調(diào)動中將會升為主管!
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工作終于有了回報!
周清幾乎熱淚盈眶!
但這樣的感動還沒有持續(xù)多久,一個空降的年輕人就打碎了這一切,就像用一把利劍劈開了畫著天堂的畫布。
方遠,一個去年才招進來的年輕人,一個今年才空降到宣傳部的新職員,一個和周清完全相反的類型。他一進入宣傳部,就成了張經(jīng)理面前的紅人,每天都和張經(jīng)理談笑風(fēng)生。
自從方遠來到宣傳部之后,周清再也沒有聽張經(jīng)理提起過自己升任主管的事情。甚至,他還得到過張經(jīng)理的暗示:方遠是公司上層某個領(lǐng)導(dǎo)的親戚。方遠對宣傳部主管的職位很感興趣……
周清的三觀在一瞬間破碎了。
就像一只水晶杯被摔向大理石鋪就的地面,碎得非常徹底……
他深刻地反思,不斷地詢問自己:努力工作有什么用?掌握扎實的工作技能有什么用?
沒用!沒用??!沒用?。?!
再努力地工作、再掌握扎實的工作技能,也比不上人家有一個好爹,有一張會說話的嘴!
就像這次的秋季服裝宣傳照,張經(jīng)理故意聘用了兩位攝影師——廣告攝影屆大拿唐書同和名不見經(jīng)傳的郝有責(zé),然后又故意將唐書同安排給方遠,將郝有責(zé)安排給自己。這是為什么呢?
不就是因為唐書同宣傳照拍得好,以后他拍攝的服裝銷量會很好——這件事可以給方遠的資歷鍍金嗎?
有了這個工作亮點,方遠要得到主管之位不就更加輕而易舉了嗎?
而郝有責(zé)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攝影師,拍出來的宣傳照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時,郝有責(zé)負責(zé)拍攝的是公司新涉及的1歲以下嬰兒服裝領(lǐng)域,客戶信任度低,銷售本來就艱難。
難上加難,最后得出的銷售量估計也不會好看——這件事,不是正好可以用來打擊自己這個宣傳部資深老員工、主管之位的有力競爭者嗎?
有了這個工作黑點,自己距離主管之位不就越來越遠了嗎?
妙計啊妙計!
為了這個妙計,恐怕張經(jīng)理和方遠已經(jīng)盤算好久了吧!
周清遠遠地站在一邊,孤獨地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不遠處,拍攝區(qū)里的燈光、話語都無法對他產(chǎn)生一點點影響。
因為他早已看到了注定的悲劇結(jié)局,對其中的過程也就不感興趣了。
周清的情緒越發(fā)低落。
他覺得口里很苦、很澀,亟需有什么東西填滿。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叼進嘴里,這才想起攝影棚里嚴(yán)禁吸煙。于是他只能那樣干叼著,眼神越發(fā)落寞寂寥。
“周哥,看什么呢?這么出神?!?p> 一聲輕快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周清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方遠狐貍一樣的笑臉。
周清只覺得心里一堵,突然體會到了一種心肌梗死的感覺。
“沒什么,就是看他們拍照?!?p> 方遠順著周清的手指望了過去,撇了撇嘴:“他們啊……有什么好看的?亂七八糟的,能拍出什么好照片來?”
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方遠湊到周清身邊,親親熱熱地道:“周哥,我跟你說,唐書同老師不愧是玖環(huán)市廣告攝影界第一人!那照片拍的,簡直棒呆了!
你把唐老師拍的照片放到眼前看,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覺得舒坦!”
方遠拿出手機,將自己轉(zhuǎn)拍的照片調(diào)出來給周清看:“周哥,你看,唐老師是不是拍得特別棒?”
不等周清回答,方遠又仰起頭,道:“張經(jīng)理當(dāng)時一看到這些照片,就驚為天人!
他還發(fā)話了,今年的秋裝鋪貨后,要在玖環(huán)市所有店鋪櫥窗里都掛上唐老師拍的巨幅宣傳照!”
說完,方遠一邊笑著,一邊若有若無地看了周清一眼。
周清是比較木訥,但卻不是傻子,哪里能看不出來方遠的意思?!
這個方遠,雖然一口一個“周哥”叫得親熱、叫得尊敬,但他的心底根本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他這次來,就是來炫耀的!
周清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輸人不輸陣!
人家都懟到臉上來,再不還擊,還有半點做人的尊嚴(yán)嗎?
周清立刻笑起來,一臉驕傲地指著攝影區(qū)道:“所有的櫥窗都掛唐老師的宣傳照?這也太夸張了吧。
別的不說,我負責(zé)的這位郝有責(zé)攝影師也拍得非常不錯,應(yīng)該能拿到不少的櫥窗位置了。”
方遠依舊笑瞇瞇的,但眼神卻更加深沉了:“哦,是嗎?可是我聽說,這個郝有責(zé)是第一次拍廣告宣傳照。這樣的新手,真的能拍出好照片嗎?
就算拍出了還算不錯的照片,想要和唐老師比,還是太早了吧!”
“那可不一定!我看郝攝和家長、模特們都配合得非常好,一定能拍出好照片的!”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看一看了?!?p> 方遠笑著走向攝影區(qū),心里的想法卻越來越陰暗:哼,周清,你不過是比我早幾年來公司而已,得意什么?在我面前裝什么大尾巴狼?看我給你搗一下亂,你就會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無力了。
方遠上前幾步,突然臉色一變,大吼道:“你在干什么蠢事?”
攝影區(qū)里的幾個人都懵了,全都反射性地停下動作,轉(zhuǎn)頭看過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安妮小兔服裝公司的員工,方遠。
這個方遠,突然在這里大吼大叫是要干什么?
只見方遠一個箭步?jīng)_進攝影區(qū),尖聲道:“你們怎么能讓模特擺出這樣的造型呢?咱們公司的服裝主題是‘簡約、自然、溫馨’,你們擺拍的這樣動作也太不自然、太不溫馨了!”
“我剛剛從唐書同老師那邊過來,他讓模特擺的動作就非常好,非常符合我們公司的要求。我來擺給你們看一下?!?p> 說完,方遠抓著楊帆小寶寶的手腳就開始擺弄了起來!
郝有責(zé)敢擺弄小寶寶的動作,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奶爸,又在系統(tǒng)中親身體驗過嬰兒的生活,對嬰兒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但方遠,就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哪里懂這些?
更何況,他本來存心就是來搗亂的!
還在睡夢中,楊帆小寶寶的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幾秒鐘之后,便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痛!痛!痛!
難受!難受!難受!
是誰在抓我啊?討厭!討厭!
楊帆媽媽的心瞬間揪痛了起來,她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想要奪回自己的孩子,但卻被方遠靈巧地閃避了過去。
“你放開我孩子!”
“別著急,孩子只是一時不習(xí)慣。等我再擺一下,他習(xí)慣了,就不哭了?!?p> 楊帆媽媽幾次出手,都被方遠避了過去。眼看著楊帆小寶寶越哭越大聲,楊帆媽媽急得都快掉眼淚了!
就在這時,一聲從旁邊傳來。
“放下孩子!”
方遠只覺得眼前一花,手里就空了!
再抬頭的時候,楊帆小寶寶就已經(jīng)被郝有責(zé)送還給了楊帆媽媽。楊帆媽媽喜得一邊落淚,一邊不停地鞠躬感謝郝有責(zé)。
“哎呀,你怎么能亂搶孩子呢?萬一出了什么事……”
方遠尖聲叫著,還想往楊帆媽媽那邊走。但剛走出一步,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郝有責(zé)氣勢全開,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方遠,以內(nèi)力緩緩說道:“請出去,這里不歡迎你?!?p>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有著極強的壓迫感。方遠只覺得自己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氣勢雄偉、凌霄天際的高山!
方遠雙腿一軟,不由地倒退了一步!
郝有責(zé)氣勢不減,上前了一步!
方遠雙腿更軟,一連倒退了好幾步。這個時候,楊帆爸爸和何心爸爸也跟了過來,死死地瞪著方遠。
郝有責(zé)沒有再上前。
他站在距離方遠最遠的地方,緊緊地盯著方遠。
作為一個父親,郝有責(zé)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對孩子的傷害!任何孩子都不行!
因此,此時的郝有責(zé)對方遠是真的有了實質(zhì)性憤怒和動手的沖動!
方遠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髓中冒出,冷汗刷地從額頭上流下,趕緊連滾帶爬地跑出了2號攝影棚。
媽媽呀,這個郝有責(zé)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