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個時辰,阿布思軍中的工匠便帶著數(shù)百斤產(chǎn)自漠北的寒石鐵如約而至,哥舒翰派人將車弩箭頭重新做了改裝,為避敵軍耳目,悄悄在山坡后對著石堡城建起一座弩臺,只待再次攻城前轟擊城墻之用。
王思禮對阿布思仍不放心,建議讓獨孤率本部隨其一同前往截住吐蕃援軍,哥舒翰也一同準(zhǔn)允。獨孤得令后,去醫(yī)護站道別了正養(yǎng)傷的伯文,連夜便帶兵出發(fā)。
待與阿布思部匯合后,見其本人并未隨軍,倒又是那燕翎公主一身戎裝領(lǐng)兵在前,幾位突厥將軍在旁作為偏將,八千騎兵也只來了一半。
“大汗不用手下諸將,怎會派公主出戰(zhàn)?”獨孤上前便問。
“你莫不是小瞧了我?今天你得和我的士兵一樣,稱我燕翎將軍?!边@燕翎倒是顯得老練,看來確實經(jīng)歷戰(zhàn)陣不少。
此時,哨騎回報說吐蕃援軍已在二十里外安營扎寨,燕翎一勒馬頭對著身邊諸將說:“如此正好,趁夜劫了他的營地?!北娙私札R聲應(yīng)好,她轉(zhuǎn)而又對獨孤說:“一旁看著便好,兩個時辰便可讓你回傳捷報。”
起伏的山丘間地勢并不算陡險,正是騎兵沖鋒的絕好戰(zhàn)場。及至夜深,本來山巒上掛著的一輪明月也偷偷地鉆進了重重黑云之中,夜色顯得更深了。
星星點點的火把堆指示著攻擊的方向,數(shù)千突厥騎兵個個口銜枚,馬裹蹄,一聲令下之后,從數(shù)個方向殺向敵營,那燕翎更是一馬當(dāng)先,射翻了營門前的幾個哨兵后便直奔中軍大帳。
獨孤領(lǐng)兵在后頭跟著還沒進營,眼看著騎兵們沖進營內(nèi),除了十幾個哨兵外再沒見有其他敵人蹤影,心里突然一陣寒意,難道敵人又像在日月坡的石閘前一樣,擺起了空城計?
正想著,突然營地外殺聲四起,黑呼呼的大批吐蕃軍從四面鉆出,將手中的火把拋進營地,營帳上像是潑了火油一般遇火就著,同時放出一排排的火矢射向突厥兵,燕翎的人馬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獨孤見果真中了埋伏,立刻令手下士兵從外解圍,自己則沖進營內(nèi)去救燕翎,一時間三方人馬混戰(zhàn)到了一起,火光沖天,濃煙彌漫,完全分不清敵我。
獨孤沖過重重濃煙來到營地中央,見燕翎的坐騎已受驚亂撞,被十幾個沖進營來的吐蕃兵團團圍住,獨孤沒有猶豫,提起弓來連發(fā)幾箭射倒數(shù)人,燕翎順勢跳下馬來拔刀就砍,幾名突厥衛(wèi)兵此時也過來一起幫忙解了圍。見是獨孤來救,她興奮地喊道:“下次定要換我救你一回!”
“不要詛咒我,才沒你這么魯莽鉆人家圈套,趕緊沖出去再說?!闭f著拽著她就往外跑??墒峭罗嗣黠@有備而來,很快在各個方向用點著的木拒馬封住去路,弓箭手在外面仍不斷地向營中放箭,突厥士兵們亂作一團,不知該往哪里突圍,許多人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中了亂箭。
混亂中,突然幾支箭射來,獨孤拔出佩刀來擋在燕翎身前,用刀撥開了兩支來箭,卻被另一支箭頭穿過鎧甲“倏”地扎進前胸,頓時鮮血噴濺了一地,身后的燕翎見了驚得叫出聲來,扶著他大聲喊著衛(wèi)兵。
生死關(guān)頭,營地外忽然響起來突厥自己人的喊殺聲,眾人像是聽到了天神騰格里的召喚一般,重新振作起精神向外沖殺。原來營外正是阿布思之弟凡羅帶兵來解圍,吐蕃將領(lǐng)眼看有援兵來救,恐怕反被圍住,只能下令撤兵,向山后退去,被困營中的眾人這才得救而出。
待天亮之后,凡羅繼續(xù)引兵一路將退卻的吐蕃軍逼往樹墩城方向不敢再進。燕翎則一路抬著已經(jīng)昏厥的獨孤回到營中找來醫(yī)官治療,好在他貼身穿著軟絲甲,雖被扎破,但所幸箭頭沒扎太深,只是傷到了胸骨,必須靜臥養(yǎng)傷。
從那日起,燕翎便時刻陪在獨孤身旁一步?jīng)]有離開,竟至傷心落淚,自責(zé)當(dāng)時不該魯莽行事。阿布思見女兒如此,只能親自下令醫(yī)官要用最好的藥材為其療傷。
不知過了多久,獨孤才終于慢慢恢復(fù)意識,昏沉中見到燕翎的身影始終伴在左右,替他換送湯藥,期間又像是被人抬上車馬之中趕路許久。
這日,他終于完全醒過來,帳中只有一名突厥侍女正收拾臥榻,見他醒來,急忙去喊公主前來。待他強撐著起身下地,見燕翎公主興奮地掀簾而入,幾乎是喜極而泣道:“你終于醒了!”
獨孤謝過后忙問:“我昏睡了多久?”
燕翎將他攙回胡床上坐下,說:“那日你中箭后傷勢很重,大夫雖止住來血卻依舊不省人事,昏迷至今已數(shù)十日?!?p> “你說什么?數(shù)十日!那大帥攻城如何了?”獨孤不敢相信。
燕翎吩咐侍女即去大夫那里取湯藥來,轉(zhuǎn)身緩緩說道:“你就不必多擔(dān)心了,前日聽回報說你們大帥已用車弩炮將城墻轟塌,想必此時早已攻下石堡城大獲全勝了?!?p> 獨孤聽了半信半疑,直要自己前去看個究竟。待他走到帳外,發(fā)現(xiàn)眼前竟是一片無邊草原伸至天際,大批的牛羊四周群繞,不知竟是到了何地。正在猶疑間,只聽燕翎在身后說:“這里是父汗的駐地朔北草原,大夫說你的傷勢太重,需每日三次更換草藥并且靜養(yǎng)數(shù)月,是我求父汗派人一路將你護送到此。”
如此意料之外,獨孤感到胸口猛地一陣刺痛,好似傷口迸裂,幾乎疼昏過去。被燕翎重新扶進帳后,只能躺倒在臥床上大口喘著粗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