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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隕

第五十九章 祿山朝京

荔枝隕 何·田 2572 2019-12-21 22:29:29

  阿興回到長安的那日,正巧是質子府安慶宗為自己剛出生的兒子辦滿月酒宴的日子。安祿山破例在長安多留了一個月,正是為了要喝自己嫡長孫的滿月酒。如此一來,連圣人也一改之前被拒婚的不悅,派內侍監(jiān)袁思藝特地上門送來了上等御酒,專賀太仆卿喜得貴子。

  酒席上,安祿山才算頭一次正臉瞧見自己的長兒媳燕翎。剛出月子的燕翎養(yǎng)得是腮紅指嫩,膚粉圓潤,較之前更為艷麗動人。乍見之下,連安祿山也忍不住眼神幽幽閃動。恐怕在場的也只有康夫人領會到了那眸凝神的意味,提醒著兒子安慶宗趕緊將襁褓中的孫子抱給安祿山親自瞧瞧。

  安祿山轉過神來,一把接過小孫子,樂得合不攏嘴,直夸小孫子長得天圓地合,眼鼻嶙峋,日后長大一定也是個英武的草原漢子。

  康夫人接過話來頗為自得道:“也不瞧瞧咱燕翎的苗子,還不是我給定的調子好,要是隨便依了人家的意思,恐怕就難了。”

  一旁的袁思藝聽了這話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意在提醒之前拒受賜婚的一轍,如今圣人雖未介懷,還送來了御酒相賀,不得再出欺君之言,弄得在場旁人都有些尷尬。倒是安祿山絲毫沒有在意,借著康夫人的話頭又把目光投到了燕翎身上,表情中滿是歡喜和贊譽,嘴上還說:“我兒眼光果然不俗,到底還是超過了他老子,畢竟青出于藍啊!”說完仰頭大笑起來。

  安慶宗聽了渾身不自在,腦中閃現(xiàn)的竟都是安祿山當初納妾時的場景,想那段氏年輕貌美,與此時的燕翎正是相仿年紀,惹得安祿山七魂不知六魄,迷離的眼神正仿佛如今這般模樣。想到這,安慶宗不禁背脊冒汗,倒吸幾口涼氣克制著胸中的不安。他起身走到安祿山跟前施禮道:“阿塔,您孫兒剛滿月,之前依著燕翎的意思取了乳名叫季周,今日您在,不妨就請您給賜個大名吧?!?p>  “喔?小名叫季周?”安祿山驚訝道:“可是突厥人雄鷹的意思,對么?”他邊說邊又側向燕翎的方向,意思是在向她求證。

  燕翎很識意地趕緊走近幾步,緩緩地點頭答道:“回阿塔,正是此意。”

  安祿山愈發(fā)高興了,拍著懷中的孫兒笑道:“好!季周好!”他停下頓了頓又說:“還要賜甚大名?這名就好極了,就叫安季周!”

  還沒等安慶宗有回應,燕翎已滿臉歡喜地準備叩謝,喊道:“燕翎替季周謝阿塔賜名!”

  安祿山雖說形體健碩,但身手可是敏捷,沒等燕翎一個頭叩下去,一步便跨上前,伸手攙到燕翎的胳臂上將她扶了起來,嘴里說著“免了免了”,起身的瞬間二人眼神正正巧碰到了一起,安祿山并無絲毫避閃,直盯得燕翎頓時兩頰一紅,只得低下頭往后退了幾步回去。

  安慶宗此時已在一旁看得牙關直蹦,呆立在原地不敢做聲,倒是康夫人適時地邀眾人紛紛舉盞,為小孫兒的滿月之喜干上一杯。安祿山也是來了興致,不斷地讓身旁的酒侍給自己斟上滿杯,幾巡下來,連袁思藝也頗為招架不住,起身再番道賀便告辭先行了。安慶宗雖然心中壓著石頭,面上還是一個勁地舉杯助興,直到吩咐下人將已蹣跚大醉的安祿山伺候回寢后,席間就只剩下他和母親康夫人二人。

  “這老東西簡直欺人太甚!”安慶宗氣得將手中的杯盞擲碎在地上。

  “我兒不可!”康夫人厲聲喝止道,“豈知隔墻有耳否?”

  安慶宗很是委屈道:“阿納,此人色性不改早不是一日兩日,您如何還能忍得?如今兒子能娶得燕翎,為您誕下孫兒,那可都是受了烏彌女神的恩賜!”

  康夫人聽了緊鎖著眉頭默不作聲。安慶宗接著說:“兒子現(xiàn)在很是擔心,這老東西會不會又起邪心,假借撫養(yǎng)季周的名義硬將她母子二人帶回范陽去?其實是為了……”

  “莫要自己先亂了心緒!”康夫人開口道,“即便他真有那賊心,我諒他還沒那個賊膽!這些日子你且在府上多陪著燕翎便好?!?p>  安慶宗只得咬著牙點頭稱是。

  從那日起,安祿山便托辭在京城略盡天倫,果真又向圣人多討了一個月的期限。最后還是袁思藝奉了宰相之命親自到府上來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應準備打點回程行裝。邊疆大吏照例進京覲見,多則不可逗留個把月,一旦邊境戰(zhàn)事突起,諸將群龍無首無以退敵,故而今日宰相有這權利來下逐客令。

  其實楊國忠打的算盤,他安祿山不會不清楚,宣他進京即要來,面圣盡表忠心無二,逐他離京便要走,一則彰顯宰相權威,再則防他利通京官。安祿山對他這般心思伎倆豈能不知,即便肚里頭早已咒罵千遍,可面對著楊國忠遣來的袁思藝,安祿山還是要笑臉相迎。

  “上回公公來賜御酒時,祿山多少有些失儀了,還望公公海涵啊!”安祿山躬著腰滿臉堆笑地說。

  “安大帥言重了?!痹妓嚮氐糜行┎恍肌?p>  安祿山轉身給下人使了個眼色,便提上來一個錦盒,他接過來親手遞到袁思藝面前,說:“公公上回既送了酒來,祿山來而不往非禮也,給公公也備了份薄酒權作回謝,請一定笑納!”

  袁思藝瞥眼一看,錦盒上覆紅布,待安祿山微掀一角湊到他跟前,霎時吃了一驚,原來是一頂色彩斑斕的琉璃酒瓶,泡著一副棗紅色的肥碩鹿茸,只瞧一眼便知價值不菲。

  “你!這是何意?”袁思藝臉色陡然一變,故意假慍道:“孰不知此乃助陽大補?”

  “公公且息怒。”安祿山骨碌著兩顆圓眼珠,湊到跟前低聲笑道:“祿山豈敢胡亂揣測?實在是頭一回親見本尊時,偶覺公公您眉發(fā)濃密,聲腔渾厚,旁人許是不通,唯獨祿山略知其中奧秘一二,故而私下略備此禮,望公公萬勿見怪!”

  袁思藝聽了嘴角微微一抽,笑出了聲來,順勢讓小廝收下禮物,說:“沒想到安大帥懂得可真不少哇!既如此,那奴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安祿山立馬作一深揖道:“厚盼公公多替祿山侍候陛下圣躬!”

  “知啦知啦!這不是奴家的本分嘛!”

  袁思藝樂開了花一般,由著安祿山一路送到府門外上馬而去。待到了圣人面前,確是聲淚俱下,直說那安祿山離京出城時,走出老遠還掉頭下馬,向著皇城的方向跪拜謝恩,哭盼著明年此時再能奉旨進京,伺候陛下身邊。老圣人聽了著實感慨萬千,只是掩面低吟著:“是朕的不是??!”

  一旁神情凝重的楊國忠既氣憤又不解地瞪著那袁思藝,不敢做聲去勸圣人,畢竟前一刻他還在圣人面前悉數(shù)羅列著他派人調查來的鐵證,說他安祿山已顯不臣之心,料想他一定不敢再獨自進京,此時卻像是被狠狠甩了記耳光在臉上火辣辣地疼。

  話說出了長安城的安祿山倒確是調轉馬頭回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皇城,可他既沒有下馬跪拜,更不曾掩面哭訴,只是凝神望著城頭上那一輪燒得火紅的夕陽,胸中翻騰著無限的遐想。

  想當年第一次親到長安,滿眼的繁華似錦,皇城的輝煌氣魄讓他對擁有全天下權柄的唐皇心生敬畏,又滿腹饞慕。他暗暗在心底對自己說,只待天時一到,他定要在那片城墻上下燃起屬于自己的火光,連野十里,燒成一片,燒出只屬于他安祿山的另一番繁華與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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