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人不如求己

　　神農(nóng)發(fā)明耒耜，教民稼穡，農(nóng)業(yè)自此誕生，中國進入農(nóng)耕文明。

　　耒耜一直被使用了幾千年，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使用時間最長的農(nóng)具，沒有之一，可以是說農(nóng)業(yè)神器了。戰(zhàn)國時代，耒耜依然是主要農(nóng)具之一，另一個主要農(nóng)具就是犁。

　　耒耜，雖是一件農(nóng)業(yè)工具，卻是代表兩部分。耜，就是插進土里，用來翻土的部份，最初是木頭，后來用骨頭石頭青銅，最后用鐵制作。

　　耒，就是柄，握手的部分，起初是直柄。后來，我們的祖先發(fā)現(xiàn)，微微向后的曲柄比起直柄更好用，曲柄代替了直柄。

　　耒，除了握手之外，還有一個功能，那就是使力，因而在下端有一根橫梁，可以用腳踩，耜就入土了。

　　使用耒耜時，用力把耜插入土里，再用腳在橫梁上踩上一腳，朝后一扳，就完成一次翻土，這和現(xiàn)代用鐵鍬翻土類似。

　　耒耜的長度，比起戰(zhàn)國時代成年人的標準身高六尺六寸（秦國一尺相當于現(xiàn)代23厘米）稍短，這長度比起趙萱的身高長了不少，趙宸這話戳在趙萱的軟肋上，她小臉垮下來，一臉黯然，久久不語。

　　不要說趙萱，就是趙宸也沒有耒耜高。

　　趙宸十四歲，黑黑瘦瘦，身長不過六尺，也就是1.38米，不到一米四，哪有耒耜高。趙宇十二歲，身長五尺四寸，也就是1.24米，更矮了。趙萱最小，十一歲，身長不過五尺，也就是1.15米，最矮的存在。

　　看著矮瘦的弟弟妹妹，再想想自己的身高，趙宸想到了一句現(xiàn)代社會罵人窮矮挫的話“人窮臉丑小學戶口一米四九”，這話用在趙宸身上，那是在贊美他。

　　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趙宸黑瘦矮小，長得不咋的，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和“人窮臉丑”、“一米四九”這話太帖切了。

　　在戰(zhàn)國時代，目不識丁是普遍現(xiàn)象，要是有小學戶口，那就是讀書人，才子一枚，可以橫掃一片庶人，是人上人。

　　不對，趙宸識字，趙宸總算有一種優(yōu)越感，比別人強了。

　　“大兄，不這樣，還能怎的？”過了好一陣，趙萱抬起頭，淚水在眼圈里滾來滾去，泫然欲泣。

　　“是呀?！壁w宇頷首，眼圈兒發(fā)紅。

　　趙宸的便宜父親趙朋，在去歲九月的秦趙邊境沖突中，被趙軍斬殺。消息傳來，娘親悲傷過度，一病不起，拖了三月，終于在秦昭王四十三年正月初五死了。連失雙親，趙宸悲憤不已，一命嗚呼，于昨日死去，被李陽占了身體。

　　現(xiàn)在的三兄妹，就是無依無靠的戰(zhàn)爭孤兒，沒有父母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養(yǎng)活自己，在趙宇和趙萱心中，不趁早翻地，還能怎么辦？

　　“我們可以犁地。”作為農(nóng)業(yè)學院的高材生，這難不住趙宸，他早就有了想法。

　　“犁地？”趙宇眼前一亮，隨即黯然，道：“可我們沒有田牛?！?p>　　牛耕在春秋時期出現(xiàn)，商君變法后，秦國大力推行牛耕技術(shù)，使得秦國的農(nóng)業(yè)水平領(lǐng)先山東列國，秦國的糧食多，很是富足，聞名天下。

　　但是，田牛價高，一頭田牛沒有四五千錢別想了。這么貴的田牛，不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趙宸他們所能擁有的。

　　“我們可以向國府借?！壁w宸有替代辦法。

　　秦國農(nóng)戰(zhàn)立國，非常重視農(nóng)業(yè)，商君提出的“農(nóng)本思想”一直被秦國歷代國君遵循，為了發(fā)展農(nóng)業(yè)，秦國對農(nóng)業(yè)進行大力扶持，要是窮人買不起田牛，沒關(guān)系，可以向國府借。

　　當然，這要遵循一系列嚴格的審核。

　　“借田牛？”趙萱眼睛亮晶晶，如同夜晚的繁星似的，這絕對是個好辦法。

　　牛耕的效率絕對比人翻地強得太多了，省事省力不說，還效率高，翻的地多，就能種更多的莊稼了，就能有更多的收成，吃得飽，不用擔心挨餓。

　　“可我們使不動犁呀?！壁w萱的目光落在長直轅犁上，眼里的亮度消散，很是泄氣。

　　戰(zhàn)國時代使用的犁是長直轅犁，這是兩牛扛抬式的犁，需要兩牛兩人才能犁地，而且一副犁有百八十斤重，這遠遠不是趙宸三兄妹所能使得動的，就算借到了田牛，也是沒用。

　　“這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辦法。”趙宸作為農(nóng)業(yè)學院高材生，哪會用長直轅犁，他早就選中了一種犁，輕便好用省事省力。

　　長直轅犁的長轅就足有八九尺長，又粗又長，使得整副犁很是笨重，不要說趙宸這小身板，就是成年人犁地一天也是夠嗆。

　　“大兄，你不會是想求二叔吧？嬸娘會打死我們的?！壁w宇一臉焦急。

　　二叔叫趙友，是趙朋的同母異父弟弟，人還不錯，就是有個毛病，粑耳朵，怕老婆。嬸娘是東陽里出了名的悍婦，不僅把二叔欺負成了孫子，有氣就要朝三兄妹身上撒，趙宇都不想提她的名字。

　　“不會?！壁w宸搖頭，哪會找不自在。

　　“大兄，你是要求姑姑？姑姑家的事兒也不少呢。”趙萱眼前一亮，笑得很甜。

　　姑姑趙萍，是趙朋同母異父的妹妹，家境不錯，人也好，對三兄妹也不錯，前幾日還提出要收養(yǎng)三兄妹，前任不愿意，這事才沒成。

　　姑姑也有一家人，忙得很，就算有心要幫趙宸耕種，那也不現(xiàn)實。

　　“求人不如求己！我誰都不求?！壁w宸哪會是求人的人，自有辦法。

　　人不自強，天難佑！

　　人若自強，天必佑！

　　弟弟妹妹有心要問，趙宸不愿多說，他們只好不問了。

　　“你們把粟舂出來，我們好咥?！壁w宸給弟弟妹妹安排活兒。

　　粟，是五谷之一，歷史悠久的農(nóng)作物，去殼后就是小米。雖然不是趙宸常吃的大米，那也比菘菜菽飯強得太多了。

　　趙宸從粟倉里取出粟谷，放到石臼中，握著木杵開始舂米。這木杵不輕，十幾二十斤重，趙宸力氣弱，舂了不到十下就手臂發(fā)酸，再舂了十幾下，雙臂乏力，把木杵交給趙宇。

　　趙宇接在手里，興沖沖的舂起來，但是，他的力氣不大，不到二十下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甘心的放下。

　　趙萱接著舂，她的力氣最小，不到十下就不行了，呼呼直喘粗氣。

　　趙宸看在眼里，心中感慨，古人吃點東西真心不容易。

　　舂米，是古代最辛苦最累的苦活兒之一，也是古代懲罰女犯人的苦力活。古代懲罰男犯人就是筑城修橋補路這些苦力活，稱為“城旦”，和舂合起來就成了讓古人談之色變的“城旦舂”，由此可見舂米有多辛苦了。

　　趙宸讓弟弟妹妹接著舂，他疾步離開，要去做犁。

　　正月天時很冷，寒風呼嘯，冷意迫人，趙宸雙手朝袖管里一袖，抱臂于胸前，縮成一團，就跟在寒風中縮作一團的鵪鶉似的。

　　“古代的天氣真是冷。”趙宸小聲抱怨一句。

　　行走在村中小徑，趙宸游目四顧，只見四四方方的農(nóng)田里有著不少庶民正在忙活，男女老少都有，個個干勁十足，熱火朝天，一副恨不得一天把一年的活兒干完的樣子。

　　抬頭看看天色，剛?cè)胧硶r（7點到9點），也就是七點多，田里就如此熱鬧繁忙，真是超乎趙宸的想象。要是在現(xiàn)代社會，這時候你能在田里見到人影就不錯了。

　　“秦人奮發(fā)！”趙宸有所明悟。

　　“小豎子，過來?！本驮谮w宸感慨之時，一個黑巾束發(fā)，身著褐衣，足蹬布履，身長七尺，肩寬體壯的男子，站在遠處，對趙宸勾手指，斜睨著趙宸。

　　這人叫黑，是村里有名的“游人”，整日里游手好閑，盡做些欺壓良善的事情。按照秦律，他這種游人是要受到秦律嚴懲的，但是，黑和村田嗇夫治的關(guān)系很好，一直逃脫秦律的懲罰。

　　黑很喜歡欺負前任，一見到前任的面，就要打一頓，辱罵一通。前任年紀小，身板弱，力氣不大，哪是黑的對手，只有忍氣吞聲的份。

　　但是，現(xiàn)在的趙宸不是前任，斜眼瞥著黑，冷聲道：“你是哪個褲襠里蹦出來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