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友拽著二娘的胳膊,雙腿蹬得筆直,想要拉住她,卻是被她給拖著前行。
別看二娘矮胖,力氣卻是不小,屬于女中大力士般的存在。二叔身長六尺八寸,在這時代不算矮,上陣能斬首的存在,力氣不小,卻也沒有二娘的力氣大。跟個樹袋熊似的,掛在二娘胳膊上。
“娘,肯定是三個小豎子,你一定要把肉拿回來啊,那可是我的肉呢?!壁w何煽風點火,一點也不怕事大。
趙友怒視著趙何,眼睛得圓溜溜的,但是,趙何當作沒有看見。
“你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兒都餓瘦了,你還把肉給外人咥,你還是不是他爹?”二娘瞧瞧趙何,一臉的憐愛,一腔怒火沖趙友發(fā)作。
趙友看看兒子,白白胖胖的一個小胖墩,哪里瘦了?這和瘦一點也不沾邊,好不好?
二娘大罵二叔,趙何煽風點火,二叔苦苦相求,一家人吵吵鬧鬧,來到趙宸家。
遠遠的,就聽見二娘罵街的聲音,趙宸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二娘罵街有一手,但是,火力這么強大,還是超乎他的預料,道:“這真是個潑婦?!?p> “她又來了?!壁w宇臉色難看,他對這個二娘一點好感也沒有。
“大兄,我們不看在她的份上,也要看在二叔的情義上,不和她一般見識,她要罵就罵吧,我們當作沒聽見?!壁w萱人雖小,卻很有主見,重情義。
對于二娘,她是一點好感也沒有,但是,二叔對他們很不錯。每次給三兄妹送點好吃的,回去都要被二娘罵個狗血淋頭,但是,二叔終始堅持給他們送好吃的,這份情義很深厚。
趙宸站在門口,把二叔一家子的情形看在眼里,很是驚訝,二娘這力氣也太大了吧?要是她這脾氣改改,在農戰(zhàn)立國的秦國,二叔能娶到這樣力氣大,種莊稼一把好手的婆姨,那也是一種幸福。
趙友不住沖趙宸使眼色,意思是要趙宸趕緊避避,別在這里觸二娘的霉頭。趙宸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急得趙友不行,恨不得捶趙宸幾拳,你怎么就不懂得識時務呢?
“娘,你看你看,他嘴角還有油漬呢,肯定是他咥了肉?!壁w何老遠遠就指著趙宸大吼起來,一副吃定趙宸的樣兒。
“胡說?!壁w宇謹記趙友的叮囑,二叔給他們送肉這事打死也不能認。
“我們沒有,你在誣賴我們?!壁w萱氣鼓鼓的,同樣記得二叔的叮囑。
“你是屬狗的吧?眼睛這么好使,這么遠就看清我嘴角的油漬。”趙宸嘴角上翹,罵人不帶臟字。
“你甚意思?”趙何不明白。
趙友瞪了趙何一眼,你還能再蠢點嗎?罵你是狗了,你還不明白?又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趙宸,這罵人的水準挺高的,不見臟字。
“小豎子,就是你咥了我家的肉,你給我吐出來,你要是敢說個不字,我要你好看?!倍锞o握手中柴斧,惡狠狠的瞪著趙宸,氣勢洶洶,一副要把趙宸生吞活剝了似的。
豎子,是戰(zhàn)國時代具有侮辱性的罵人話,再加上一個小字,那就是極端侮辱,趙宸被二娘罵得火起,怒道:“小爺就站在這里,你有種就過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小爺怎生了?”
你這不是在火上澆油嗎?趙友心說這個侄子甚時間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和他二娘叫板了,這是找不自在。
果然,二娘就象火星掉進火藥桶,立時就炸了,狠狠一甩,趙友被摔了一個狗吃屎,如同發(fā)怒的雌豹似的,對著趙宸就沖了過來,手里的柴斧高高舉起,寒光閃閃,很是嚇人。
“大兄,跑?!壁w宇臉色大變,一臉驚恐。
“不準傷我大兄?!壁w萱小小身軀要沖上來,擋在前面,保護趙宸。
趙宸右手一劃拉,把趙萱擋在身后,冷笑道:“莫怨我沒有提醒你,依《秦律》擅闖民宅者,宅主可以打殺。你提著柴斧,氣勢洶洶,未經我允準,闖入我家,我可以整死你。”
秦國‘夜不閉戶’,為后人稱道,為什么能做到這點?那是因為秦法允許對未經宅主同意而闖入家里的歹徒可以整死,而不犯法。
二娘也知道這條秦律,一聽這話,有些遲疑,慢了下來。
“你以為我會害怕?”二娘有心停下來,又心有不甘,被一個少年嚇住了,多丟面子。
“你害不害怕,我不知曉,我知曉二叔和你兒子會被你連累的,大秦可是有連坐法的?!壁w宸又祭出秦律中倍受后人詬病的連坐法。
二娘要是行兇了的話,二叔和她兒子趙何都跟著來了,也要負責任的,趙何是她的心頭肉,不由得猶豫起來。
“你做甚么?趕快把柴斧放下?!本驮谶@時,彘和一群鄉(xiāng)鄰沖了過來,個個滿臉焦急,生怕二娘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二娘罵街的聲音跟打雷似的,老遠都能聽見,附近正在田里勞作的鄰居忙不迭的沖來制止二娘的惡行。
按照秦律,百步內發(fā)生兇案,你要是沒有制止,要罰兩甲,也就是2688錢,這是很重的罰款了。
你想裝聾作啞,當作沒有聽見,那是不可能的,秦法可不會給你講道理。
二叔也從地上爬起來了,沖過來死死抓住二娘手里的柴斧,幾個人合力,這才搶了過來,二叔長吁一口氣,心有余悸,要是二娘一個沒有忍住,傷了趙宸,那他們的麻煩就大了。
氣勢洶洶而來,一點便宜也沒有占到,太沒面子了,二娘很不甘心,指點著趙宸,口水亂濺,罵道:“小豎子,你給老娘聽清了,你咥了我家的肉,就得把玉佩給我作為賠償。你要是敢說個不字,老娘要你好看?!?p> 原來是奔著玉佩來的,趙宸恍然。
夜間,二娘就搶過一回,趙宸借里正驚的官威把她逼退,二娘肯定不會死心,惦記上了,這才以咥肉為借口,進行強奪。
“肉才值幾錢?玉佩價值十金,你咋不去搶呢?”趙宸怒斥。
這就是在搶,二娘蠻不講理,道:“老娘家的肉金貴著呢,豈是你這個小豎子能咥的?你要是敢不給老娘玉佩,老娘非把你骨頭拆了不可。”
一邊說一邊捋袖子,露出皮膚粗糙的手臂,一副非要拆掉趙宸不可。
肉是很貴,但是和玉佩比起來天差地遠,連個零頭都不夠,這也太蠻橫了,趙宸火起,指點著二娘,罵道:“你也給小爺記住了,你再敢惹我,我就奪了你兒子的姓氏,讓他有名無姓?!?p> 姓,在戰(zhàn)國時代,那是上等人的標志,有名有姓的人,都是有頭有臉有身份有地位的。要是奪了趙何的姓,趙何只有名,那身份地位就會大為降低。
這不是二娘能忍的,鄙夷道:“小豎子,就憑你?”
“趙何是隨二叔的姓,二叔是冒阿父的姓,我要奪他的姓,那是理所當然,官府也會贊成?!壁w宸的理由非常充足。
趙宸的父親趙朋和二叔趙友姑姑趙萍,并不是同父同母,是異父同母。便宜老爹是在燕國出生的,隨著祖母逃難來到秦國,嫁給祖父安。安是有名無姓的庶人,趙友和趙萍是不可能有姓的,為了提高身份地位,就跟著趙朋姓趙了。
這在戰(zhàn)國時代,稱為‘冒姓’。
冒姓的人中,有一個人大名鼎鼎,名垂千古,這就是西漢大將,大將軍衛(wèi)青。衛(wèi)青的父親姓鄭,他應該叫鄭青。不過,他跟著他父親那幾年,不把他當親人看待,當作了奴仆,苦活累活全讓他做了,還吃不好穿不好。他一怒之下,就離開他父親,回去跟他媽過日子。傷心之下,連姓也改了,隨他媽姓衛(wèi),就有了‘衛(wèi)青’這個名垂千古的名字。
兩者的差別在于,衛(wèi)青所在的西漢武帝時期,最底層的庶民已經可以有姓了。秦昭王四十三年正月的秦國,最底層庶民是沒有姓的。
“這……”在姓是上等人特權的戰(zhàn)國時代,有姓無姓是兩個概念,這不是二娘所能接受的,臉色大變,底氣不足了。
趙宸的話名正言順,合理合法,官府絕對會支持。真要奪了趙何的姓,趙何就和最底層的庶民沒有兩樣,身份地位都會大降,這不是二娘愿意看到的。
趕來勸架的鄉(xiāng)鄰,很是意外,詫異的看著趙宸。
二娘欺負趙宸三兄妹的次數太多了,哪次趙宸不是躲就是求饒,哪象這次這樣,強勢反擊,震得二娘一愣一愣的。
二叔趙友打量著趙宸,跟不認識似的,這還是我那個怯懦的侄兒么?
“你莫要看我,莫要奪我的姓,我沒對你不利?!壁w宸看著趙何,趙何只覺趙宸的目光如同利劍似的,在自己身上刮來刮去,臉色大變,一片蒼白,不住朝后退。
“二叔,如此潑婦,你為何不休了?”就在眾人詫異之際,趙宸又語出驚人了。
眾人的眼睛瞪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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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本章的情節(jié),取材于真人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