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取消交易，發(fā)現(xiàn)詢問
笑蓬萊。
因為時間還早，里面顯得有些冷清，不過當(dāng)身著淺藍道袍的藝如塵進入時，就立刻有小廝迎了上來，帶著他去了一處雅間。
藝如塵隨意點了一些酒菜，待小廝下去后，拿出筆墨，感受著空氣中浮動的微弱魔氣，低頭寫了起來。
『小友？』
許是道者的本能感應(yīng)到了些許天敵的氣息，道無余殘魂隨即浮現(xiàn)而出，打量了下四周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是之前風(fēng)愁別來過一次的地方，以為是對方想起了什么，剛想詢問，卻發(fā)現(xiàn)了些許異樣。
少年此時的眉眼平和，并無先前那若有若無的陰郁戾氣，周身一直纏繞著的死氣也消失了，面上也有了血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人。
“唔？師父，怎么了？”
藝如塵落下最后一筆，聽出了道無余話中的疑惑，便抬頭看了過去，面帶淺笑：“是在詫異吾身上的死氣為何消失了嗎？其實它們還在吾的身上，不過昨晚被吾找到了辦法，將其給掩藏起來了?！?p> 說著，抬起戴著手套的手指輕點眉心，熟悉的死氣再次浮現(xiàn)縈繞周身，隨后又沉寂下去。道無余見狀，便放下心來，欣然一笑：『找到辦法了就好，之前小友你因為這一身死氣……嗯？』
忽然意識到方才少年的稱呼變化，怔愣片刻，面露驚喜神色：『小友，你是不是……』
“客官，您的酒菜好了。”
小廝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打斷了欲要進行的驗證話語。
“進來吧?！彼嚾鐗m拿起寫好的信紙吹了吹，折疊好收入袖口，淡淡開口。
冒著熱氣的飯菜一一放桌上擺好，小廝將酒倒上，看了眼少年平靜的面容，試探詢問：“客官，您還需要些什么嗎？”
藝如塵拿過酒杯輕嗅，低頭喝下，淡淡笑道：“既有好酒好菜，自然不能缺了為其添色的佳人，就是不知道有哪一位佳人，愿意為這道酒菜錦上添花了？”
“那不知道，公子喜歡的，是什么樣的「花」了？”
一聲嬌笑入耳，身著白衣赤線繡邊舞裙，右眼下方以晶珠點綴，又添一朵赤色花紋，使其愈發(fā)嬌艷可人的五色妖姬步入雅間。
藝如塵抬眼望去，遙遙舉杯致意，眉眼含笑：“吾不尋「花」，「花」自尋來，看來這道酒菜會愈發(fā)的可口了?！?p> “公子可真會說話。”五色妖姬抬手掩唇，眼中似有情波流轉(zhuǎn)，輕移蓮步至藝如塵身側(cè)。
小廝見狀，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五色妖姬微微傾身，淡淡幽香浮動，抬手欲拿酒壺：“不知公子是想以舞助興，還是……”
“吾來交換東西。”
藝如塵率先拿過酒壺，自飲自酌了起來，態(tài)度變得漫不經(jīng)心：“帶吾去入口，姑娘知道吾指的是什么?！?p> 五色妖姬眸色一暗，面上不動聲色，嬌笑著靠了上去：“奴家倒是不知，公子說的入口……是指什么呢？”
還未靠近，手套毫無溫度的觸感便落在了下巴的位置，隨后微微抬起，對上了少年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面浮現(xiàn)出點點笑意。
“姑娘，裝傻，可就不討喜了?！?p> 因為要烘托氣氛，雅間里的布置是不透光的，就算現(xiàn)在是早晨，也只有略顯昏暗的燭光搖曳輕晃，少年的面容大半沒入陰影之中，原本的青澀輪廓卻莫名精致了許多，沾上酒水的嘴唇微微抿起，似是有些無奈，眼中卻盛滿笑意，帶著些許縱容。
五色妖姬心下一跳，戒備的目光漸漸軟化，冰冷且粗硬的手套似乎都溫暖起來，滿心的惡意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理智的閥門一般，不可抑制地迸發(fā)而出，涂著丹蔻的指尖化作利刃，劃向少年脆弱的頸部。
“姑娘，心懷惡意可不是好事?！?p> 藝如塵收回手，將空酒杯隨手一丟，擊中已失去理智的五色妖姬腹部，一口鮮血吐出，對方隨即撞在后面的屏風(fēng)上，重重摔落在地。
疼痛讓理智瞬間回歸，五色妖姬抬起頭來，面容蒼白，柳眉輕蹙，使人見之不由心生憐惜，少年卻是重新拿了個酒杯，慢悠悠的喝了起來：“再浪費時間，菜可就要涼了。說吧，入口在哪兒？”
五色妖姬捂住隱隱作痛的腹部，剛要坐起身來，無形的威壓頓時將她摁回原地，藝如塵將空酒杯放在桌上，神情平靜：“看來，你不會說了?！?p> “她也不敢說?！?p> 白衣白發(fā)的魔者自雅間角落現(xiàn)身，赤眸稍稍看了眼有些狼狽的五色妖姬，隨后移到穿著一身道袍的少年身上，微微一笑：“畢竟閣下的穿著，讓魔不得不生出戒備之心吶?！?p> “倒是吾的不是了?！?p> 藝如塵站起身來，同時將威壓收回，緩步走到魔者面前：“要在這里交易嗎？”
“人多眼雜，閣下隨吾來吧?！苯{殷看了眼面露不忿的五色妖姬，沒有多說什么，抬手示意。
“汝要是能早點來，這位姑娘就不用受苦了，畢竟吾要尋的「花」……”藝如塵將手套摘下燒毀，走出雅間，嘴角微揚：“可不是她?！?p> 絳殷好脾氣的笑了笑，并未覺得冒犯，隨即走在前方帶路。
「小友，你……」
看了整個過程的道無余微微皺眉，隱隱感覺到哪里不對，尤其是少年那淡薄到幾乎沒有的情緒，還有后面出現(xiàn)的魔者那熟稔的態(tài)度，讓他心下有些不安。
「你要和魔人做交易？這……這太危險了！」
放心吧，師父……
走在后面的藝如塵伸出雪白指骨，輕輕握住道者虛無縹緲的手，放在臉頰處輕輕蹭了蹭，眼中帶著幾分孺慕：不會有事的，吾有分寸。
少年意外親近的態(tài)度令道無余不禁愣了一下，手背上傳來溫?zé)崛缤钊说挠|感，熟悉的稱呼入耳，卻隱隱有些違和，隨后迅速穩(wěn)住心神，順勢抬手輕撫發(fā)頂，溫柔勸誡：「道魔不兩立，與他們做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若有什么難事盡可同吾說，不必以身試險?！?p> 藝如塵眨了眨眼，笑容乖巧：師父不好奇，是什么交易嗎？
「你的安危更重要，趁現(xiàn)在還未踏入魔人的陷阱，趕緊抽身離開！」道無余嚴(yán)肅又不失溫和的勸道。
藝如塵淺淺一笑，搖了搖頭：可是作為弟子，是不能瞞著師父的，師父不用擔(dān)心，一會兒我們就回去。
隨即安撫的拍了拍自家?guī)煾傅氖?，然后放開，繼續(xù)神情自若的跟在白發(fā)魔者身后，絳殷也當(dāng)做沒看見，面上帶笑的在前面帶路。
出了笙歌燕舞的笑蓬萊后，便通過陣法，來到了一處偏僻之地。
“哦？不是魔界？”
看著荒無人煙的環(huán)境，藝如塵停下腳步，眉尾微挑：“這個地方，可不方便設(shè)埋伏?！?p> “閣下說笑了，既然是交易，又何必弄得劍拔弩張的？”絳殷轉(zhuǎn)過身，妖異的面容帶著幾分笑意，看著十分真誠。
藝如塵笑了笑，拿出之前寫好的信紙，拋擲出去：“這是關(guān)于「天波浩渺」的一些情況，吾已經(jīng)完成了兩個條件，現(xiàn)在該你兌現(xiàn)諾言了。”
原本飄在一旁，暗自戒備著的道無余聞言，不禁看向神情平淡的少年，眼中不免染上些許震驚之色。
絳殷微微點頭，欲要打開信紙查看，藝如塵出言打斷了他的動作：“等等，之前的承諾之物，吾打算換一個。”
“可以，閣下想要換成什么？”
“換成……”
話音未落，浩然道法陡然浮現(xiàn)，身形剎那間來到魔者身前，抬手便是致命殺招：“你的命！”
“乾坤一擲·伏魔訣！”
蒼白指骨快速結(jié)印，太極祥印打出，直朝白發(fā)魔者心口而去，絳殷不慌不忙抬手，一枚攜帶著血腥魔氣的白子彈出，與道法極印相撞，頓時掀起強悍波動，大地隨之震顫崩裂。
道魔之氣碰撞潰散瞬間，雙方同時閃身避開余波，一人取下道琴，一魔指間現(xiàn)出白子，琴音落下剎那，道魔之氣再次自半空對撞，比先前強悍數(shù)倍的余波襲來，雙方各被震退數(shù)步，塵土飛揚間，唇邊染血。
“在利用吾的魂體作為你主人復(fù)活的容器時，你就已經(jīng)失敗了?！彼嚾鐗m抬手擦去唇邊血跡，看著不遠處的魔者，目光幽冷：“鳩占鵲巢，終究只是一個妄想?！?p> 絳殷微微一笑，神情自若：“不試一試，又怎么知道不會成功呢？”
藝如塵按住琴弦，冷冷嗤笑：“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吾。而你心心念念的那人，早就因為你的膽大妄為，徹底消失了。”
“是嗎？”絳殷微微勾唇，忽而抬手攻去，藝如塵立刻做好應(yīng)對，蒼白指骨撥動琴弦，清雅琴音響起，浩然道氣再出，一次次擋下魔者的進攻，沾有魔氣的棋子紛紛掉落在地。
無法插手，只能在一旁觀戰(zhàn)的道無余注意到那些棋子墜落的位置有些奇怪，甚至是有些眼熟，很像是……
祛邪陣法？！
“啊啊啊啊——”
最后一枚棋子被擊落，陣法同時被激活，深入骨髓的驚懼在瞬間化為疼痛，直襲魂識深處，藝如塵抱著道琴趴在塵土飛揚的土地上，面露痛苦之色。
“看來，還沒有完全消失?！?p> 絳殷落在不遠處，看著少年難受的模樣，低聲笑了起來，隨后心口一痛，咳出一大口鮮血出來，笑意卻愈發(fā)濃厚：“看，吾也能感覺到疼痛，主人他……還在。”
“你真是個……瘋子！”
藝如塵怒喝一聲，強忍著疼痛催動琴音，臨時擺出來的陣法瞬間被破壞，絳殷再次受創(chuàng)，鮮血吐出，妖異的面容更加蒼白。
“吾方才說了，鳩占鵲巢，只不過是你的妄想。”藝如塵站起身來，輕輕抬手擦去唇邊血色，面上的痛苦之色瞬間褪去，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浮現(xiàn)：“你知道你的主人是不可能復(fù)活的，不是嗎？”
絳殷看著對方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眸，沒有爭辯，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次不行，那就……多試幾次吧?！?p>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空間陡然一轉(zhuǎn)，白發(fā)魔者的身影瞬間消失，只剩下望不到邊的黑暗，耳邊隱有鐵鏈拽動聲響。
“異空間結(jié)界，赦生童子是嗎……”
輕聲低喃，雷電落下，雙眼咒封的魔者騎著狼獸現(xiàn)身，同時揮動狼煙戟，向著藝如塵揮下，對方卻沒有閃避亦沒有還擊，任由狼煙戟落在身上。
少年的身體卻如鏡子般碎裂，隨即化作塵土散去，不見了蹤影。
赦生童子收回狼煙戟，警惕的戒備著，身下狼獸同時豎立雙耳，捕捉著靜謐空間中的任何異動，突然——
“有時候感官太過靈敏，也不是件好事。”
低聲輕笑自身旁傳來，赦生童子立刻揮動狼煙戟，狼獸同時默契向后退去，但依舊揮了個空，心中的殺意莫名暴漲，猶如失控一般，手中狼煙戟朝著四周重重揮下，狼獸發(fā)出低吼聲。
“穩(wěn)住心神！”
蒼白的指尖握住揮動的手腕，冰冷的觸感令赦生童子立刻回神，結(jié)界撤去，藝如塵早就不見了蹤影。
“失策了……”絳殷將手收回，苦笑了下，忍不住輕咳幾聲：“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恢復(fù)了記憶，原本的計劃，不管用了?！?p> 赦生童子平復(fù)好情緒，刻字提出疑問：「剛才、吾、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受到了些許影響，下次碰上，記得不要心懷惡意?！苯{殷微笑安撫，隨即取出那份信紙，展開一看，上面只寫了兩個大字。
做夢。
絳殷平靜的笑了下，將其撕毀，說道：“任務(wù)失敗，責(zé)任在吾?；厝ズ笪釙蚺笳堊铮瑫r也需要閉關(guān)一段時間了，赦生你心神受到了些影響，先回去休息吧。”
「你……」
赦生童子頓了頓，猶豫片刻后，還是直接詢問了：「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的主人……」
“還活著?！?p> 絳殷毫不猶豫的打斷了未盡的話語，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只要吾沒消失，就一定能再見到主人?！?p> 隨后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輕咳，咽下喉中腥甜：“我們回去吧。”
赦生于是就沒有再發(fā)問，沉默著驅(qū)使著狼獸，跟了上去。
另一邊。
藝如塵化光落在[好人幫]附近，將道琴放回背上，看向旁邊神情復(fù)雜，似有不虞的道無余，貼心詢問：“師父，怎么了？可是方才在打斗中，不小心傷到您了？”
道無余搖了搖頭，語氣難得有了幾分嚴(yán)肅：“你方才交給那魔人的，真的是關(guān)于天波浩渺的情報？”
藝如塵漫不經(jīng)心的笑了笑：“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道無余面上隱有怒氣：“你……”
“難道師父想像當(dāng)初那樣，將吾視為不容于世的邪物，然后布下祛邪陣法，讓吾再次灰飛煙滅嗎？”
藝如塵笑容消失，青澀的眉眼泛著冷意，面無表情的質(zhì)問道。
道無余先是詫異了下，隨后面露苦笑，輕聲嘆息：“果真是你啊，如塵……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吾就已經(jīng)有了猜測，而那件道袍，更讓吾確定了你真正的身份?！?p> “吾真正的身份？”藝如塵嗤笑了一聲，反問道：“吾從始至終不是只有一個身份嗎？還是現(xiàn)在師父你已經(jīng)打算實行道者的職責(zé)，將吾這位一身死氣的弟子再次歸納為邪物一類，來個祛邪衛(wèi)道呢？”
“吾從未將你視為邪物，吾也答應(yīng)過你不會那樣做，當(dāng)初一事吾可以解釋，但現(xiàn)在吾只想先問你一個問題?！?p> 藝如塵神情冰冷，目光落在道者隱含痛苦的面容上時，頓時緩和了些許，語氣也恢復(fù)如常：“可以，問吧。”
“愁別他……”
道無余停頓了下，看著少年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想到之前那副雖青澀，但有著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fēng)發(fā)模樣，嘆了口氣：“是你的轉(zhuǎn)世，對嗎？”
藝如塵不禁怔愣片刻，沒有給予回答，而是又反問了一句：
“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