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的壽辰是在白嬰到了天闕城后的第五天。
雖然已經(jīng)辭官了,但是早些年跟隨著夏王他也立了不少功勞,再加上夏王也不是什么飛鳥盡良弓藏的人,所以他的地位還是不低的。前來祝賀的大大小小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席面都擺了將近三百桌左右,這還不算那些沒有資格入座的。
前世子現(xiàn)太子白瑾親自帶著夏王所賜的禮物來了白府之中,由此也可窺見白府榮光。
端木容顏雖然在白禮那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卻并不打算真的公開。于是也就當做是白家的遠親坐在了內席之中不曾叫外人遇見。看著白夫人領著白嬰去見那些女眷,他的目光里面盡是幽暗深邃。
前丞相白禮有一身體孱弱的女兒,這件事情是天闕城中不少人知道的。但是這一次卻還是白嬰第一次現(xiàn)于人前,是以這一路下來倒也收到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白夫人到底是擔心她的身體,沒有叫她在外面呆得太久,就尋了個理由與大家做了別,叫人回了院子里休息去了。
眾人自是知曉白禮夫婦對于自己唯一的女兒是多有疼寵,是以無人對此有什么不滿之意,反倒是交相稱贊夫婦二人仁厚慈祥。白禮已經(jīng)辭官,對于他們并無什么利益上的沖突,再加上其人十分受夏王看重,實在是眾人爭相交好的對象。
白嬰離開之后,端木容顏自然也不會繼續(xù)留在席上,而是跟著離開了。
有白禮的招呼在前,白府眾人對于端木容顏是恭敬有加,哪怕是對方跟在了白嬰之后去了她的院子,也是無人阻攔。
白嬰不喜人多,院子中倒也沒有留下多少照顧的丫鬟侍女。
“你準備什么時候去古河城中?”
端木容顏坐下之后,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著。
白嬰微微低了低頭,道:“過幾日再說吧?!?p> 她在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摸著那道藤蔓狀的黑色花紋。雖然那時候“白嬰”說了是一道詛咒,但其實除了最開始的那些微刺痛之外便再無其他什么感覺。
不過,她倒也沒有覺得“白嬰”是在駭人聽聞。那亦是她自己,自然也很了解對方并非是可以撒謊唬人的。
只是,就算是真的詛咒也并沒有那么著急。
白嬰剛剛回來,白禮夫婦自然是希望她能在家中多住幾日的。所以,她暫時還沒有打算離開天闕城的意思。此番出來雖然也帶了藥,但是到底是不夠在外面多留的。到時候也少不了要傳信給慕容鏡。
想到對方的性格,白嬰不免微微有些頭疼。
藥是能拿到,不過恐怕不能那么容易就拿到。
端木容顏不知她短短的時間里就已經(jīng)思考了這么多,輕呷了一口茶水后看了看她,問道:“小白可是還有什么煩心事?”
白嬰微微搖了搖頭,道:“煩心事倒也算不上?!比魧嵲诓恍?,她就直接傳信給白鳴。
慕容鏡對別人雖然是不假辭色全憑自己的心意做事,但是卻十分出人意料的對于白鳴的吩咐十分上心。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就那么輕易的讓自己入了五毒潭住了這么多年。若是按照以前的心態(tài),白嬰不大可能去麻煩白鳴。然而有白糖與“白嬰”所說過的那些話,再勞煩白鳴什么也就變得十分平常了。
端木容顏并沒有再問其他,坐在院子中說了幾句話后便離開了。
在白禮的壽辰結束之后不久,白嬰也受到了慕容鏡送來的藥丸。這讓她有些許意外,畢竟自己還并未與誰說起過。
不過,隨后白糖送來的符鳥倒是為她解了惑。原來是祝由山上所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被白糖告訴了白鳴,對方轉而聯(lián)系了慕容鏡。隨同著符鳥送來的,還有白鳴給的古河老人如今所在的地址。
白嬰拿著地址仔細看了看之后放下,坐在房中許久后,起身找到了白禮。
后者對于白嬰的造訪十分高興,然而卻在聞見了她所說的話后微微擰起了眉:“你要離開了?”
白嬰道:“是,父親。”她并沒有多說別的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白禮微微頓了頓,而后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你去與你母親說一聲吧。可有決定了什么時候離開?”
白嬰道:“明日便走?!?p> 白禮縱然是心里舍不得,卻也因為知曉女兒的身體情況,以為她是要回去五毒潭的,于是并沒有阻攔。
白夫人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偷偷的哭了一場,最后卻也還是在第二日送了白嬰離開天闕城。
“叫你帶的衣物可有帶上?我給你做了些你喜歡吃的點心,有許多是能放上許多時間的......”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直到看到馬車遠遠的離開了城門前,才終于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白禮拍了拍她的肩,輕聲地說道:“回去吧。”
從端木容顏的占卜之術中見到這一幕,白嬰沉默的收回了目光。
端木容顏收好了銅錢,微微向后靠了靠,開口問道:“你沒有和白相他們說起古河城的事情?”
白嬰聞言并未作答,只是手中翻著一本古籍,然而看她的眼睛卻能發(fā)現(xiàn)她的注意力實際上也并沒有在書上。
知道她或許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端木容顏便也沒有再去打擾,閉上了雙眼開始假寐起來。
古河城位于西濂與南豫兩大部洲的交界之地,同時又是與琉月國相接壤的邊境之地。
端木容顏的卦象之中顯示出來的目的地和白鳴送來的地址是一樣的,但是二人到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古河老人并不在這里。
守著院子的是個已經(jīng)很年邁的白發(fā)老者,佝僂著腰但是精神還很好,笑呵呵的說道:“先生已經(jīng)離開這里有一個多月了,老奴也不知曉他會什么時候回來。不過,臨行前先生曾經(jīng)說起過,若是有一男一女來找他,便將這封信給他們?!?p> 他這么說著的時候,一邊從懷里取出了一封信來。接著又說道:“老奴在這里等了這么多日,也就今日有姑娘與公子二人找來,這信或許就是交于你二人的?!?p> 白嬰接過了信來,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寫著向生而死四個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端木容顏的目光暗了暗:“向生而死......”
“你知道?”白嬰側了側目看向了他。
端木容顏搖了搖頭:“不知道。”
白嬰的目光頓了一頓,而后向老者道了一聲謝,便轉身離開了。
回到客棧之中,她還看著信紙上的那四個字。不出意外,這就是古河老人對她的提醒。從字面意思上也好理解,但就怕的是并非只是字面上這么簡單。
“聰明人往往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想的更多一些,就算是簡單的一個問題也習慣性的往深處想?!倍四救蓊佔哌^來,看了看那張信紙笑了一下,說道:“小白,或許古河老人的提示就是這么簡單呢。”
白嬰微微抬了抬頭,問道:“你不是卦無空算嗎?”
端木容顏稍稍一頓,而后道:“你說的不錯。然而.......有些東西是無法卜算出來的。尤其是,事關于你的時候。”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需要如此大費周折的來到古河城呢?
白嬰并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信紙道:“若當真是字面上的意思,豈非是要我還得先死一次不成?”
端木容顏頓時沉默下來。
若是別人,他自然能很肯定的說是。然而換做是白嬰的時候,他卻不敢去賭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可能。
白嬰的魂魄原本就不全,步入輪回若不是經(jīng)理正常的生老病死,不僅達不到修補殘魂的作用,反而會消磨魂魄之力,使其越來越虛弱最后完完全全的消散于天地之間。
最后,他開口說道:“去白玉山吧?!?p> 如果真的是像古河老人所說的這樣還好,若是不是,到時候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白歲山他們定然是不會看著白嬰涉險而不管的。
若當真要做到古河老人所說的向死而生,白玉山是定然要去的。
白嬰只微微沉思了片刻,便同意了端木容顏的提議。接著,二人也沒有多費時間便直接轉道前往位于北崿部洲的白玉山。
而與此同時,仙門各派向凡世之間廣納門徒的消息也不脛而走,飛快的傳遍了五大部洲各個角落之中。
作為在凡世之中也有著不小的知名度的天上京,自然也會引得想要求仙問道的人趨之若鶩。
白嬰的身體不好,受不住長時間不間斷的趕路,所以雖然是決定了要去白玉山,卻也并沒有太過著急,而是乘著馬車慢慢悠悠的前進著。
這日剛過了梧州境內步入慶州下轄離朱城外,端木容顏在外觀察路況的時候赫然見到八百里青瑯軒中一派死寂之色。
這不是個正常的情況。
此時天氣溫暖,縱然是在野外毫無人跡的地方也該有草木被風吹動以及蟲鳥啼鳴的聲音才對。而今這么安靜,唯一的可能就是這竹林之中有什么存在,叫蟲鳥們驚動飛往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