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場中的人們雖然依然在心中冷笑,卻無人再作聲嘲諷或者叫罵。
因為他們都還沉浸在那個問題當(dāng)中,為什么池疏影會對他如此友善?
以池疏影的身份,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代表很多意思,引起諸多勢力的猜測。
很遺憾,池家公主不可能向他們解釋自己行事為何,所以這個疑問可能永遠(yuǎn)不會有結(jié)果。
確認(rèn)了這點之后,他們不約而同看向場中的楚云帆。不管之前如何,一個沒有修行的普通人,還是斷然比不過虛骨上境的年輕天才。
所以他們希望楚云帆能把他打得跪在地上求饒,或者是直接殺了,這樣才能讓他們心情舒暢一些,才不會讓某些人再繼續(xù)困擾下去。
但在石盤之上,楚云帆的表情卻逐漸凝重了起來。
那自然不是因為對方所說的挑釁話語,而是由于他莫名感覺到了一股絕強(qiáng)的壓力。
那不是殺氣,也不是戰(zhàn)斗氣勢。
就像是他站在一座高大無比的山岳前,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意,同時開始自卑于自己的渺小。
普通人不可能給予他如此之大的壓力。
所以對面的這個少年,很明顯不是什么普通莽夫。
他收起輕視之心,負(fù)劍于身后,認(rèn)真說道:“楚云帆,青山宗四代弟子,請賜教。”
時越把劍隨意拿在手中:“時越,微塵門一代弟子,請賜教?!?p> 這話一出,場中又響起一片議論的聲音,這名字從未聽過,莫非是大陸某個角落里的三流小門派?
聽到這三個字,池疏影的眼睛卻更亮了一點。
雙方禮節(jié)已經(jīng)做到,楚云帆不再多話,執(zhí)劍在手,微閉雙眼,然后猛地睜開,向著時越直沖而來。
他速度奇快無比,而且身影十分模糊,軌跡飄忽不定,像是在風(fēng)中飄飛的一片落葉。
樓閣之上,聚星院的教習(xí)微微點頭:“果然是個好苗子,青山宗的秋風(fēng)瑟也不錯。”
旁邊有人聽到這個名字,吃了一驚。那是青山宗特有的身法,但聽說很難修習(xí),竟然有人在知守之下就掌握了大半?
時越依然站在原地,直到對方已經(jīng)沖過了半場,才拔出劍來。
韓行夜看著他執(zhí)劍的手,冷笑一聲:“握劍都不會?”
楚云帆來到了他的面前,一劍劈下。
時越舉劍格擋。然而楚云帆的劍極為靈巧,微微偏移完全躲開了他的劍刃,直取面門而來。
時越握劍的右手未動,左手忽然揮出一拳,有驚無險地化解了這次攻擊。接著他伸手抓去,楚云帆卻利用身法躲了開來。
青山宗粗眉漢子譏笑道:“原來不會用劍?借劍當(dāng)做裝飾死得更好看點么?倒是臟了池公主的劍,屬實不值?!?p> 此時臺上,時越正在努力回憶一些事情。
他確實不會用劍,借劍戰(zhàn)斗只是因為楚云瀾先前也是用劍迎戰(zhàn)。
但他在商顏山上,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看見過桃夭和應(yīng)晨晨練劍。
只是……上次看到的那一式很帥的劍招是怎么用的來著?
楚云帆當(dāng)然不會給他思考時間,再度攻來。
這一次,那劍上泛起了碧綠色的靈光。
樓閣上有人驚呼:“青山九劍!虛骨境竟然就學(xué)會了青山九劍!”
旁邊的人也反應(yīng)了過來,那可是青山宗最為強(qiáng)大的九個劍式,從入微到天門皆可修習(xí),但從未有過玄明之下能夠入門的例子。
他們震驚看向楚云帆,青山宗竟然還藏著這樣的天才?
只是這樣一來,時越的機(jī)會再次被壓縮到了無限接近于零。
泛著靈光的劍刃離時越已經(jīng)不足十寸。
那劍尖的軌跡快到只看得見殘影,鋒銳得似乎連清風(fēng)都能斬斷。
但楚云帆不相信對方無法反應(yīng)過來。
所以當(dāng)他看到時越依然沒有動作,心中詫異,但反而加大了力量。
若是你真的僅此而已,那就死吧。
下一刻,時越忽然抬起了頭。
他想起來那個動作了。
原來那個動作并非拔劍,而是收劍。
這個念頭生出時,楚云帆的劍已經(jīng)幾乎劈到了他的頭發(fā)。
然而隨著他心念所至,一道鋒利無匹的劍光出現(xiàn)在兩人身前。
所有人都很是滿意,因為他們看不見那道極細(xì)微的劍光,又很快就要看到時越死無全尸。
然而樓閣上的韓行夜豁然站起,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池疏影神情沒有變化,但眼睛里似乎多了些異樣的神采。
場中,時越與楚云帆面對面站得很近,幾乎快要貼上。
楚云帆的手無力地松開,手中的劍落了下去。
時越閃身,躲過了他腹部那條巨大傷口上噴涌而出的大量鮮血。
楚云帆惘然地看著他,癱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全場鴉雀無聲。
青山宗那個數(shù)次挑釁時越的粗眉漢子更是面容扭曲。
但有一個人無法平靜。
他是韓行夜。
他看著場中的時越,面容猙獰大吼:“畜生!你去哪里偷學(xué)的遲暮歸!”
……
……
扶光國名震天下的三宮七殿里,排行第二的是上清宮,因為劍技尤為強(qiáng)大被世人熟知。
而在上清宮的強(qiáng)大劍招中,有一招收劍式,由上清宮前代宮主所創(chuàng),極難防御,強(qiáng)大無比。
那一招名為遲暮歸。
這時場中眾人忽然驚覺,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是什么時候出的劍,甚至于連手臂的動作都沒看清半分。
他們這才看向時越的腰間。
他手中長劍,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歸鞘。
湖兩岸的群眾沒有多少反應(yīng),樓閣上的人們卻是大半震驚站起。
哪怕是在三宮七殿之內(nèi),也沒有任何一宮一殿會將自己門派的秘法拿出傳授。
而在相隔上千里之外的滄溟國,這式劍招居然出現(xiàn)在一個無名之輩的手中,怎能讓人不震驚無言?
若是往小了說,這是一個小賊不知通過什么途徑偷來了一式劍招。往大了說……莫非上清宮已經(jīng)被一些人滲透了進(jìn)去,以至于功法招式都泄露了出來?
時越當(dāng)然不知道這些,只是想著這名字還挺好聽的,不過偷學(xué)是什么意思?難道韓行夜也認(rèn)識晨晨?那小姑娘居然會交這種朋友,眼光也太差了。
而且在門派里,大家的所有身法招式,修煉心得向來都是互通有無。若不是他毫無境界聽不懂那些高深的東西,估計在三師姐教桃子的時候旁聽一下就能受益匪淺。
所以他完全沒有理會那些人的震驚和韓行夜的憤怒,一躍到江邊,走到樓閣之上,當(dāng)著眾人的面把劍交還給池疏影:“謝謝?!?p> 后者卻沒有伸手來接,而是突然凝聚起天地元氣,捏著略顯秀氣的拳頭對著時越一拳打來。
時越?jīng)]有時間意外,閃身躲開。
然后他才發(fā)現(xiàn),韓行夜在他背后釋放了一道術(shù)法,被池疏影擋了下來。
韓行夜面容陰沉地看了眼池疏影,卻不敢對她有半點意見,惡狠狠盯著旁邊的時越:“說!你去哪里偷學(xué)的劍招!”
時越看了他一眼,把劍交到池疏影手上,穿過人群分開的那條通道徑直離開。
韓行夜知道自己不能繼續(xù)出手,剛才的背后偷襲沒有得手,已經(jīng)是面上極其無光的事情。
所以他冷笑道:“不說也沒關(guān)系。三天之內(nèi),你那個垃圾門派的山門就會被徹底鏟平。”
時越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但沒有停下。
只是他走下廊橋之后,竟是又回到了那石盤之上,轉(zhuǎn)過身來。
眾人又吃了一驚,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池疏影看清了他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眼中有些驚訝。
因為今天時越從頭到尾都很平靜,那些言語侮辱和嘲諷似乎都對他造不成什么影響。
但此刻聽到韓行夜這句話,他的面容立刻冷硬起來,左邊眉毛挑得很高,眼中有大片深沉的情緒。
就算是與時越最親近的顧意,若是在場怕是也會被他臉上的表情嚇住。
他看向滿臉陰狠的韓行夜。
“下來,領(lǐng)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