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姬遠北巡
煌縣,歸義王宮。
當代郡王姬遠身著赤金蟒龍袍,頭頂七旒青玉冠,長身直立于王座之前,俯視著地臺下的文武重臣,冷聲道:
“孤率軍北巡,有何不可?”
國相周朝先梗著脖子回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況殿下萬金之軀,此去但凡有個一二差錯,叫我們這些老臣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我歸義郡國歷代先王!”
“周國相所言極是,望殿下三思!”
周朝先一語既出,非唯文官,就連武將也跟著一起勸諫。
看著烏泱泱一大片附身行禮的臣子,姬遠面色陰沉,目光中盡是屈辱與暴戾。
看看,看看底下這些楚家門生故吏的嘴臉!
這偌大的歸義郡國,到底是姓姬,還是姓楚!
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無非是怕自己率軍滅了楚家,殺了楚虎臣罷了!
楚家祖地,就在歸義郡國北部的甘縣!
姬遠,姬義重孫,第四代歸義郡王,與楚悔等人乃是同輩,臨朝三年,年紀尚未三十。
比起自己庸碌無為的父親和祖父,姬遠資質(zhì)更佳,野心甚大,性格更是無比的剛愎霸道,按他自己的理解,乃是天生的武帝之姿!
可偏偏他的父祖,不僅給他留下了一個扼守于中原與西域交通要道的歸義郡國,還留下了一個龐大到令他恐懼的楚家!
鹽鐵、馬匹、鑄幣,此等戰(zhàn)略級別的經(jīng)濟命脈,除去鑄幣,剩下的全部掌控在楚家手中!
國相周朝先,楚狂歌手把手帶出來的弟子,與楚虎臣相交莫逆,情同手足;至于文官系統(tǒng)的其他重臣,要么干脆在楚狂歌手下做過事,要么就是周朝先這些老家伙大力舉薦上來的!
最恐怖的還在軍事方面!
歸義郡國原本共有兩支軍隊。
鎮(zhèn)戎軍,楚虎臣于姬義反戎后期開始,從無到有親手拉扯起來的,數(shù)十年來從未更換過統(tǒng)帥,上上下下全部是楚虎臣的徒子徒孫。
歸義軍,姬義起兵反戎的老家底,實際統(tǒng)帥——
呵呵,楚狂歌!
有時候姬遠都想不明白,這歸義郡國是怎么一直姓姬的,還姓了四代。
所幸在姬義受封郡王之后,楚狂歌立即交權(quán),歸義軍也就順利地回到了姬家的手中。
最讓姬遠憤怒的事情來了。
在他父親和祖父的英明帶領(lǐng)下,歸義軍直接廢了。
人數(shù)不少,卻都是吃餉混日子的勛貴子弟,飛鷹奔犬皆是好手,至于舉刀弄槍——
不是姬遠自吹自擂,是真的還不如自己的那兩下。
即便從小接受了那么多有關(guān)孝道的教育,姬遠還是忍不住在心底默默罵爹。
姬遠臨朝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捏著鼻子將老歸義軍改成禁軍侍衛(wèi),將歸義軍的名號賜給了自己重新組建的新軍。
地臺上的姬遠一言不發(fā),地臺下的重臣便長輯不起,不少歲數(shù)大的老頭子已然開始搖搖欲墜。
又是他娘的這一套!
姬遠暴怒,偏偏又無可奈何,一張臉紅里透黑,氣得額頭上青筋直跳。
今個敢在這兒倒下一個,明天就是言官死諫、萬民上書、大乾責備的輿論三連擊。
這種事兒,姬遠不是沒經(jīng)歷過!
為何楚虎臣請辭之時,姬遠明明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還得硬著頭皮玩一出三請兩否?
完全是迫于輿論的壓力,每次否掉楚虎臣辭書的時候,姬遠的心都在滴血。
這老東西萬一順坡下驢那可怎么整?
明明對自己的定位是殺伐果斷,不為英主便為暴君,偏偏被現(xiàn)狀逼得百煉鋼化繞指柔,姬遠自己都覺得遲早有一天得被氣死。
此刻的場中,僅有三人沒有行禮,一文兩武,皆是三十歲左右的壯年臣子。姬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沖著那名文官使了個眼色。
主子下不了臺了,趕緊出馬解圍。
侍中吳隱清了清嗓子,出列道:
“古之賢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時出獵,以壯國威,同時傾聽民間疾苦,監(jiān)察各縣官吏。殿下乃歸義郡國之主,守土有責、巡境有責、治民有責,諸位為何非要阻礙殿下北巡,莫非北部諸縣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不便讓殿下去親自走一走,親眼看一看?”
“放屁!”
周朝先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直起身來指著吳隱的鼻子直接開罵。
什么叫北部諸縣有見不得人的事情?吳隱這廝就差直接說楚虎臣有問題了!
“放肆!”姬遠暴喝一聲,“周朝先你身為百官之首,豈敢在朝堂之上出此穢語!”
姬遠直呼周朝先之名,看似惱怒,心底卻爽得飛上了天。
總算逮到機會給老家伙個難堪了!
不得不說,自從下了楚虎臣的鎮(zhèn)戎中郎將之職,姬遠的腰板也是變硬了許多。
“老臣一時失言,請殿下恕罪!”
周朝先直接跪下認錯,壓根不給姬遠繼續(xù)做文章的機會。
“請殿下恕周國相之罪!”
剛剛直起身的應(yīng)聲蟲們緊跟著跪下,替周朝先站臺。
對于這種情況,姬遠早就有了相當?shù)拿庖吡?,冷哼道?p> “那周國相倒是說說,為何非要阻止孤率軍北巡?”
周朝先回道:
“一則擔憂殿下安危,二則唯恐興師動眾,徒增百姓負擔。”
三則擔心孤滅了楚家吧?
姬遠嗤笑一聲,不屑于出聲,底下的吳隱立即替姬遠答道:
“周國相果真是四朝元老,為君為民,皆是良苦用心。既然如此,那就說說周國相憂心的這兩點吧?!?p> “殿下此次北巡,一應(yīng)費用皆從內(nèi)庫度支,何來徒增百姓負擔之說?
“至于擔憂殿下安危之事……
“若是連鎮(zhèn)戎軍都保護不了殿下的周全,留于王宮又與出城北巡有何差異?”
嗯?
滿朝文武盡是愕然。
姬遠率領(lǐng)的竟然不是嫡系的歸義軍,而是楚虎臣的鎮(zhèn)戎軍?
沒錯,即便如今的鎮(zhèn)戎軍都尉是空降的姬遠愛將王自歲,但在所有人包括姬遠自己的眼中,鎮(zhèn)戎軍依舊是楚虎臣的軍隊。
讓鎮(zhèn)戎軍保家衛(wèi)國自然不在話下,可是讓鎮(zhèn)戎軍殺楚虎臣?
開玩笑,那幫驕兵悍卒會二話不說直接干掉王自歲和姬遠的。
什么鎮(zhèn)戎軍都尉,鎮(zhèn)戎軍永遠只有一個統(tǒng)帥,大乾朝廷破格特封的鎮(zhèn)戎中郎將楚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