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萬超也隱隱約約看到周軍的陣勢,知道自己將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正在猶豫之際,前方的爆炸聲逐漸減少,周軍的弩箭卻穿過濃煙飛了過來,扎進漢軍陣中,又飛濺起血花,漢軍們趕緊豎起盾牌陣,進行防御。
郭萬超知道再猶豫就晚了,大聲呼喊起來:“后退,防御,樹白旗,讓開路。”這是周軍呼喊的時候說的起義標志。漢軍將士們聽到主將的話,如獲大赦,馬上就退后,讓出通道,郭萬超的一名牙將掏出一塊白布,綁到一桿長槍上,舉起來,不斷晃動,告訴周軍這里起義了。
郭萬超的起義出乎李守節(jié)的意料,不過挺好,李守節(jié)馬上打出旗號,指示城外的投石車、床弩停止對這個地段的攻擊,派出數(shù)名士兵上前確認漢軍的意圖,獲悉郭萬超投誠之后,李守節(jié)馬上命令郭萬超帶路殺下城墻,奪取城門。
有郭萬超的開路,城下被火藥雷的轟炸震懾的漢軍,非常配合,周軍很快就接管了城門,打開城門,石守信趁勢率部殺進城中,隨后兵分幾路,向城內(nèi)穿插,意圖切斷城內(nèi)漢軍的聯(lián)系。周軍一邊快速穿插,一邊大聲呼喊:“城破了,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郭萬超的起義,仿佛推到第一張骨牌,北漢宣徽使范超也出降了,楊廷璋、王全斌、郭進也攻破了西門,殺進晉陽城,隨后賀惟忠、曹彬、崔翰攻破北門,潘美、史延德、康延澤、崔彥進攻破了東門,果然是一日下晉陽啊。
李彝玉看到半天時間,周軍就攻破晉陽城,無比震撼,“這,這就完啦?”
折德扆笑了笑,輕松地說:“周軍已經(jīng)進城了,你說漢軍還有機會嗎?”
“失去城墻的保護,漢軍沒有機會了。這里有數(shù)十萬大軍,漢軍絕對沒有機會的,只看漢軍能支撐多久而已?!崩钜陀駥嵲拰嵳f。
城中軍號不斷,井闌下的參謀聽得仔細,不一會兒,就前來報喜:“啟稟都督,晉陽城各個城門都攻破了,正在向皇宮推進?!?p> 韓通聽了,高興地說:“諸位,咱們下去吧,再過一陣就該進城了?!?p> “恭喜都督,一日下晉陽?!备魅她R聲恭賀韓通。
韓通笑了,謙虛地說:“這是皇上的神來之筆,沒有皇上的指點,哪來這錦繡河山?這也是將士們浴血奮戰(zhàn)的結(jié)果,我們只是適逢其會而已,換個將領照樣拿下來。走,咱們?nèi)タ纯待埑堑男圩??!?p> “諾。”
大家都看到,此戰(zhàn)周軍確實是依仗器械的無窮威力,短時間內(nèi)摧毀了漢軍的防御,奪取城墻上的控制權(quán),然后就破城了,換了別的將領也能夠做到這個效果,但是皇上讓你來統(tǒng)領此戰(zhàn),也是你的本事啊,好像白撿的功勞。
世間事,有喜必有悲,正當周軍興高采烈地慶祝攻破晉陽城的時候,晉陽城內(nèi)皇城里的劉鈞就是最為悲哀的那一位。
周軍要攻城,劉鈞自然知道,他也準備好慢慢地跟周軍打消耗戰(zhàn),反正錢、糧、兵都準備好,看誰耗得過誰吧。每一個城門他都派了監(jiān)軍,戰(zhàn)況會隨時向自己報告,預備隊掌握在劉鈞手上,必要時可以派往任意方向,按照計劃,起碼要打上好幾天才有機會調(diào)動自己的預備隊。
安排好一切之后,劉鈞故作淡定地拿起心愛的書籍,看書喝茶,等待前方的戰(zhàn)報。
周軍的進攻牽動著劉鈞的心,通常而言城墻上都是吶喊聲、喊殺聲此起彼伏,擂木炮石、弓箭、床弩、投石車,應有盡有,雙方使盡渾身解數(shù),你來我往地交手,死傷慘重而已,守軍往往占據(jù)主動。
不過,周軍一開始的舉動卻令劉鈞和北漢朝廷的文武百官感到疑惑,周軍沒有馬上開始進攻,而是在陣前開始打造巨大的井闌,將近一千步的距離,這有什么用嗎?難道就是瞭望?聽說這些巨型井闌甚至比晉陽城的城墻還要高一點,劉鈞十分驚訝,周國的工匠如此厲害,短短時間就修好這么高的井闌,看來周軍是打算下大本錢來對付自己啊。
等周軍發(fā)動進攻之后,劉鈞才恍然大悟,原來周軍的床弩射程這么遠,還可以爆炸,那些投石車簡直就是神乎其神,竟然可以連續(xù)不斷地投擲,周軍的投石車不但射速快,而且射得遠,投擲的東西還會爆炸,大量殺傷漢軍,又燃起熊熊大火,把晉陽城上漢軍的防御體系焚燒殆盡,還有這樣攻城的?這怎么打?原本以為盾牌可以抵擋周軍的爆炸物,誰知周軍還有這么猛烈的大火,盾牌有什么用呢?哪怕是精鋼做的盾牌也沒有用啊,怎么辦?
劉鈞馬上召見衛(wèi)融、段常等人,詢問如何應對?
面對周軍的新式武器,眾人確實無所適從,聞所未聞的東西,哪能瞬間找出應對之策?劉繼業(yè)、馮進珂等人又在各個城門防守著,劉鈞只好再次派出侍衛(wèi)前往城墻上咨詢對策。
晉陽城各處防守的將領其實都是束手無策的,悍不畏死的勇士大有人在,問題是誰扛得過熊熊烈火?看著周軍登城,劉繼業(yè)有點懊惱地說:“如果我們在城內(nèi)布置了投石車,對周軍登城的位置進行攻擊,也許可以遏制他們的進攻。”
不過漢軍并沒有在城內(nèi)布置投石車,也就無法對城墻進行攻擊,周軍的進攻模式太出乎意料了,這怎么可能呢?如今漢軍只好眼睜睜看著周軍燒毀城墻上的器械和物資,輕松地登城、集結(jié),然后發(fā)動新的進攻。
在周軍的床弩和投石車的攻擊下,城內(nèi)的漢軍再勇敢也沒有用,漢軍的血肉之軀扛得住周軍那些爆炸物和熊熊大火嗎?
再次見到侍衛(wèi)回來報信,劉鈞收到的信息竟然是周軍已經(jīng)破城了,劉鈞頹然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這怎么可能?才一天不到啊,這怎么辦呢?”
衛(wèi)融、段常等人都嚇呆了,實在是太快了,不可思議啊。他們誰都不敢說話,萬一說錯了,在這個時候給殺了,就太冤了。
大殿中,靜得有點嚇人,劉鈞想著周軍殺進來怎么辦?死路一條,難道自己可以投降嗎?劉郭兩家是血仇啊,看來唯有自裁一條路了,劉鈞有點下不了手,如今城破了,逃是不可能了,怎么辦呢?
正在猶豫之際,劉繼業(yè)跑了進來,看到劉鈞之后,馬上跪下,氣喘吁吁地說:“父皇,周軍已經(jīng)快到皇城了,兒臣帶您殺出城去。”
“繼業(yè),如今還能殺出去?”劉鈞將信將疑。
“那總好過束手待斃啊。”
“繼業(yè),要不你幫朕一把,讓朕去見先帝吧,省得受郭家小兒羞辱?!眲⑩x恨恨地說。
“父皇,如果周家善待您,兒臣以為國家一統(tǒng)亦是理所當然,使晉人免于涂炭,陛下長享貴寵,不亦可乎?若周家無禮,兒臣愿血濺當場,捍衛(wèi)父皇的尊嚴?!?p> 劉鈞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就說:“好吧,繼業(yè)你來守衛(wèi)皇宮吧。朕乏了,你們回去吧?!?p> 聽到劉鈞這樣說,殿中各人如獲大赦,趕緊行禮之后離開皇宮,各尋出路去了。
周軍包圍了皇宮之后,劉鈞收到大周皇帝的信件,看著這丑陋的字跡,劉鈞有點不敢相信,不過郭家小兒確實年幼,幼兒的字難看也說得過去,郭宗訓還是寫了那些字:國家一統(tǒng),功莫大焉,冤冤相報何時了,個人恩怨一筆勾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劉繼業(yè)跟劉鈞說:“這些話是大周皇帝之前說的,不知道現(xiàn)在還算不算?兒臣派人去確認,可否?”
劉鈞無奈地說:“好吧?!?p> 幾經(jīng)周折,終于獲得周軍都督韓通的確認,周軍將寬待劉鈞一家,赦免大漢軍民,大周朝廷將一視同仁,善待河東百姓等等。
走投無路的劉鈞在劉繼元的勸說下,派人把降表送到皇宮外,遞交給周軍的河東行營都督韓通。
皇宮的大門徐徐打開,劉鈞身穿白衣,用繩索綁著,緩緩走出皇宮,劉繼業(yè)也是如此,還有數(shù)名王子一同走出皇宮,走向周軍的軍陣。
看著皇宮大門打開,周軍歡呼雀躍,高呼“萬歲”,韓通看到劉鈞等人緩緩走出來,馬上舉起手,軍中監(jiān)軍看到之后馬上約束將士們,停止歡呼,靜靜地等候劉鈞的到來。
短短數(shù)百步,是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劉鈞已經(jīng)來到周家陣前數(shù)十步,跪下來,捧起玉璽,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他的義子劉繼恩只好高聲說:“罪臣劉鈞等違抗天命,逆天而行,如今幡然醒悟,望天兵寬宏大量,愛惜河東黎民百姓?!?p> 韓通看著劉鈞,心中有一股沖動,很想大吼一聲,他忍住了,躍馬上前幾步,跳下馬,親手扶起劉鈞,解開他身上的繩索,平靜地說:“劉公,皇上說:劉公歸來,天下一統(tǒng),此乃幸事,往事已矣,咱們應該向前看,可否?”
劉鈞不知道該怎么說,自己的江山毀了,你說不想就不想?
“你們都起來,從今以后,咱們是一家人,共享太平,我們不再自相殘殺了,要把刀槍對準想要掠奪我們的外敵,對準想要搞分裂的敵人?!?p> 拿下晉陽城之后,河東還在僵持的州府所剩無幾了,守將們見到劉鈞的命令,都打開城門,向周軍投降,破碎的山河重歸一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