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來，打也打了，鬧也鬧了，像剛才那樣的交鋒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一個放商賈過境謀取暴利，一個為百姓私設(shè)集市，雙方在這種奇怪的微平衡下保證各自的利益。
黃雀甚至覺得這兄妹倆太弱了，還曾指點過阿古拉的拳腳功夫。
這讓崇尚力量的草原少年阿古拉倍感崇拜。
阿古拉也曾跟著大隨商賈學習大隨禮儀文化，以求找到改變北狄弱小狀態(tài)的法門，所以才有了初見時那別腳的隨朝禮節(jié)。
時間不早了，孟和將自己的白馬借給金芽兒和四九，囑咐金芽兒到了地方，放開白馬就好，白馬會自己返回。
一路上也不著急，信馬由韁，偶爾調(diào)整一下方向，慢慢的走著，四九無處安放的雙手只得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北狄草原遼闊，馬匹健壯，怎么混的如此貧窮落魄？”四九抬頭遠眺，像是自言自語，其實四九也知道，單單食用鹽這一項足以掏空北狄。
“據(jù)說前任北狄王還是有點本事的，北狄當時的生活也還過得去。
六年前，北狄王過逝，阿古拉才十一歲，不足以繼任，就由北狄王的弟弟接掌大權(quán)成為新任北狄王。
這個人很神秘，不大出王宮，也不大理國事，據(jù)說西戎給了他不少好處，其實那些好處還不足西戎從北狄拿到的十分之一。
這些都是大隨邊境的傳言，不知真假?！苯鹧績旱?。
金芽兒和四九返回集市，告訴金丸要準備三百兩，剛買的棗紅馬也丟了，金丸肉疼的直拍大腿，又無可奈何，只催促賣貨的伙計大聲吆喝，抓緊將貨物兌現(xiàn)。
金芽兒總是拉著四九胡鬧，四九也就擺脫了賣貨郎的活計。
隔日上午，孟和又來找金芽兒玩，要求帶著四九，感謝四九出手相助，也有點事情想請四九幫忙。
四九不知道自己能幫什么忙，既然叫了，就去看看。
走出集市，就見阿古拉也在，騎著高頭大馬，另外還有兩匹馬，想來是給金芽兒和四九騎的。
可是四九不會，免不了被其余三人嘲笑一番。
孟和將自己的白馬牽給四九，“小白是最親人的，最通人性的馬，你來試試?！?p> 孟和一邊講解一邊示范，阿古拉幫忙補充，金芽兒在旁邊看熱鬧。
很快，四九知道了騎馬姿勢，知道了什么是套蹬，什么情況會比較危險。
小白穩(wěn)穩(wěn)的，四九騎在馬上可以隨著馬兒的步伐顛上顛下。
阿古拉拍手大贊，“厲害！厲害！這么快就學會了！”
金芽兒道：“是小白通人性，換一匹馬可不見得！”
漸漸的，集市消失在四人身后，四九初次騎馬已經(jīng)屁股疼腿酸了，大家就下馬休息。
草地上，四人躺的躺，坐的坐，阿古拉躊躇滿志的看著這片肥沃的草原，猶如雛鷹俯瞰它的領(lǐng)地，“四九，聽芽兒妹妹說你從繁城來？”
“是啊。”
“你可愿陪我們兄妹倆走趟繁城？”阿古拉道。
“你別聽黃雀胡說八道的，出使和親是鬧著玩的嗎？”四九知道阿古拉是把黃雀的胡言亂語當真了。
“我跟孟和商量過了，與其如此茍延殘喘，不如主動尋求解決辦法，說不定會有轉(zhuǎn)機?！卑⒐爬溃虾驮谂赃厛远ǖ狞c頭表示贊同。
“孟和還小，萬一遇到黃雀那樣的人，你不是把孟和往火坑里推？”四九道。
“大隨不都是黃雀那樣的人，集市上的隨人都很和善?！?p> “那是他們要靠著你掙錢，當然態(tài)度好。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自己去出使，不必帶上孟和呀?！?p> “孟和留在草原上，早晚會被王上賣給西戎……”阿古拉有點激動，恨自己有心無力，他感覺快要護不住妹妹了，要不是妹妹潑辣，恐怕早就……
“什么？還有這樣當王的？”四九也很生氣。
孟和道：“四九，不要說了，草原兒女，能為草原百姓出一份力，孟和當仁不讓！”
四九不知道阿古拉怎么帶的妹妹，教了一腦子的家國天下。
在四九看來，女孩子應(yīng)該天真爛漫，長大以后能識大體就足夠了，其它的交給他這個男人來搞定，呃……只可惜他現(xiàn)在不是個男人了。
“孟和你是這草原上的月亮，是屬于這片草原的，不該被困在繁城的深宅大院。”草原上習慣把美好的女子形容為月亮，四九入鄉(xiāng)隨俗。
“帶你看看我的百姓，或許你能明白我的選擇?！卑⒐爬鹕頎狂R。
……
遠遠的一片大小錯落的帳篷映入眼簾。
穿過放牧的羊群、馬群，走進人的聚居地。
滿眼的破敗，帶補丁的帳篷，衣不蔽體的孩子，只剩一半的鍋。
天已經(jīng)很暖和了，很多男人光著膀子穿著羊皮坎肩，因為沒有布。
新殺的羊，要兩個精壯的成年男子才能抬起半扇羊肉，因為沒有鹽，就沒有力氣。
百姓們見了阿古拉兄妹倆紛紛駐足行禮，很是尊敬。
這是不同于大隨朝的另一種禮節(jié)。
將一只手放在對側(cè)肩膀上，稍微彎腰，嘴里說著四九聽不懂的北狄語。
阿古拉和孟和也將手放在對側(cè)肩膀上還禮。
四九見金芽兒也如此做，就也有樣學樣，只是不會說咕嚕咕嚕的北狄語。
阿古拉轉(zhuǎn)頭對四九介紹：“草原上不產(chǎn)麥子，只有牛羊馬，沒有鹽，沒有鐵，大隨和西戎又嚴格限制鐵器。
那半個鐵鍋，是老父親留給兄弟倆的，各自成家后只能一人一半。
不要說配備兵器，就連切肉的刀，也是上一輩傳給下一輩，多生一個兒子都沒有刀用，只能借來借去的。
一般人家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銀子，有幾個銅板也是攢著換鹽巴的。
銀錢不斷外流，再過幾年，草原恐怕再也見不到一文錢，到時候不知百姓還能拿什么換鹽巴。”
雖然破敗，但家家?guī)づ裢舛颊R的碼著牛糞，這是草原上燒火煮飯取暖的最佳材料，可見草原人還是很勤快的，但是架不住大隨和西戎兩國的夾擊，這兩年生活愈加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