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冉冉升起的太陽爬過黎水宗的山頭,陽光灑在山里的每個角落,猿鳴,鳥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吳長子站立在山崖上,感受著清晨的活力,看著眼下生機勃勃的景象,頓時想吟詩一首,詩、酒和美景是分不開的,他晃了晃酒壺,但酒壺空空如也。
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酒壺,吳長子對著酒壺說道:“你怎么就沒了呢”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懷念老友還是在埋怨酒沒了。
忽地,他看向遠(yuǎn)方,呢喃的說道:“今天真是喝酒的好日子”
吳長子化作一道劍光飛向遠(yuǎn)方,白溪劍綻放出的光芒很是耀眼,就是在這明亮的白天依然如此,劍亮,人更亮。
在山里練劍的弟子看見這道白光,嘆息的說道:“師叔又擅自出山,掌門又得頭疼不已”
山里的規(guī)矩,一派之長若非有任務(wù)在身,否則不得隨意出山,因為此等人物的動向必然會被其他門派感知道,要是發(fā)生點小摩擦,那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尚海寺山下兩個本在打斗的小孩看著這縷白光瞬間停下了打斗,其中一個說道:“傻忠快看,那道白光真漂亮”
這個名叫傻忠的孩子癡癡的望著那道白光,全然不顧鼻涕已經(jīng)落到了嘴邊。
傻忠本命叫李忠,本心醇厚,非常樸素的一個孩子,嘴邊時時刻刻掛著一句“娘親說這個做不得,那個做不得”。
只要聽見他說這話,許圓就非常不耐煩,時常說他只會死板硬套,不會變通,于是就給他起了一個傻忠的別稱,只不過他從不當(dāng)著別人的面叫。
兩個小海拔腿就去追那道白光,只是白光一閃而過,兩個凡人怎么能追的上,要是被某個驕傲的仙師看見只怕會說“螻蟻真多”
兩個小孩追不上白光就停下了腳步,忽然看見了一個蜂窩,于是興高采烈的捅蜂窩去了。
白光一閃而過落在尚海寺里面,燒香拜佛的人們以為仙師降臨,紛紛跪下磕頭,希望福運降臨在家門上,哪怕沾上一點靈氣也是好的。
吳長子忽地出現(xiàn)在尚海寺主持的門前,只是好奇今天的尚海寺怎么連護(hù)寺大陣都關(guān)閉了。
其實吳長子距離尚海寺還有幾個山頭時,寺里的諸位首座就要騰空而起,想要看看這是哪個門派的人,只是主持法城淡淡的說道:“來者是客”
聽見這句話后,諸位首座便如往常一樣誦念經(jīng)文。
剛想推門進(jìn)去,吳長子心想這小和尚現(xiàn)在是主持,可不是當(dāng)年那個弱弱的小和尚,要不我敲門進(jìn)去。
剛想敲門的吳長子卻聽門里傳來了一個聲音,只聽到:“不必多此一舉,進(jìn)來吧”
這人正是主持法城,誰能想到當(dāng)年的小和尚如今是這般的威嚴(yán)而又和藹。
吳長子推門進(jìn)去,只見法城面前擺著一桌子好酒好肉,不明就里的人若是見著主持和別人這般俗不可耐,那真要驚掉了下巴。
一邊吃著好肉,卻也堵不上吳長子的嘴,他問道:“老和尚,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會來”
難道這老和尚如今已能看人事,知天命了,不過任憑你人盾其一,還是敵不過我的一把劍。
修為越高就越能看見自己的修行之道有多長,雖然已經(jīng)瞧見了自己的大道,卻依然不能放棄以前的爭強斗狠,這便是初心,初心怎能忘卻。
但這種洶涌澎湃的心情頓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波瀾不驚,活的越長,見識的也就越多,很多英雄豪杰,天之驕子是數(shù)不勝數(shù),因而內(nèi)心深處的悸動也就淹沒在生命的長河之中。
法城毫不掩飾的說道:“貧僧夜觀天象,窺得一二,知你今日多半要來此處,于是提前備好了酒菜”
這識人相面本是道家的法門,法城如今也能做到,怕已是半個神佛。
吳長子全然不管法城有沒有一起用齋,只是一口酒一口肉的吃著,突然說道:“老和尚,今天你可是犯了殺戒,只怕你家老祖要怪罪于你”
佛有八戒,首戒殺生,即便是大羅神仙也不會違反這幾條基本原則,面對眼前這一桌子魚肉,吳長子可是喜歡的很,但卻為難了法城。
法城看著桌上的魚肉淡淡的說道:“殺生,殺生,便是死而后生,這和我佛中的涅槃重生是一個道理,況且這些生靈也是要入輪回的,我以這種方式結(jié)果了它也算它死得其所,就像吳施主殺身成仁一樣”
萬物生靈就算活得再久最后難免一死,不然生命何以輪回,靈氣何以重歸于浩然天下,正是有了生死輪回生命才得以延續(xù)。
在修行道路上也是如此,若是一個巔峰境界的高手還留在人間,占據(jù)了巨大多數(shù)靈氣與機緣,那么其他修道者的修為就停滯不前了。
見法城要喋喋不休的講道理,吳長子趕忙說道:“打住,你這道理我聽了不下幾百年,耳朵都起繭子了”
眼看法城又要開口,吳長子:“去看看那條魚”
兩人起身要去往后院,法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魚肉,一揮手,這些魚肉已然入土為安。
后院并不大,法城素來節(jié)儉,只有兩三間房屋,外加一個空曠的平地,連一顆樹也沒有,只有一個水池。
水池里假山上的鳥兒見到人來了也不害怕,還是四處張望,鳥兒對著水里的鯉魚叫了兩聲,好似在告訴它有人來看他了。
魚兒早已停在水中,不停的吐著汽包,尾巴一晃一晃的,顯得很高興。
吳長子剛想說話,這時從門外邊走進(jìn)來一個青年,模樣清秀,面色平靜,和這里的環(huán)境很是融洽,只是那個流鼻涕的伙伴不在身邊顯得形單影只。
這名青年雙手合十向兩人行了個禮便回屋去了。
少年進(jìn)去后,吳長子打趣道:“老和尚,沒想到你金烏藏嬌啊”
一邊說話,一邊向池子里丟著東西,他的手上并沒有東西,可水里的魚兒張開嘴巴在吃東西,若是修士看見有人把天地靈氣這樣喂給一條魚,那還不炸開了鍋。
法城聽到這句話也不生氣,只淡淡的說道:“許施主乃是山下一對農(nóng)夫的孩子,他父親喜得愛子便上山燒香,一不小心便摔死了,她母親知道后,傷心過渡,也隨了他父親而去,這樣看來倒是一段機緣,老衲便收留了他”
大概是經(jīng)常聽經(jīng)念佛,許圓對于父母的概念并不是很重,所以但吳長子看見他是,他仍然那么清澈。
吳長子停止了給魚兒喂食,說道:“看來你們緣分未到,我的到來便是一個機緣,佛講隨緣,我卻要造緣,若我和他有緣,便帶他走,如若不然你和他的緣分就是水到渠成”
房間里的許圓正在誦念法城給他的佛經(jīng),若是他聽見了兩人對話,肯定是一頭霧水,倘若其他修士有這般奇遇,那真是祖上燒高香。
法城繼而說道:“吳施主不念佛經(jīng)卻深得佛家大道,老衲自愧不如,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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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許圓起床如廁,抬頭望向天空,繁星一片,明月悠然的睡在天空里,只是今天的夜不同往日的夜晚,連風(fēng)都沒有,靜的可怕。
賞月之后,許圓回到榻上到頭就睡。
忽然聽得砰的一聲,門外好像有什么東西炸開,許圓趕忙起床查看,只見兩個人站立在庭院內(nèi)。
其中一人帶著面罩,手里拿著一把泛白光的長劍,許圓在定睛看著另一人,不解的說道:“咦,這不是法城師父嗎”
許圓心想莫不是法城師父在和人比武,若是這樣那就有好戲看了。
只見那名劍客放開手中的長劍,但劍依然停在空中,隨后二指并攏回肘停于胸前,立在空中的長劍的指向了法城,錚錚作響的長劍蓄勢待發(fā)。
劍客隨手一甩,身旁的長劍白光一閃勢如破竹的刺向了法城,長劍拖著的白光像極了許圓和李忠所見的白光。
疾馳而來的長劍并沒有讓法城驚慌,他還是穩(wěn)如泰山一般的站在那里。
長劍轉(zhuǎn)眼間便飛到了法城的面前,只見法城嘴唇微動,一道金瓜瞬間籠罩其身,而長劍也停滯不前。
眼見金光護(hù)身,劍客仍不死心,手臂向前一推,被阻擋的長劍又破了一層金光,看著金光快要堅持不住,法城大哼的一聲,此時地面裂開,長劍也被震了回去。
劍客也只是稍微動了動手指,長劍依舊立在身旁,雙方至此都沒移動過,只是在刀光劍影中小試牛刀。
一旁的許圓早以被兩人絢麗的打斗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劍客開始緩緩移動腳步,手指指揮著長劍在空中舞動,長劍越轉(zhuǎn)越快,快到已經(jīng)看不見劍身,只有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
劍客驕傲的說道:“老和尚,試試我的幻月劍法”
唰的一聲,長劍飛向了天空,筆直的長劍忽然轉(zhuǎn)向了法城,長劍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絢麗的弧形白光,就像天空的那輪明月一般。
法城抬頭看了一眼長劍,一開始只是一把,隨后變成了兩把,最后這一方天空中都布滿了長劍,已然分不清虛實。
劍客手指微動,停在空中的長劍一把接一把的刺向法城,方才一把劍破不了你的金光,那一萬把劍總可以了把。
許圓看著這些像流星雨一般的飛劍便想跪倒在地說出自己的心聲,但轉(zhuǎn)而看向法城,心想這比試也太恐怖了。
只見法城一掌拍在地上,地面似乎顫抖了一些,隨即大喝一聲“起“,一尊高達(dá)一丈有余的土質(zhì)佛身被法城從土里拉了出來。
飛馳的長劍見到這般模樣的佛身更加躍躍欲試,不一會兒,方才還完好如初的佛身如今已經(jīng)千瘡百孔,但是任憑你萬劍齊飛,佛身依舊穩(wěn)如泰山。
天空中的長劍已經(jīng)不多,劍客凌空躍起,握住長劍的那一刻起,其余的殘劍瞬間消失,此時的劍客仿佛就是一把劍,錚的一聲刺向了佛身。
長劍一舉刺破了佛身,法城大驚失色,雙手合十的接住了長劍,劍客又將長劍一抖,法城的手便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隨后被劍客一腳踢飛。
法城重重的摔在了走廊的臺階上面,鮮血奪口而出,劍客此時乘勝追擊,忽地一下跳了過來。
劍客的影子被身后的月光拉的很長,甚至將法城全部籠罩在了里面。
劍客晃動手中的長劍了,劍身被蒼白的月光瞬間點亮,如同剛剛蘇醒的魔鬼向法城刺來。
破土而出的佛身,虛實難辨的幻劍,這些之前不曾見過的景象早已驚呆了許圓,但是看到重傷的法城即將被刺,許圓一股腦的沖了出來,說道:“不要殺他”
此時劍已刺出,如同潑出去的水很難在收回來,只見這名劍客手持長劍回鋒一轉(zhuǎn),只用劍柄抵在法城的胸前,隨后說道:“我本想殺了老和尚在來結(jié)果了你,如今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奄奄一息的法城說道:“許施主快走,出家人去往極樂世界在好不過,你不要平白無故的丟了性命”
面對這個朝夕相處的人,許圓堅定的說道:“我從小在這里長大,法城師父就是我的家人,我要是離你而去豈不是豬狗不如”
法城看許圓意志堅定,只無奈的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一旁的劍客見多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內(nèi)心已經(jīng)毫無波動,看著眼前的二人說道:“沒說完的話留著黃泉路上慢慢說吧,正好有個伴”
許圓知道自己的反抗有如螳臂當(dāng)車毫無用處,當(dāng)下只是緊緊的握住法城的手來尋求最后的慰藉。
看見劍尖的光芒越來越近,許圓索性閉上了眼睛,腦海浮現(xiàn)了李忠那個鼻涕鬼,法城這個老和尚,還有那道白光。
等待著死亡降臨的許圓突然感覺脖子上被輕輕的點了一些,隨后又縮了回去,只聽見那名劍客說道:“老和尚,這小子還是舍身相救了,所以你輸了”
法城聽完這句話后緩緩起身,對著許圓說道:“許施主你我有緣無分,阿彌陀佛”
許圓這才回過神來,望著已經(jīng)取下面罩的劍客,才發(fā)現(xiàn)這就是白天站在水池旁的那個客人,又想到自己為別人做了嫁衣,一下子氣不過就跑回了房間里。
忽地,許圓又回過頭來看了看,只是月光下已沒了兩人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