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生的靈棚在五蓮寺搭建了起來之時,秦心秦柳也在準備師傅的后事。根據(jù)老和尚之前對秦柳的囑咐,秦心秦柳在諸縣縣城外靠近五蓮寺的地方,準備好柴火將師傅火化。
原本秦心想將師傅在五蓮寺內(nèi)火化,但一來可本和尚不允許他靠近五蓮寺一里范圍之內(nèi),二是此時的五蓮寺被丁家人占據(jù),寺內(nèi)整日鑼鼓喧天,讓秦心也不想師傅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火化。
最后秦心秦柳選擇了五蓮寺后一處偏僻的林間叢地,柴火堆都是秦心秦柳在旁邊的樹林里拾撿堆積起來的,最后兩個半大的男孩親手把師傅的遺體從縣城內(nèi)抬到了此地,準備最后的火化儀式。
最后看師傅火化的只有三五常來寺內(nèi)的香客,縣城內(nèi)的其他人都被丁生的后事引走了。幾位香客秦心也都很熟悉,包括秦心無言以對的黃威父母。雖然黃威的父母黃大錘夫婦并沒有埋怨秦心,反而對自己的兒子能夠得到少林寺高僧親手救治,覺得這是黃威的因緣,但秦心總是覺得自己無顏面對這對大度的夫婦。
作為已經(jīng)繼任五蓮寺主持的秦柳,接待了這些特意來看老和尚最后一面的香客們,不僅婉言拒絕了幾位香客的幫忙,還因為丁生的事情對幾位香客道歉。
等到了最后一位香客離開后,秦心點燃了堆積的柴火堆將老和尚火化。這時秦心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淚水,一邊流著淚一邊看著老和尚的容貌在火焰中若隱若現(xiàn),直到徹底在熊熊烈火中消失。
秦心忍不住回憶起來師傅的音容笑貌,哪怕老和尚板著臉用戒尺給自己打板子的模樣,都讓秦心忍不住內(nèi)心中對老和尚的思念,“師傅,弟子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啊?!?p> 仿佛就過了那么一瞬間,又仿佛過了許久許久,柴火堆已經(jīng)燃燒殆盡,只留下渺渺余煙。秦心秦柳忍住淚意,收集師傅的骸骨,放到了小盒子里準備埋葬。
由于清鏡的墓就在五蓮寺后不遠的地方,而老和尚最后交代把他葬在清鏡的墓旁,所以秦心最后不得不讓秦柳帶著盛有師傅尸骨的小盒子自己去。
就在秦心等待秦柳埋葬完師傅回來后,秦柳還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清鏡的墓是空的。
就在秦心還沒想通這個震驚的消息,丁生盛大的葬禮終于結(jié)束了,丁生最后葬在了丁家的祖墳內(nèi),但被可本和尚約束,秦心始終沒有靠近五蓮寺的范圍之內(nèi),所以秦心只能等丁家人都離去后,再去丁生的墓前給丁生祭拜。
丁家的祖墳離諸縣縣城倒是不遠,秦心拒絕了可本師傅送他去的好意,自己靠雙腳拎著祭拜的禮物來到了丁生的墳?zāi)骨啊?p> 丁生的墳?zāi)骨按藭r很是干凈,墳前擺放的食物也都只剩下些許痕跡,不知是被野狗還是烏鴉吃得汁水不剩。
秦心嘆了口氣,想起自己本想去救丁生,但回來了以后只能看到丁生的墓碑了,只能感嘆世事蒼涼,人生無常。
和自己是至交好友的是丁生,教導(dǎo)自己修行入門的是紫花和尚,兩人都對自己幫助甚大。但兩人卻是前生后世合二為一的一人,讓秦心對既是丁生又是紫花和尚的人充滿了復(fù)雜的觀感,只能祝愿不幸被惡鬼殺死的丁生在下次輪回能夠平安幸福。
秦心在丁生的墓前擺好了祭品,對著墓碑雙手合十,鞠躬三次祝福丁生前往另一個世界一路順風(fēng)。
看著墓碑上丁生的名字,秦心感慨連連,為何人間容不下一個丁生,非要這么快帶走他?那個素有大志,才華橫溢的丁生為什么就連施展一下才華的機會都沒有得到?
丁生從小就熟讀儒佛道三家典籍,然而丁生橫讀豎讀,從中讀到的都是天道,輪回和自己,不見人間和他人。書籍中更是充滿了威脅恐嚇和教唆,不聽話的都要被拖下地獄忍受千般酷刑。然而人間到處都是貪官酷吏,壓榨治下居民,以求多攢些積蓄帶到陰間,賄賂鬼差判官們,讓自己下輩子投個好胎或者混個城隍山神的名頭,回人間接著當(dāng)人上人。
丁生不住向秦心抱怨這禮崩樂壞的人間,天雷劈中良善家,地府專審忠厚人。丁生想著儒家描述的三代之治,立志成為上古之時的賢人,改變這混亂的世道,讓人間能人人安居樂業(yè)。
秦心和丁生對這個問題討論了許久,原本對這個問題沒有多大興趣的秦心,也被丁生的激情所感染,兩人從鄉(xiāng)間談到城市,從糧食聊到奢侈珍品,從上天爭執(zhí)到地府。丁生還總結(jié)出了五十條整改條例,兩人空對空聊到感覺自己立馬就能改變這個世道。
然而丁生之后經(jīng)歷了起死回生,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也不知什么原因,丁生就再也沒有和秦心聊過這個問題。丁生身上紫花和尚的味道越來越濃,和秦心聊的內(nèi)容也都是修行的問題,雖然秦心對修行也充滿渴望,但那個和他談天談地的丁生再也回不來了。
秦心在丁生的墓前佇立許久,最終轉(zhuǎn)頭離開。
“紙灰飛揚,天寒夜長。吾兄丁生啊,希望下次輪回之時依舊能與你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