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路上

　　大慶正統(tǒng)十一年，眼下已經(jīng)是晚春，草木都已經(jīng)郁郁蔥蔥的，就在這片漂亮的綠色草木的環(huán)境下，兩個剛剛脫離孩子稱呼的男孩正在小路上艱難前行。

　　一個長得又高又壯的男孩一臉后悔，不斷向旁邊安靜前行的男孩抱怨。

　　“秦心，你說咱倆為什么沒有雇一輛馬車，走路真是太累了。”

　　“咱們的盤纏不夠，等咱們到了金山寺，還不知道在金山寺待多久。還有你還要去煉劍山莊拜師，青州離江南還有不近的地方，咱們都要計劃好。”

　　黃威嘆了口氣，不再言語，默默跟著秦心繼續(xù)沿著崎嶇的小路前行，但看著被草叢遮住的小路，不知道還要多遠(yuǎn)才能走到下一個休息的地方。

　　這是秦心和黃威上路的第四天，眼下的路程也剛剛走出諸縣的范圍，離金山寺所在的金山還有好遠(yuǎn)的路程要走。

　　雖說在大慶，男子十六歲就算作成年，十二三歲就開始被當(dāng)做大人來使用了。但出行對于兩個剛剛十二歲的孩子還是有些艱難。之前秦心和黃威坐著馬車出行還沒有感覺，這次兩人要步行去金山寺，才發(fā)現(xiàn)了路上有諸多的艱難困阻。

　　首先秦心和黃威出發(fā)時帶著的干糧不少，卻沒有帶多少飲水。兩人剛剛出發(fā)半天就發(fā)現(xiàn)水壺里的水已經(jīng)被喝完了，但小路周圍根本沒有河流小溪。秦心和黃威四目相對，只能先走下去，希望路上能找到一個人家接點水。

　　結(jié)果兩人走啊走，也沒在路旁發(fā)現(xiàn)個人家，兩人渴的不行，最后終于在一處道路交回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家賣茶的攤位。也顧不上小心謹(jǐn)慎這處茶攤的來歷真假，先花了幾文錢買了壺茶水喝，還好這個茶攤老板看上去是個好人，最后還給秦心黃威灌滿了水壺。

　　接下來驛站拒絕接待這兩個不大的男孩，兩人只能在露天湊合了一天。后來倆人走路走到了岔路上，幾乎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兩人才從山林里走了出來，并且以后發(fā)誓一定不再走小路，以后只走大路。就這個磕磕絆絆地，兩人終于走出了諸縣的范圍。

　　有了經(jīng)驗的秦心和黃威終于在接下來的路程里有了經(jīng)驗，絕不偏離大路的范圍，像路過的行人詢問大路經(jīng)過的縣城村庒，多多的準(zhǔn)備飲水和干糧，終于讓自己不再走彎路，但疲憊和枯燥開始招惹兩人的身體和意志。

　　黃威的恢復(fù)能力很好，但身體的疲憊卻會逐漸在意志上疊加。于是黃威第一次對自己走上江湖這條路表示了后悔，但只要想起將來自己大俠的榮耀還是每次都咬咬牙堅持。但漸漸地，黃威還是有些忍受不住，開始不斷地聒噪秦心的耳朵。

　　“秦師兄，我叫你秦師兄好不好，咱們休息一會吧。你看咱們都走了一上午，快到吃飯的時候了吧。我看旁邊的林子里有果子，咱們?nèi)フc果子吃飯吧。”

　　秦心看了看黃威，搖了搖頭。要說勞累，自己雖然力量體質(zhì)方面比黃威強，但黃威身體的恢復(fù)能力卻不是秦心能比的，所以黃威肯定比自己感覺輕松。但在忍耐辛苦方面，黃威卻是不耐煩身體忍受痛苦的感覺。

　　“現(xiàn)在剛剛?cè)胂?，哪里來的果子，再往前幾里有座廢廟，咱們到了那里再休息吧?！甭犅劻饲匦牡脑?，黃威才不一再嚷著要休息，趕緊走了幾步到前面的寺里再休息。

　　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有一條小路通向了一處已經(jīng)廢棄的寺廟。寺廟除了大殿還完好外，其他的建筑都已經(jīng)破損不堪，而且看得出來這處破廟經(jīng)常有路人休息，不僅大殿旁堆著不少砍好的木柴，大殿的地面也被收拾的頗為干凈。

　　當(dāng)秦心和黃威走進(jìn)大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里已經(jīng)坐了幾個砍柴的樵夫正在休息。秦心向殿內(nèi)的幾人行了一禮，就拉著黃威坐到了大殿的另一旁，歇息歇息吃些午飯。

　　那幾個樵夫看著進(jìn)來了兩個半大的沙彌和短發(fā)的男孩，雖然不清楚這兩人的關(guān)系，但也不是什么危險人物，也不搭理兩人，又接著侃大山。

　　一個臉色通紅的壯年男子看上去是幾個人的頭，正給其他幾個人講不知從哪聽來的說書故事。

　　“就說幾十年前的時候，就是咱們?nèi)タ巢竦哪菞l山路被一條大蟒蛇占住了。那條大青蛇不知道有十幾丈長，嚇得去方圓幾十里的都不敢再去東山里砍柴了。但家里沒有柴火了怎么辦，也只能偷偷摸摸溜過去砍些柴。但恰巧有倒霉的，直接被青蛇發(fā)現(xiàn)了，直接就張開大嘴把那人吞進(jìn)腹里?！?p>　　“結(jié)果那戶人家等到了第二天，也不見男人回來，趕緊去山里找，最后只發(fā)現(xiàn)了一截斷掉的斧柄，這才知道男人在林子里慘遭蛇口。周圍幾個村長看著青蛇沒有辦法，只能去求到縣令那里。最后縣令請了個道士帶著十來個衙役前來捉拿這條大蛇?！?p>　　聽到壯年男子講得精彩，就連在旁邊的秦心和黃威也聽得入神。尤其秦心和黃威在幾個月前剛剛遭遇了一條蛇妖，也是差點葬送蛇口。

　　那壯年男子也不像說書先生那般吊著眾人的胃口就接著說道：“聽說縣令派了人出來去捉那青蛇，幾個村里的村長趕緊出面招待好這十多個人。在這十多人出去捉蛇的時候，好多村民也覺得大蛇就要被逮住，就跟著一塊進(jìn)山了。但誰想，這一下子遭了殃。”

　　“剛進(jìn)山的時候，還沒有什么，一眾人拿著刀叉把青蛇逼了出來，那請來的道士果然有兩下子，三兩下就用金繩擒住了那條得有十丈長三尺寬的青蛇。道人也是藝高人膽大，還走近了哪青蛇，不知用什么仙家法術(shù)和那大蛇溝通?！?p>　　“那青蛇聽了道人的話，也不再掙扎了。但也不知道后來又怎么惹惱了這個青蛇。青蛇拼命地掙扎反而快掙脫了金繩。那道人一看不行，拿出了那么大一塊金色的篆符對著青蛇的七寸施展出一道粗大的電光。”壯年男子說到興奮的地方，用手比劃出一塊一尺見方的大小，就好似當(dāng)時是他施展了篆符上的法術(shù)。

　　“那青蛇被雷電擊中了七寸，蛇身上有一半的地方都被電得黑乎乎了。但誰成想，那青蛇沒有死反而掙脫了金繩。道人一看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就逃了。接下來剩下的衙役和村民都遭了血霉，最后逃出東山的真是十不存一，都葬送在那青蛇蛇口?！?p>　　“當(dāng)時這周圍的村里可是家家披麻戴孝，那道人逃了也不回縣城領(lǐng)賞金了，就讓人帶話給縣令說貧道法力有限對付不了那條青蛇?？h令也是一籌莫展，不知道怎么解決，只能在縣里貼出告示，尋找能解決那條青蛇的勇士?！?p>　　“這告示就這么在縣城里貼了倆月沒人敢揭。最后你猜，是誰揭的這個告示。是縣里一個姓賈的老頭揭的這個告示。當(dāng)時縣令看見這個老頭差點沒把這亂揭告示的老頭亂棍打出去。后來賈老頭說剛剛聽說那條青蛇頭上有一塊紅斑，而自己年輕時以刷蛇為生，恰巧養(yǎng)過一條類似名叫二青的青蛇。后來青蛇養(yǎng)的越來越大，不再適合表演，就放養(yǎng)到東山了。說不定那條害人的青蛇就是自己當(dāng)年放養(yǎng)的二青。”

　　“縣令一聽完，心想反正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哪怕抓不住只要能把青蛇趕走自己所在的縣就行，就答應(yīng)了賈老頭。誰成想，那條青蛇果然是賈老頭當(dāng)年放生的青蛇。青蛇見到賈老頭也像見到親人一般，還讓賈老頭摸自己蛇頭上的紅斑。賈老頭也和聲和氣的對青蛇說了半天話，最后青蛇答應(yīng)了賈老頭不再呆在東山了?！?p>　　“等賈老頭回去向縣令報告，縣令也不敢確認(rèn)。等到縣令派人在東山來回巡視了一個月確定了青蛇真的不在了，才大喜過望，把告示里的賞金都給了賈老頭?！?p>　　“但誰成想，這才到最精彩的地方。那條青蛇原本吃人就吃了人，但誰想到之前就是賈老頭養(yǎng)大的。沒兩天就有苦主上門要錢了，賈老頭還有他兒子當(dāng)然不肯給。先不提青蛇早被賈老頭放生了多年了，再加上青蛇吞了那么多人，有一有二就有三，破了家都還不清。如果死人里面都是些村人也就算了，還有十來個衙役，那些死了衙役的家屬們和衙門里其他的衙役串聯(lián)，沒幾天就把賈老頭一家關(guān)進(jìn)了大牢，家里的家當(dāng)都被衙役們私分了。”

　　“縣令分了一份好處，也就不管剛剛立了功的賈老頭。賈老頭這一家就這樣先喜后憂，反而因為青蛇破了家。但縣令衙役還有縣里的住戶們都不知道，那條大青蛇根本沒有走遠(yuǎn)，就在縣城旁。在知道了賈老頭一家竟然破家進(jìn)了大獄以后，青蛇就直接進(jìn)了縣城，先吞了冒頭的那一家衙役。這一下子，縣令還有縣城里的人慌了手腳，差點直接就引起了暴動。”

　　“就在縣城里的人驚慌失措的時候，誰成想那青蛇竟然說話了，只要把賈家人都放出來，交出來和這事有瓜葛的衙役們，就離開?？h令聽后趕緊把那些有牽扯的衙役們都綁了出來，教給了青蛇。這些衙役們平日里就欺壓平頭百姓們，那些圍上來的人們看著大蛇一個個吃到那些衙役，還不停為大蛇歡呼?！?p>　　秦心看著同樣興奮的樵夫眾人，蛇妖在縣城里當(dāng)眾吃人，竟然還有人圍觀歡呼，不由嘆了口氣，還真是論語中所言，苛政猛于虎啊，和衙門相比，蛇妖反而成了英雄。

　　“最后，那些衙役們被吞吃的七七八八，縣令也不敢再貪賈家的錢財了，就連犯事的衙役們的家產(chǎn)也都給了賈家。那條青蛇也就離開了縣城。”

　　這時旁邊的一個樵夫突然插話，“大哥你說的賈家，就是現(xiàn)在縣城里的賈半城吧。當(dāng)年我小的時候，家里冬天都揭不開鍋要凍死的時候，就是靠賈家施粥活下來的?！?p>　　這時眾樵夫紛紛點頭，“看來果然是好心有好報啊，怪不得現(xiàn)在縣城里都是賈家的，賈家就連舉人都中了兩個。”

　　那壯漢對著感慨的眾人接著說：“你看這處寺廟，就是當(dāng)時周圍幾個村的人為青蛇建的，你們看大殿上的塑像就是青蛇真君?！?p>　　這時秦心才發(fā)現(xiàn)大殿里的塑像身著鱗甲，下半身正是蛇身，只是表面鍍的顏色已經(jīng)褪去，看不出青色。

　　秦心看著眾人紛紛點頭感嘆，內(nèi)心不知是什么感覺，人間正道沒有懲惡揚善，道人只知逃跑，衙役們破家為財，反而是一條被正道打壓的蛇妖靠著吃人為賈家進(jìn)行了反正，甚至立了祭祀之所，真不知讓人說何是好。

　　這時秦心看著黃威已經(jīng)吃完午飯，正在看正殿里的青蛇塑像，對黃威說道：“黃威，休息的差不多了，咱們接著上路吧?！?p>　　也不顧黃威的抗議，秦心拽著黃威直接出了這間破廟，繼續(xù)踏上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