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朝,文武百官分立兩邊,白千燈便在宮門處等待皇帝的宣召。
她的發(fā)間束了白玉簪,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出溫潤的光澤,一身如離京時相似的淺金色長衫,遠遠看去,像及了一個鐘鳴鼎食的富庶之家養(yǎng)出來的小公子。
小公子手中的折扇呲啦一聲被劃開,將半副面容統(tǒng)統(tǒng)遮去,只露出一雙小鹿般清亮靈透的眼睛。
蕭霜華在殿中聽著官員討論時事,這一番風(fēng)云剛定下來,又掀起一波新的浪潮。
直到皇帝的宣召下,白千燈這才邁步走進金殿來,一雙美目神采奕奕,笑出一口潔白的貝齒,也不施禮,只脆生生的向上位者喊了一句:“父皇”。
蕭煥被這甜甜的聲音哄的眉開眼笑,被官員們因為政務(wù)意見不同,互相爭吵惹起來的怒火也消下了一半,說話間不由得帶上了幾絲笑意。
只是常年受教于帝皇之術(shù),喜怒不形于色,縱使神色微微有些轉(zhuǎn)圜,也被帝王垂下的珠冕遮擋了一個七七八八,相距甚遠的臣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身側(cè)的侍女亦步亦趨的將白千燈早早備好的國書奉上,隨著小公主的行動,一起跪了下去。
白千燈斂了一下衣袍,向蕭煥結(jié)結(jié)實實的施了一個子女禮,這才朗聲說道:“父皇,我回來了”。
也許是我回來了這三個字實在是太有重量,一字一字的跌進來,把蕭霜華的心深深的砸進一個又一個的深坑。
蕭霜華定睛看了看,發(fā)間是自己親手雕刻的玉簪,這才確定了幾分真實性。
白千燈微微偏頭,就看到了正呆愣在一側(cè)的蕭霜華,微微一笑,忍不住向他的方向輕輕的眨了眨右眼,而后才聽從皇帝的話,不緊不慢的站起身子。
蕭霜華當然接收到了白千燈的眼神,似是想到了不久時夢中的春風(fēng)一度,臉瞬間紅成了一個大包子。
白千燈不再理他,直接將備好的國書呈給皇帝,又甜又軟的笑容把她整個人都渲染的格外清亮。
“女兒到達禁鄭,機緣巧合下救了二皇子一命,得了禁鄭帝后的喜愛,將女兒冊封為禁鄭公主,為修兩國同好,特為我東盛奉上止戈書,并請父皇開通兩國商路,互通有無”。
白千燈一邊說,一邊得意的向周圍的臣子們看了看,臣子們此刻正私下亂成團,熙熙攘攘的吵成一團。
“還有什么好說的,天底下哪里有父親不疼愛孩子的,我為救二皇子豁出命去,這才用誠意打動了這禁鄭帝后,女兒心疼爹爹,這才不遠萬里,回到故國”。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奉天殿里傳出回聲:“難道你們就沒有親人,沒有兒女嗎?”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把另外一半咽進喉嚨里,雖然有些失了禮節(jié),卻架不住字字珠璣,都是一些樸實無華的小道理。
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在白千燈的一席話下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看著這國書,神情中露出幾分得意,又聽見白千燈干凈利落的把這般朝臣說了一個寂靜無聲,心里忍不住歡快,對著身邊的進和交換了一個眼神,就站起身子,直接離開了龍椅。
皇帝一離席,進和一甩手里的拂塵,聲音立刻尖尖的從喉嚨里飄出來:“退朝”。
眾臣紛紛下跪,白千燈立即就被進和身邊的小太監(jiān)請去了內(nèi)殿。
蕭煥回到內(nèi)殿,正倚在軟榻上飲一蠱燕窩,燕窩被金盞盛了半盞,晶瑩剔透的拉絲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光。
他一勺又一勺的向自己的口里送,一盞完了,又在一旁端起一碗?yún)?p> 進和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站著,也不說話,接過空掉的碗盞,再為皇帝遞上帕子。
白千燈得了進和的眼神,這才邁步進殿,雙膝跪下喊了一句父皇。
皇帝的珠冕幽幽的晃動,在奉天殿上聽到白千燈的理論,心中有些悲戚,尋常人家的父親尚能和兒女們親密無間的共享天倫之樂,他作為皇帝,擁有這最高的權(quán)位,沒有一個孩子在他面前如此大方的承認自己的對父親的情意。
又思及過往,多多少少都對這個女兒心生一絲愧疚,如今撂下了帕子,笑眼彎彎的說道:“回來就好,如今倒是大了,在朝堂上還敢如此直接的向那些朝臣闡述自己的理論”。
白千燈咬了咬唇,乖乖的站了起來,這才開口道:“父親雖然是皇帝,可到底也是父親,為這天下的安康和平已經(jīng)付出一生的心血,外面的臣子那個不是在家里和兒女們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就偏要父皇~”
白千燈說到這里便不說了,用一副‘他們欺負你’的眼神,盯著蕭煥瞧。
皇帝忍不住笑了兩聲,又招呼著身側(cè)的進和過來取下自己的珠冕,寵溺的笑到:“我是皇帝,自然應(yīng)該為這天下做表率,我的兒女,當然不能和平常人家的兒女一般“。
白千燈看著進和為皇帝輕輕取下珠冕,一旁的侍女捧了銅鏡,光芒如同一汪淺黃的夜明珠映射出皇帝的臉,白千燈順著進和的手,湊上來拿起一旁的梳子,溫軟的給他梳發(fā)。
白千燈的尺度拿捏的剛剛好,玉齒沒入發(fā)間,直接和他的頭皮接觸,力度拿捏好,就會讓人覺得舒服,這一點是昔日在蕭霜華的身上學(xué)會的。
皇帝一邊享受著白千燈貼心的梳理,一邊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半晌又掀起輕輕眼皮,對著銅鏡里,看向正在專心為他梳理的白千燈。
人心都不是石頭做的,皇帝的子女個個謹守禮節(jié),比不得白千燈這般細膩的女孩做派,這才張口說了一句:“你辛苦了”。
白千燈微微一笑,將玉梳抓在手里,躲在皇帝的背后拿一雙漂亮的杏仁眼,向銅鏡的方向看。
淺黃色的銅鏡里照射出這一對父女的眉眼,女兒親密的倚靠在父親的身側(cè),為自己的父親梳發(fā)。
就好像過去的這些年的許多傷害隔膜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二人都是如現(xiàn)在這般親密的倚靠,度過了昔日的時光。
蕭煥向背后白千燈扶住自己肩膀的手拍了拍,恍然一笑,聲音里帶了一絲寂寞:“回來就好,父皇派人在這湯城給你修一個公主府,以后就留在父皇身邊。”
白千燈拉著父親的胳膊軟軟的向他撒嬌:“父皇,我不要公主府,我就想留在你身邊陪你,如果父皇真的疼我,不如許給我一個小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