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舟不知道這個答案在匡老板的心中得了幾分,總之他是被留了下來。
月薪二千,包吃包住,五險一金,一概沒有。
王胖子覺得有些少,但也沒好意思開口,學徒,學徒,本身就是半工半徒。
師傅給你多少全憑良心,有些傳統(tǒng)行業(yè)里學徒甚至要給師傅孝敬。
不過葉一舟卻覺得很開心,長這么大,終于能靠自己恰飯了。
臨別的時候,王胖子又把葉一舟拉到一邊,嘀嘀咕咕叮囑了半天。
大體意思就是:
別惹禍,好好學,有事找二舅,你二舅還是你二舅。
回到屋里匡老頭已經把顏料盒子收起來了,在剪裁彩紙。
葉一舟走上前,開口問道:
“老板,我?guī)湍?。?p> “不用,你叫什么???”
匡老頭手沒停,眼睛盯著紙上的折痕異常的認真。
“葉一舟。”
“多大了?”
“22。”
“行,先熟悉熟悉吧,后堂是我睡覺的地方,我有點神經衰弱,人多了睡不好,你就在前面睡吧,右邊是衛(wèi)生間,左邊是廚房,有問題嗎?”
“沒有。”
“那你先打掃打掃屋子吧。”
……
……
當你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兩側的紙人紙馬占據(jù)了大量的空間,需要收拾的地方并不太多。
掃掃地,擦擦桌子,清理一下角落里的蜘蛛網,當葉一舟拍拍身上的灰塵停下手時,天已經快黑了。
匡老頭還在那一絲不茍的做著紙人,葉一舟索性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也不說話,有些講究的手藝人最討厭在干活的時候被打擾。
你敢打擾他,他就要咬人。
估計匡老頭這古怪的性子,也有這個毛病。
靜靜地看了一會,葉一舟的臉色有些異樣。
匡老頭的手藝是真的好,烤過火的高粱桿在他手上橫搭,豎插很快的就架起了一個紙人的骨架。
接著用裁剪整齊的白紙抹上漿糊‘蒙皮’,這些都是傳統(tǒng)的步驟,即便是匡老頭手法嫻熟精湛,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怪就怪在等紙人成型后,匡老頭又從旁邊拿出了那個紅顏色的調料盒,將里面的顏料仔細的涂抹在剪裁好的紙上,給紙人做了個紅裙子。
還是一件連衣裙。
葉一舟感覺有點毛毛的,誰家的紙人會穿紅色的連衣裙。
沒等他混思亂想,匡老板把做好的紅裙子紙人擺在一旁,搓搓手對他說道:
“就是這樣做紙人,沒什么難的,年輕人學的快,看兩遍就會了?!?p> “嗯。”葉一舟點點頭,又忍不住好奇指著紅裙子紙人問道:
“老板,這個紙人是什么說法?紅色的裙子?”
“這個?你以后就明白了?!笨锢项^沒有多說,站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都這個點了!我去廚房做飯,你把這里收拾?!?p> “好?!?p> 葉一舟起身去拿掃帚,收拾地上的紙屑和碎末。
干完活又忍不住看了眼紅裙子紙人,這才發(fā)現(xiàn)又一個不協(xié)調的地方。
除了那身紅的像血一般的連衣裙外,這個紙人還沒有畫五官,慘白的臉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
葉一舟捏了捏鼻梁,左右看了看,果然其他的紙人無論是穿著馬甲的童男還是身著宮裙的童女也都沒有畫五官。
紙人紙馬不畫眼睛這個規(guī)矩葉一舟是知道,可這鼻子,嘴,眉毛,腮紅,一律沒有是不是太敷衍了。
“一舟,吃飯了?!笨锢习逶趶N房喊到。
“哦,來了?!?p> 葉一舟答應一聲,也沒有多想,大概是這個古怪老頭的古怪規(guī)矩吧。
廚房里匡老頭已經放好了桌子,上面兩個熱菜一個涼菜。
紅繞肉,豬頭肉伴黃瓜加上一盤炸雞屁股,菜量足的能打死賣肉的。
桌上還擺著一瓶白酒,葉一舟看不清牌子,但這股子酒精味最起碼得有50度。
盛完了飯,兩人對坐,匡老頭又摸出一個空碗,擺在桌子一側。
“還有人?”葉一舟疑惑道。
“不是人。”匡老頭回答。
“啊?”
聯(lián)想到今天下午種種的詭異,葉一舟看匡老頭的眼色就有些不對勁了。
匡老頭沒理他,拿筷子敲了敲碗邊。
‘叮叮’
沒過一會,外面就傳來了一聲,類似貓叫的聲音:
“喵~嚶~喵?!?p> 一只肥肥的老橘貓伴隨著聲音款款而來,四條短腿邁著四方步,那派頭像是下鄉(xiāng)視察的領導似的,走的四平八穩(wěn)。
橘貓看到葉一舟一愣,貓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表情。
匡老頭把一袋子寫滿了英文的貓糧倒進空碗里,指著葉一舟對橘貓說到。
“新來的,以后多照顧照顧?!?p> 橘貓微微的點點頭,不在理會葉一舟,跳到凳子上,兩只前爪搭在桌沿上,活動了下脖子才低頭吃起了碗里的貓糧。
葉一舟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讓一只貓多照顧我一點,它居然點頭了,它能照顧我什么?分給我點貓糧嗎?
話說那貓糧上寫的都是英文,看起來很高級的樣子,吃起來什么味的?
不對,這不是重點。
葉一舟趕緊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干笑了兩聲,說道:
“這貓,看起來挺聰明的,它怎么叫的有點奇怪呢?”
匡老頭夾起塊雞屁股,塞進嘴里,嚼了兩下,又對瓶灌了口酒,淡淡的說:
“還行吧,它叫已定。”
“已定,這名字挺奇怪的?!?p> “以前不叫已定,后來有人覺得這個名字好,就給它改了名,說什么大橘已定,它的叫聲也是那個人教的?!?p> 葉一舟憐憫的看了已定一眼,叫這個名字以后出去和街上的野貓野狗打架一定很吃虧吧!
畢竟名字就弱了三分氣勢,萬一對面有叫旺財,小強什么的,你怎么好意思報號啊。
“開始它還不愿意,你一叫已定它還對你揮爪子,后來就好了?!笨锢项^一臉壞笑的看著埋頭在碗里的橘貓。
“時間長了,習慣了吧?”葉一舟問。
“不是,是它實在扛不住揍了。”
………
………
吃完了飯,匡老頭晃晃悠悠哼著小曲回后堂歇息去了,葉一舟留下刷碗。
橘貓已定吃完貓糧,也不知道是匡老頭揭了它的短心情不好,還是習慣動作,一爪子把碗從桌子上劃拉到地上,摔個稀碎后,昂著頭像剛從青樓里吃飽喝足的大爺一樣,絲毫不留戀,提上褲子就走。
葉一舟收拾完廚房,和匡老頭打了聲招呼,從庫房抬出個折疊床,安置在前屋中央。
又從蛇皮袋子里拿出行禮鋪好,一個側身躺著床上,忙碌了一天,終于能好好休息休息,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他在這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出去轉轉的打算,看了會小說,玩了會游戲,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漱后,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前屋的兩側擺滿了紙人紙馬,葉一舟只能把床架在中央,說實話這不是個好位置,因為他躺在床上,總有種被埋在墳墓的棺材里,兩側擺滿了陪葬品的感覺。
而且他總有一種感覺,似乎有東西或者有一些東西,混在紙人紙馬中間,同這些紙扎品一起低頭注視著自己。
葉一舟不是一個膽小的人,雖然沒有墳頭蹦過迪,棺材里睡過覺,但他從ICU活著出來的那天起,他就覺得自己的膽子變大了。
沒有什么別的原因,經歷過生死的人,有些事情自然就覺得沒什么可怕的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困意涌了上來,迷迷糊糊間似乎又看到了匡老頭剛剛做好的紅裙子紙人。
“紅裙子還挺好看!”葉一舟嘀咕了一句,閉上了眼睛沉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