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感謝神靈
一件普通的居民房內,少年躺在榻榻米上,一動不動,表情蒼白,氣息薄弱到幾乎無法發(fā)覺,讓人質疑他是不是已經導致了一具尸體。
八重櫻正坐在房門位置的墊子上,橫式房門被拉開一半對著里頭的城市,她回頭瞥了一眼沉睡而氣息薄弱的少年,而后轉頭看著里頭逐漸升起的向陽,一頭粉紅色的長發(fā)垂落在地板上堆起小小一團。
青藍色的雙眼中映入平明時候的晨光,卻仍然顯得黯然無光,以前在與雷電芽衣三人的戰(zhàn)斗中她花消了很多功力。
但與其說是戰(zhàn)斗花消了很多功力,倒不如說她是和試圖控制自己的崩壞意志抗衡中花消了很多功力。
以人之心,領有律者之力,也意味著崩壞意志陸續(xù)試圖侵蝕她的靈魂讓她真正成為律者,但五百年里為了那個人的承諾,她陸續(xù)堅持著從未出錯,還在良久歲月中逐漸凝集出了律者核心,成為最湊近律者的擬似律者。
這次漫空市內的崩壞勝利將她從封印沉睡中叫醒,但醒來之時,她便發(fā)覺到了不會辯白的事實——承諾的人沒有來,五百年都沒有來。
她還發(fā)現了疑似對方后人的琪亞娜·卡斯蘭娜……倒戈、欺騙、謊言……她心情猛烈顛簸的時候,意志有機可乘,但在某個作死少年的攪擾以及她自己的意志下,崩壞意志終于再次失敗了。
就像以前說的那樣,善良的她,能給一個邏輯合適的原因乃至捏詞,她就能放動手中的刀。
在與崩壞意志抗衡的歷程中,八重櫻逃離了戰(zhàn)場,當她恢復過來之時,繼續(xù)漫無目的地在這個無比目生的城市中游蕩,該去做什么?不曉得,想要做什么?不曉得,醒過來又是為了什么?或是不曉得……
五百年的歲月,不是事過境遷,而是物非人非,這份茫然與殘酷,直截了本地擺在了八重櫻的眼前。
愛的人不在了,等的人沒有來,什么都沒了,孑然一身的自己卻又有著無法放心的牽掛,心中的疑難再也無法獲取回復。
但這些都無足輕重……
八重櫻面無表情地看著城市上方逐漸傾注而來的陽光,清靜的雙眸中好像思索著什么,又好像只是純真地發(fā)呆,
一陣黑紅同化的氣息徐徐從她身上漲騰而起,在旁邊凝集成一只一人高,四條尾巴的黑暗狐貍,它看了看躺在那兒的少年,再看了看入迷的八重櫻,低沉道:“櫻,你畢竟在想什么?救這家伙嗎?他體內的律者核心已經消失了,必死無疑?!?p> 八重櫻:“……”
“五百年過去了,你還不清晰嗎?無論女人畢竟是騙了你或是出了什么事情,戔戔人類,這五百年的歲月,估計尸體都找不到了?!焙诎岛偝谅曊f,“唯有我才是你的唯一,陪你渡過五百年紀月乃至更久光陰的人?!?p> “親人死了,愛人死了,緋獄丸,現在的期間,我只剩下你這一個仇人了?!?p> 默然一會兒,八重櫻徐徐轉過甚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黑暗狐貍。
“和你關系最親切的,也只剩下我一個了?!焙诎岛偽⑽⒙冻錾椎难例X,“并且櫻,我歷來都不是你的仇人,那些屈曲的村民,不是你殺的嗎?他們逼死了你的妹妹,還恬不知恥地讓你守護著他們,當你舉起屠刀的那一刻,有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
“他們可以說是我殺的,但也是你殺的,咱們不分彼此?!?p> 八重櫻手指微微握緊,目光低落。
“不要再去想這么無足輕重的東西了,五百年的光陰,你應該放下了,現在這個期間,唯有我才是你最親切的人?!焙诎岛倱u了搖四條尾巴,目光瞟了一下榻榻米上呼吸薄弱的少年,“落空了律者核心,他已經沒救了,給他一個怡悅吧?!?p> “在沉睡中無聲無臭的死去,總比蒙受痛苦而死好得多?!?p> 默然了幾秒鐘,八重櫻徐徐站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榻榻米上沉睡著的孔真,同時她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腰間的刀柄上。
“不需要太過遲疑,給他一個擺脫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最好的事情?!焙诎岛偟统恋穆曇粼诎酥貦焉砗箜懫?,“櫻,你只需要我就充足了……”
嗤!
赤紅色的太刀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弧線,一擊將黑暗狐貍斬為兩半,但鮮明這是殺不死對方的,狐貍化為兩半的身軀干脆坍毀為一團黑霧,從中傳出它有些驚愕的聲音:“櫻,你……”
“那些人……我也想殺,但唯一卡蓮例外……你是我的仇人,我從未質疑過這一點。”八重櫻也曉得如此殺不死對方,她將太刀歸鞘,而后解下腰間的刀,放到了一旁桌子上,神態(tài)平淡,“但,醒來已是五百年過去,一切都化為塵土,我留在這凡間也沒有什么用途了?!?p> “櫻!你莫非……”黑霧中傳來黑暗狐貍愈發(fā)驚愕的聲音,它隱約約約猜到對方要做什么了,并且最剛強,如此環(huán)境下,黑暗狐貍頓時撕開了柔順的面具,猙獰道,“你逃不了的!櫻,你的靈魂始終屬于我!”
“是嗎……緋獄丸,我能覺得到你心中關于人類深深的冤仇,并且你時候都想將我也染上這份冤仇,但我以為已經夠了,我殺的人已經夠了,一切都夠了,是時候在現在劃上終結……”
八重櫻徐徐走向榻榻米上的孔真,黑霧猙獰的嘶吼著,卻無力掙扎,只能從新回到了八重櫻的體內,即使是五百年后醒來,它仍然無法讓八重櫻出錯。
“為什么?!!”黑霧消失前最后一句話傳入八重櫻耳中。
她坐在床邊,輕輕拉起孔真的上半身,青藍色的眼珠輕輕垂下,好像喃喃自語,又好像在給黑霧回復:“由于卡蓮說過啊,人如何可以輸給自己的黑暗。”
右手扶住少年的后背,左手輕輕抬起少年的頭部,孔真氣息薄弱,仍然處于一種瀕死的狀態(tài)。
八重櫻徐徐垂頭湊過去,青藍色的眼珠微微瞇起,想起了對方的樣子……
從五百年的封印與沉睡中醒過來,這是她第一個見到的人……一個解放從容,好像完全不會有憂愁,不會有苦惱,也不會有悲悼的,新鮮的人。
解放啊……那是從前的她,從未想過的東西,曾經渴望追憶,卻終于猶如夢境普通泯沒的東西。
“凜,我?guī)闾映龃遄樱∥也蛔鑫着?!我要給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咱們一起走!等明年……咱們還要一起看櫻花,必然可以的!必然!”
“姐姐……凜,沒方法和你一起看櫻花了,抱歉……”
“櫻!你果然想帶走獻給神靈的祭品,如果神靈發(fā)怒了如何辦?!凜的腳筋我已經挑斷了,現在是舉行祭奠的時候……”
“父親……你……”
“這次祭奠由你親手來實行!這是你成為及格巫女的一道試煉,來吧?!?p> “……!!”
“姐姐……你必然要成為,守護身邊的人們……及格的巫女哦?!?p> “哈哈哈!下雨了!下雨了!”
“神靈降雨了!”
“謝謝神靈!謝謝神靈!”
解放啊,那不是什么細致的事情,不是什么細致的舉動,而是發(fā)自內心的渴望……曾經她從未思索過解放的含義,帶著最古樸的想法,生于斯,善于斯,死于斯而已,但她萌生追求解放的念頭之時,卻被那一刀和那一句話完全斬斷。
麻木不仁地守護著……一群仇人。
“你……真是讓人傾慕啊?!卑酥貦汛瓜骂^,額頭輕輕抵在少年的額頭上,青藍色的眼眸倒映著孔真秀麗而蒼白的臉,也倒映出了對方嘴角那抹好像從未散失,若隱若現的淺笑,“豪恣地笑、豪恣地活、豪恣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當初……”
微微一頓,八重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徐徐閉上眼睛,不帶半點與戀愛相關的因素,只是純真的祝愿大約說作別,她的嘴唇落在了孔真的眉心上,心中無聲無臭地送上一句祝愿的話語。
即使相遇如此剎時,但關于自己來說已經充足了。
豪恣的少年啊……
愿你生而解放,活而無疆。
好像一個夢中的影子,八重櫻的身子徐徐散失,狐貍耳朵、櫻花樣的長發(fā)、俏麗的面龐、身子……一點點散失在空氣之中。
落空律者核心意味著殞命,那麼將自己的律者核心送給對利便是。
這五百年后的期間,影象中的人都已經不在,好像一個游魂的八重櫻,唯一有所牽掛的只剩下緋獄丸而已,但正如她所說,緋獄丸是她活在世上最后的仇敵。
殞命并不會怕,尤其是關于一個已經了無牽掛的人來說,相反,如果能和緋獄丸玉石俱焚,八重櫻倒是以為更好。
而順帶著還能救回一個人,這讓八重櫻更覺值得。
八重櫻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從復蘇到消失,猶如櫻花開落般突兀而俏麗。
砰!孔真身子向后躺倒在榻榻米上,他仍然處于昏厥之中,但眉心處卻徐徐表現出一個拇指頭大小的印記。
三個似血紅,似粉紅的勾玉,頭部向內,尾巴向右,呈一百二十度角。
良久以后……
孔真略帶茫然地展開眼睛,輪回的聲音當令在他耳邊響起:“嘖嘖,你這個混球命運還真是挺好的啊……”
“什么用途?”孔真復蘇了幾分,他下認識摸了摸眉心,動了動鼻子,神態(tài)詭譎,“如何有一種櫻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