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兵道:“你可是鄭赟泰?”
老頭不明所以,答道:“正是小民”
官兵道:“就是你了,來人呀,給我?guī)ё摺?p> 兩個寬肩官兵上來便把他架走,鄭赟泰一把老骨頭毫無反抗能力,只能嘴里喊道:“小民未曾失言,何罪之有啊,官爺莫不是抓錯人了吧,冤枉啊冤枉啊”
秦榛和寧云修二人也是奇怪為何放著那些大放厥詞的學(xué)子們不抓反而抓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
秦榛湊在那官兵頭頭旁邊,想問個清楚,誰料那頭頭牛目一瞪,橫道:“不該打聽的事別瞎打聽,小心把你當(dāng)做同伙一道抓起來”說著揮手帶著官兵撤退。
‘同伙’?既然說到同伙,那必會涉及結(jié)黨。
空氣中凝結(jié)著有些微妙的氣氛。
二人對視一眼,決定先回府衙找周知州問個明白。
剛到府衙,正好迎面撞見了周知州。
“下官正要去尋您呢,正巧您就來了,今日可是有重大進展”周兆泉一臉發(fā)現(xiàn)重大秘密的表情。
“周大人因何事面露喜色?”寧云修問道。
“今日上午有人舉報,說是自家鄰居乃是前朝太子,下官已將其抓捕歸案了,接著只要順藤摸瓜,將其往來黨羽一網(wǎng)打盡,如此可是釋下了心頭大患,解除了江州隱憂啊”
秦榛驟聽抓到了前朝太子,心想這太子難不成是個老妖精,即使前朝滅國之時太子尚在襁褓之中,活到如今怕也是耄耋之年了。
寧云修疑道:“確定是前朝太子?”
周兆泉想了想又道:“這......下官覺得大抵如此了,必是與前朝脫不了干系”
這個答案倒是有些模棱兩可。
寧云修回想到剛剛被抓的老先生問道:“抓的人可是叫鄭赟泰”
“大人英明啊,這都能猜到”周兆泉馬屁拍著。
“不過是碰巧遇到,舉報者何在?”寧云修移步往州衙里走著。
“那人現(xiàn)就在衙內(nèi),這便召他前來問話”
寧云修換了身官府便直接開始問話,“堂下何人?”
鄰人道:“小人王川,是教書先生鄭赟泰的鄰居”
“你可知你今日所舉報是為何事?”
“舉報鄭赟泰乃是前朝遺脈”
“此事關(guān)系重大,你所言可句句屬實,若為誣陷,乃殺頭之罪”
“小人自是知道,但為國家分憂,當(dāng)無畏生死,也不敢造謠,必如實以告”
“好,既如此,你可有何證據(jù)?”
“小人與鄭赟泰為鄰二十余年,每年六月初六他皆向南而拜,然而據(jù)小人所知,他并沒有親人是那日的祭日,而前朝哀帝身死時正是六月初六,是為前興亡國之日,前朝國都在南,祭拜之舉,其心可揭”
“如此便斷定他是前朝遺脈未免有些輕率”寧云修疑道。
“鄭赟泰不止每年六月初六向南祭拜,他們一家子起名字也是怪哉,專挑生僻字起,且都位于第二字處,前朝皇族就專好這個規(guī)則起名,若非前朝遺脈,行事為何如此怪異,想是他家中必定有前朝流傳下來的東西,如若派人去搜一定必有所獲”
早先周知州已經(jīng)著衙役們?nèi)ム嵓宜巡榱?,不久便能探查些端倪?p> 這王川說的倒是頭頭是道,鄭赟泰所為確實值得懷疑。
但是老先生一把年紀(jì),在青學(xué)講會上也是謹(jǐn)言慎行,是個想要安穩(wěn)度日之人,若是真的為前朝遺脈,無論如何,總是免不了一死的,思及此寧云修不免覺得鄰人有些可惡,既已相處二十余年,街坊鄰里的,多少也應(yīng)該處些感情在,一朝舉報便是奪人生死。
寧云修冷聲問道:“既如此,為何今日才來舉報?”
王川眼神有些閃爍道:“以往鄭赟泰有怪異行為時,小人并未在意,直至最近漸有傳聞道前朝遺脈死而不僵,遍落于我國朝九州大地之上,又見得州縣內(nèi)張貼告示懸賞提供線索者,小人這才懷疑到他”
怕是因為告示上懸賞的五十兩銀子,這才棄了鄰里之情,為財而來。
他既能說出如此多關(guān)于鄭赟泰家的習(xí)性,可見平時交情亦是匪淺。
人性之惡便在于趨利避害,以小錢誘之,可以違背道德,以大錢誘之,可以枉顧法律,以巨財誘之,便可以鋌而走險做那窮兇極惡之徒。
過不多時,搜查鄭赟泰家的衙役回稟。
確在鄭赟泰家中發(fā)現(xiàn)類似皇室用具的物品,不過東西不多,幾個琉璃杯,幾副畫卷書法,上還有哀帝的題跋,倒是也不值幾個錢,也就是后人留下的一些對于祖輩的念想。
然而就是這些念想,卻是最終坐實了鄭赟泰的身份。
寧云修即使心里鄙夷王川,但是卻不能罰他,該給的懸賞還得給他。
王川雖然有違人情,但結(jié)果是解決了一樁隱患,于國于民是好事。
寧云修既然食君之祿便要忠君之事,要維護朝廷的令行禁止,若因個人對他的不齒而對他責(zé)罰,喪失的將是朝廷的公信。
那王川領(lǐng)了賞后興高采烈的走了。
可憐那一把年紀(jì)的鄭赟泰在牢里被打的不成樣子,被提審上來的時候就剩半條命在。
鄭赟泰滿身血跡的被拖了上來,跪在地上,待看清上首兩個人是在講會中遇見的兩個學(xué)子,搖頭嘆氣道:“原以為安安分分的過自己的日子,便遠離了禍端,小心翼翼的過了大半輩子,到頭來終究還是躲不過呀”
寧云修卻低聲對著周知州道:“他年歲已大,人證物證具在還怕他不承認嗎,何必行如此重刑?”
周知州卻道:“前朝遺禍,為人狡詐,必得先叫他嘗嘗這殺威棒的威力,若不如此如何能讓他老實交代”
寧云修不置可否,對著鄭赟泰道:“鄭先生此話可是承認了乃是前朝遺脈”
鄭赟泰道:“既已如此還如何能狡辯,只恨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錯看了別人,又能怨得了誰呢,唯愿今日所言能夠保的住一家老小”
“好,若先生真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本官定會竭盡所能保全先生的家人”
鄭赟泰道:“大人且問吧”
“據(jù)國朝史書記載,前興滅國之后哀帝實有兩子未被找到,其余有記載的皇子皇女及其他皇室親族皆已歿,皇二子即五歲的太子和皇五子即兩歲的福王在興都被攻破后都下落不明,但無論如何其年齡到如今都與先生之齡不符,這其中可有什么曲折?”
“前朝皇二子是我的老父,十年前已經(jīng)仙逝了”
“當(dāng)時大宣軍隊攻破興城時,全城戒嚴(yán),二子皆幼,卻是如何躲避官軍搜捕,逃出城外的,你們這一支卻是前興太子一脈?可與另外一脈有所聯(lián)系?”
“父親去世時享年八十五歲,如今國朝建國已九十年,往前推算便知,小人也知自家是前興太子一脈,不敢瞞報,其他事情若我父親還在,想必能解答大人心中疑惑,我只知道當(dāng)日宮中有人冒死帶了我父親出城,從此在這江州隱姓埋名,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關(guān)于福王是如何逃脫的,小人并不知曉,父親生前從未告訴我太多往事,只愿我能一生順?biāo)熳鰝€普通人,不知則無畏,無畏則心安,心安才能不生是非”
“既如此,為何每年六月初六向南祭拜,難道不知此舉徒惹人生疑嗎?”寧云修問道。
“父親為了不惹人嫌疑已把姓氏改為鄭氏,但人活于世,總要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往哪里去,根在何處,祖先是誰,改了姓氏已經(jīng)是對祖宗不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李氏先祖,若是再不得在自家院中向南祭拜,先祖之靈如何安寧?”
“大人可別被他這張巧嘴騙了,他如何能不知福王的下落,必是存了包庇之心,想一力承擔(dān)罪責(zé)”周兆泉卻是不信道。
寧云修不悅道:“周知州可是懷疑本官的判案能力?”
“下官不敢”
“那便不必多言,若他真是存心包庇,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何愁尋查不到,今日便先審到這里,只一點,若想多問出些什么,便好生照料著他,此事還需上報朝廷由皇上定奪,在此之前還得保證他不能死在牢里,若是再用刑罰怕是要挨不過去了”
“下官明白,必會好生看管”
待周兆泉領(lǐng)著人把鄭赟泰帶下去,一旁觀看多時的秦榛道:“這事情未免有些虎頭蛇尾的感覺,讖詩傳的滿京城,還以為會鬧出多大的動靜呢,這前朝太子一脈倒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寧云修點頭道:“的確是有些太過順利了,總有一種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的感覺”
想了想又囑咐連青道:“這幾日還需得派些我們的人加強州牢守備,防止有人趁機生事”
這種事情連青自然不敢馬虎,即刻便吩咐了下去。
幾日后寧云修的折子快馬加鞭的傳回了京城。
而早在幾天前京城一家店鋪就接到了江州子店鋪浮云齋寄來的信函,這家少東家接了信件后便起身前往江州處理被敲竹杠一事。
寧云修身邊的風(fēng)聞也傳至了京城,有那好事的取笑他好男風(fēng),有幸災(zāi)樂禍的可憐要嫁過去的秦榛。
京城中有一人心里卻是有所洞察,姜大小姐稱病閉門不出,母妃召見也借口托辭外出養(yǎng)病,而云修卻在江州傳出好男風(fēng)一事,好的男風(fēng)是誰,不言而喻,既然她說她在姜府別院養(yǎng)病,那便正和公主之意,無論公主在江州殺的是何人都可,但絕不會是她姜芷櫻。
京城店鋪的少東家早已避人耳目趕至江州。
城中有人接應(yīng),在幾處人家穿梭而過,走幾處曲折的小巷,加之障眼之法,他不急不忙的甩開了寧云修的人。
及到了一處暗室,見到了此番借敲詐浮云齋而叫他家不得不派人趕來江州處理此事的幕后之人。
因為此事若是真鬧上公堂,惹得更多人的關(guān)注,對他家來說也是個隱患。
“少主人,好久不見了,實沒想到今日到江州來卻是您啊”一白面微胖的中年男子笑著恭維道。
“周大人真是說笑了,你怎會猜不到來的人是我,從一開始你們想引來的人便是我,家妹對此事一無所知,家父近日身子也不妥當(dāng),不能遠行,能夠前來的人便只有我一人”
說話之人一副云淡風(fēng)輕,處變不驚的模樣,卻是個熟悉的人,這從城中來的少東家便是富衍。
而那白面微胖男子正是江州知州周兆泉。
他一掃往日庸庸碌碌、平凡無奇的樣子,露出了精干的一面,“少主人是個聰明人,既然如此,想必您也知道我們?yōu)楹稳绱?,如今成帝無德,任用奸佞,民不聊生,各地皆有異相接連出世,天災(zāi)人禍不斷,正是對那狗皇帝的報應(yīng),可謂是起事的好時機,您和主人仁慈,不能下定決心,我們忠心事主,卻是不得不為您們考慮,正可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富衍不耐道:“我已說過了不要這么叫我,你們所為之事,我和父親從未想過要參與,你們盡可以去做你們的謀劃,我們也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只看你們的造化。何況如今宣朝有睿王二子云逸云修,更有像林洵一樣的驚世名儒,你們即便是鐵了心要起事也是枉然”
周兆泉卻是冷笑一聲道:“您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呢,宣朝大勢將傾,即便是有幾個能挽救危局的人也不過是蚍蜉撼樹,撐不得久的,睿王世子一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成不了氣候。睿王次子倒是個人物,不過既入得我江州的地界,便要叫他有來無回,就留他在此地長眠吧。那林洵在林下多年,如今隱在哪個深山老林里都未知曉,更是不足為懼。何況我等不只有此處所籌謀的金錢,主人家便是天下第一巨富,哪里還會有錢財補給的后顧之憂呢”
富衍聽得此話,情知周兆泉不會放過寧云修,那在他身邊的秦榛也必會陷入險境,面上卻是不動神色道:“周大人未免太自負了,你怎知我便是站在你們這一陣營的”
周兆泉臉上難掩得意神色道:“少主人不是以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嗎,如若不然,為何會親赴江州處理此事,以狗皇帝那點雞腸肚量,必不會容下主人一家的,我們也是為了主人著想,只有把主人逼上梁山,將來才可成大業(yè),還望少主人體諒我等的一番苦心”
富衍心中明鏡他這話中盡是威脅之意,若是讓成帝察覺他家的身份,即使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但他也不敢賭帝王之心會否是寬宏大量。
但承平日久,皇帝雖不是明君但也不是暴君,現(xiàn)下實則不是起事的好時機,他們操之過急必將反受其害。
他們嘴上說著是他們的一番苦心,費盡心機為主人家籌謀,不過打著他家身上那點血脈的幌子,想著他家的巨萬財富,便是用找到的寶藏所得的金銀珠寶與他家的家業(yè)相比,也未見得會更勝一籌,不過是欲壑難填,私心罷了。為今之計只有假意順從,參與其中,掌握他們的一舉一動,才能將計就計,順勢而為。
他面上冷冷道:“如你所說,我既已來了江州,便不想這事公之于眾,只不過我不信你們的腦袋會比寧云修還精明,所籌謀的事未必沒有破綻,若是因你們的愚蠢連累了我,那我可是平白被你們拖累,你們所行之事皆可與我商量,在你的地界里,我所言所行皆有你們的人監(jiān)視,又不與外人接觸,難道你們還有何顧忌嗎?”
周兆泉腦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并未覺察富衍的提議有何不妥,在江州他就是個土皇帝,富衍在他的注視下也翻不出花來,且自家少主人聰慧過人,若是能指點一二,便是事半功倍,遂換副笑顏道:“少主人這是說的哪里話,不過是加派些人手保護您,您若能居于幕后運籌帷幄,何愁大業(yè)不成”
富衍道:“那你便說說寧云修來到江州之后都發(fā)生了何事?”
......
在浮云齋后院的一處暗室里,富衍與周兆泉密談了許久。
周兆泉聽后道得一聲,“真乃妙計也”便告辭回去準(zhǔn)備了。
暗室里獨剩富衍一人,雖然他暫時出不了浮云齋這里,但是浮云齋董掌柜的行動還是自由的,有些事情有些消息未必不能傳達出去。
而此時皇帝先派人下達一項中旨給寧云修,卻是要即日押解回京,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但有人不想讓鄭赟泰死,在中旨下達的前一夜,有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守衛(wèi)森嚴(yán)的牢房里,他輕手輕腳走到牢門外,變了聲音與鄭赟泰說話。
當(dāng)然想要帶走鄭赟泰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教了他一句能保命的話。
第二日一早鄭赟泰喊來牢頭,說有要事稟報,要見寧大人。
寒九櫻
江州之事漸漸有些苗頭了,富家竟與前朝有關(guān)?周兆泉又是何許人物,這幾章內(nèi)很快便會揭曉,還請期待哦~ 朋友們?yōu)槲彝兜钠蔽叶寄芸吹?,十分感謝,也請繼續(xù)為我投票哦,希望能夠吸引到更多的朋友投票,加書架,評個論,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