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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游貓記

(三)狐貍

桃源游貓記 夏侯杏 3642 2019-10-24 16:49:41

  白雋覺得文瑾很特別。

  初次見到她時候便這么覺得了。在門派里修煉時,在所有人都在聚眾閑聊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待在一旁十分淡定自若地修煉法術(shù)。

  然后到長老讓人互相切磋的時候,她又十分輕松地輕易找到對手的弱點擊敗對方。不用強大法術(shù),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勝敵,白雋認(rèn)為,她恐怕比那些展示了強悍實力的人更要強大。真正的高手,不用真本事卻能輕易勝敵。

  白雋是來自天界的哮月犬,正是這一代哮天犬的堂姐。從誕生之后,就飽受各種關(guān)注。無論是清朗陽光的氣質(zhì),還是妙筆生花的文學(xué)才能,又或者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賦異稟,都讓她一直過著眾星捧月的日子。

  來到這個修仙學(xué)院后,得知她身份前來高攀的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大多是一些愛慕虛榮、阿諛奉承的鼠輩。

  這種日子,感覺過得太無聊也太輕松了。難得下凡,白雋想要遇見很不同的人或妖,對手也好,朋友也好。

  這個文瑾,雖然在人類里年齡算小,實力卻不凡,而且還有像是仙神一般的純正靈力,何況她笑起來的樣子,不知為何格外有靈性。

  大概是因為無聊的人都是一樣的俗氣,有趣的人光是一顰一笑都是與眾不同。

  所以她決定了,一定要與文瑾熟絡(luò)起來。然而問題來了,從過往開始,她的朋友大多都是主動與她勾搭的,如今要她如此刻意地與一人進行交往,感覺似乎太過生硬而難以行動。

  聽說文瑾加入了戲劇學(xué)會,她便也加入了。正好會長出了個招募的寫作任務(wù),懷著要讓文瑾注意起自己的信心,倒也是費了一番心思進行了創(chuàng)作。眾人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的時候,她暗自看了文瑾一眼——她并沒有對自己露出崇拜的眼神,倒是臉色不怎么好看。是不喜歡自己搶風(fēng)頭嗎?

  看來攻略難度還挺大的,白雋感到一絲苦惱的同時,莫名地嘴角上揚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總是時不時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又在她察覺到的時候立刻轉(zhuǎn)移視線。

  結(jié)果無論怎么看,文瑾都不像是要和她搭訕的樣子,好像對她完全沒有興趣。文章公示的那一天,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想惡作劇吧,她把她的文章撕下,大概這樣她就會過來主動搭話了。

  不過也是沒想到,看到布告欄后,她竟然激動得開始一路疾跑。她當(dāng)時,也是生起了一股愧疚之感,卻也還有別的說不出的感覺。

  所以她干脆拿出了天界的朋友給她的幻術(shù)符咒,直接變就牡丹亭里的游園之景。

  然后……文瑾身旁那只黑貓就暈倒過去了。

  啊啊,現(xiàn)在回想,白雋突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胡鬧了一番。

  把黑貓送到大夫那邊之后,她想要留下來一同照看的時候,文瑾不容二說地執(zhí)意將她趕走。

  “你這不要臉的笨狗!貓最討厭的東西就是狗!狼心狗肺!豬狗不如!你快給我走,不然我的貓貓看到你又要暈倒了?!蔽蔫獨獾煤喼辈恍?,如果身旁有掃帚的話,大概是會直接把她掃地出門。

  “文同學(xué),雖說我有不對,但你也不用這樣吧?”生平第一次被人嫌棄的哮月犬白雋簡直被罵蒙了。不過,沒有想到文瑾竟然有如此火爆的一面。但是文瑾可不顧她有多委屈,今晚的種種事情讓她對白雋的好感度已經(jīng)跌停。何況文暮倒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用了什么法術(shù)。

  “要是阿呆貓有個什么事,明天你就死定了!”說完,文瑾便把門轟然關(guān)上。

  就這樣,白雋交友不成反被懟。話說回來,那只貓到底為什么會暈倒啊?

  盡管有趣,這個人類真的是太難攻略了。

  當(dāng)她為第二天的碰面困擾輾轉(zhuǎn)難眠時,她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從開始對文瑾在意后,這種奇怪的困擾就存在了。

  修煉的時刻到了。文瑾的樣子看起來一宿沒睡好,但看起來似乎消氣了。白雋想要過去和她搭話,結(jié)果文瑾見她要過來,連忙拉上旁邊的磷葉鴨子翠翠——她最信任的友人一同聊天,笑的十分開心,仿佛完全無視她的存在一般。

  “我怎么覺得那只狗好像特別受傷……”察覺到不遠(yuǎn)處幽怨的視線的翠翠小聲和文瑾說道。

  “哪里有什么笨狗?我們繼續(xù)練自己的法術(shù)好了?!蔽蔫獙Υ肃椭员牵槺銓χ纂h翻了個白眼,然后瞬間變臉恢復(fù)清純可愛的笑顏。

  白雋只感覺這挫敗感真是沉重如山。

  就這樣,帶著這種渾渾噩噩的感覺,早晨的修煉就這般莫名其妙地結(jié)束了。

  “喂,幫吾一個忙吧,既然昨天你讓吾暈倒了?!?p>  心灰意冷的白雋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一個黑色長發(fā)女生站在她面前。那雙漆黑而空洞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沒有映照著。

  “你,就是昨天那只黑貓嗎?”白雋反應(yīng)過來。

  “對啊?!蔽崮贸隽吮咀雍凸P,“把你的一切情況都告訴我吧。身世,愛好,人際關(guān)系,志向等等都說一遍吧?!?p>  白雋見吾一臉認(rèn)真的呆相,竟然噗嗤地笑出聲。

  “哈哈哈,你這呆貓看起來好呆欸。竟然一本正經(jīng)地跟本人調(diào)查身世……這么奇怪的問題,是你主人叫問的嗎?”話音剛落,冰刃便砸到了她頭上。

  “笑什么,你這只笨狗!你是不是忘了昨天你讓我家貓貓暈倒的事情了?”文瑾又一次對她忍無可忍。

  “拜托了文瑾,不要老是說我是笨狗好不好?我可是來自天界的哮月犬,純正的仙獸欸?”白雋皺著眉頭,有些委屈地說道?!绊槺阏f一下,我最擅長的便是火系法術(shù),你的冰刃對我沒什么作用?!闭f罷,吾便看見主人的冰刃被她的火炎所融化了。

  文瑾不屑地笑了,她念動咒語,融化的冰又瞬間凝結(jié)為水珠,熄滅了白雋的焰火。白雋卻稍一挑眉,那原本壓制著火焰的水珠卻散而不聚,直至消失不見,就連蒸氣也沒留下。文瑾著了她的道,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吃驚。

  “想知道?那就和我交個朋友吧,之前拿走你文章是我不對,但當(dāng)時我只是想找機會和你說話?!卑纂h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一把握住文瑾的手。

  “不要!為何我要和為了和我說話就把我文章偷走的家伙成為朋友?還有你,阿呆貓,你怎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她那邊?暈了一場連誰是主人誰是狗都忘了嗎?”

  “主人對不起,吾只是想幫你……”吾一臉慌張。來找白雋,只是因為既然她和主人的大劫有著密切關(guān)系,那還是清楚她的各種事情才好,以求周到全面。

  “幫我的話,不要接近那家伙就對了?!蔽岜恢魅艘话牙。案孓o,哮月犬同學(xué)。”

  白雋卻也不追,她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神色自若。她已經(jīng)知道文瑾對自己并不是不在意,只是裝作無所謂,那樣就可以了。她又淺淺地笑了,相信未來她們會有有趣的故事和回憶。

  自從吾誕生以來,可以說是日日都對著主人。見過主人高興,也見過主人悲傷。但是這樣的主人,吾是第一次見。

  明明也不是非常討厭那個家伙,卻要擺出非常生氣的樣子。明明覺得對方很有趣,卻要擺出不想接近對方的樣子。

  也是第一次看到,主人因為別人而對吾生氣。

  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時的吾,似乎還完全不能明白。

  那時的主人,也完全不能明白。

  不,眼下的吾還有更加麻煩的事情。

  吾所在的門派,不知道為何混亂異常。

  比起主人所在的精英云雜的門派,吾的門派似乎聚集了各種等閑之輩,終日無所事事,混吃混喝。修行之事,一是在書屋念經(jīng)誦典,二是在練劍臺比武切磋。實際上,不知道為何長老露面極少,修行內(nèi)容也基本上是整天在書屋里讀書,根本就沒有什么實際建樹之事。

  吾終日在此碌碌無為,感覺光陰就要這樣虛度了。明明主人大劫將到,吾竟然要在這樣的門派里修行。

  不知道為什么,吾總感覺這個門派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不是指那隔空打鬧的同窗,或是把書本倒著念誦的鼠妖,更不是那在角落表演變身之術(shù)的奇怪秀才。

  明明哪一處都很奇怪,但總感覺還有最異常之處沒有發(fā)現(xiàn)。

  到底是哪里?

  那種心痛的感覺也沒有出現(xiàn)。

  吾總是比他人呆上許多,不集中注意力、全心全意去看,就不能明白。

  這個混亂的門派里,吾最應(yīng)該注意到的是什么。

  此刻埋頭大睡者?無理嬉鬧者?或是那個連筆都握不穩(wěn)的冒失者?

  不,感覺不對勁。必須要是“目光所及之處,最為不尋常的東西?!?p>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不這樣,吾什么都看不懂。

  混亂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了。這幫家伙大概非要把學(xué)院掀個半邊天才行。

  不,還有另一種聲音。

  “天無私覆,地?zé)o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

  位于前排的狐妖念道。似乎是《莊子》里的文章。

  “鄭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禍福、壽夭,期以歲、月、旬、日,若神。鄭人見之,皆棄而走;列子見之,而心醉?!?p>  棄而走,似乎是一群慌張?zhí)由⒌娜巳褐疇睿恍淖碇?,似乎是對命運之事神往的陶醉模樣。

  “……然后,列子自以為未始學(xué),而歸。……雕琢復(fù)樸,塊然獨以其形立;紛而封戎,一以是終?!?p>  她全神貫注的模樣,似乎完全不為外物所干擾。一書,一人,就能成一片天地。一念,一想,便構(gòu)成了一個自我。那樣平靜的模樣,又像是藏著萬般激情于其中。似乎能看見,讀到抑揚頓挫處,便能揚手展顏;讀到情深似海處,便能涕淚橫流;讀到玄妙精深之處,便能飄然似天人,羽化而登仙。

  狐妖的讀書聲越發(fā)洪亮而具有穿透力,她似乎已不再僅僅是讀書,更像是借書述說自己的心腸。四周的景色兀然一空,這片天地越發(fā)光亮,把那個身影照亮。她捧書起身,往后走去。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昔我年少,懵懂無知,一心無多想,只盼好兒郎。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妖本殊途,何以得同歸。萬般不由我,只道是尋常。待到來世再游遍,這凡間?!?p>  她的身影越發(fā)光亮,走向門外。

  “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她就這樣……讀著讀著消失在門外了?

  待吾回過神之時,室內(nèi)的人與妖都消失了七七八八。

  “這到底……哦不對,是天色已暮,課堂結(jié)束了……”吾這才大夢驚醒。

  那只狐妖,叫作司空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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