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憂樂記

第一百零一章:峨眉月光(二)

憂樂記 史海舟 7683 2019-12-21 22:36:00

  “我最喜歡銀杏葉了,金黃金黃的,很好看?!秉S葉道。凈水師太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枯萎了也就不中看了。”“眼下還沒枯萎,當然很好看?!秉S葉撿起一片銀杏葉,細細端詳。

  凈水師太樂道:“看看你,這樣孩子氣?!薄坝心镌冢耶斎痪秃⒆託饬??!秉S葉道。凈水師太笑道:“小時候,你就喜歡這個,眼下還是喜歡?”“喜歡就是喜歡,不知何故。如若喜歡也要有緣故,那這喜歡就不叫做喜歡了。”黃葉點點頭道。

  見普安片刻一言不發(fā),凈水師太道:“普安!明日清早你要在朝陽初升達千佛頂時,跳到洗象池之中,不可過早也不可太遲,那時金光達頂,才能反光而至洗象池,屆時白石河、白龍江、黑龍江三江之水自會導引至洗象池,池水一滿,跳入其中,浸泡三個時辰,巨毒自會消去,你可聽明白了?”“聽明白了,師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普安這才緩過神來,擦了擦眼淚,應聲道。

  凈水師太聽他聲音有些哽咽,就笑道:“不必如此!我等盡皆大宋子民,況且我與你家?guī)煾赣质枪式?,不必如此?!鞭D過身來看著黃葉凈水又說道:“葉兒,此事非同小可,事關普安性命,你和兩弟子前往千佛頂去,朝陽一升,把三面旋鏡打開即可。”“是,我這就去了?!秉S葉說著與兩女弟子一同離去。

  普安追上去忙道:“那,那我們一塊走吧?”“我們要到千佛頂去,你到洗象池。不是一個地方?!秉S葉冷冷的說道。凈水師太見狀忙道:“雖說不是一個地方,但卻同路!葉兒,吃完飯,你們一起去吧?”如此一語,黃葉便不好再說什么了。

  眾人來到齋堂,凈水師太、黃葉、普安與峨眉派弟子們一同吃飯。這峨眉派的素食也不錯,普安吃的很多,也吃的開心。吃完飯,喝完茶,普安樂此不彼趕忙說道:“師太!那晚輩就告辭了?!薄昂?,好。速速前往吧!千萬要記得時辰,且莫大意,不可過早也不可過遲,要恰到好處才行?!眱羲似鸩柰耄偃诘馈!爸览玻≌垘熖判??!逼瞻策h遠地應聲道。頃刻之間四人已消失在了茫茫綠樹成蔭之中。走在峨嵋山道上,黃葉與兩個女弟子在前,普安緊隨其后,但還是顯得落后了許多。

  “唉,唉!等等我,等等我,黃姑娘!”后面時不時傳來普安的喊聲。黃葉忍無可忍,停下來轉過頭厲聲道:“快點!如此怕是太慢了吧!你不要命了。”說著兩個弟子笑聲不斷。普安嘆道:“我這不是受傷在身么,你,你就不能慢一點?!秉S葉無奈道:“好,好。你也別太慢慢騰騰的,要命就動作快一些!”普安嘆道:“還要命呢!我看,命保不住都先累死在這山道上了?!薄昂美玻∴洁絿亣?、廢話連篇,煩不煩,快走!”黃葉不再搭理普安,與弟子只顧前行而去。四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行走在峨嵋山道上,只見,山色蒼茫,鳥語花香,清秀端莊,甚為美妙。

  “師姐!前面是華嚴頂,過去就是洗象池了?!眱蓚€弟子說道。黃葉忙笑道:“當然了,我們自然知道,只是后面那家伙不知而已?!薄包S姑娘!你終于笑了,這一路走的好辛苦,好辛苦,還沒有見你笑呢!笑一笑好,不過你這笑也太勉強了吧?”普安以為這般言語黃葉會搭理他??牲S葉馬上晴轉多云地說道:“廢話真多,和我娘差不多?!比绱艘徽Z,普安心中笑想,我怎么又成了她娘了,我都像她娘了!這不亂套了么,我可沒有變態(tài),我也不想變態(tài)。

  頃刻間經過崎嶇的山道,他們業(yè)已從華嚴頂趕到了洗象池,只見,偌大的水池旁邊有一木屋,屋子之中有一老和尚,他笑呵呵地走了出來,黃葉趕忙上前作揖說道:“金光大師,此人就交給您了。我三人即刻啟程趕往千佛頂,時辰您就幫他把握好,事不宜遲,就此告辭!”

  “黃姑娘放心便是,凈水師太已派靈猴前來送信,具體事宜貧僧均已知曉,你們盡管去吧!”那老和尚笑道,黃葉和弟子與他一一道別,就是不理普安?!澳銈儯銈冞@就要走???”普安趕忙追問道。一個小眼睛的女弟子笑道:“怎么,我們不走,難道還要留在此處看你洗澡不成?”“也真奇怪,我們佛家女弟子要搭救道家男弟子,好奇怪?!币粋€大眼睛的女弟子樂道。“別管他,我們走!”說著黃葉頭也不回,引領兩人前行而去。

  “黃姑娘,黃姑娘!”普安再怎么喊,黃葉也不再搭理他了。那老和尚笑道:“走吧!小子,今晚你就在此住下。明日時辰一到,我便叫你,且莫離開此地,免得四處找你,如若耽誤時機,可別怪我?!薄按髱?!哪里話。我定會安分守己在此聽從安排,不敢亂跑?!逼瞻舱f著這話不過還是心不在焉的看著漸漸遠去的黃葉?!拔乙吡耍憔秃蒙!闭f著老和尚也要離去。

  普安嘆道:“唉!可憐,可憐。你這老頭為什么這樣,臉上看著笑呵呵,心中但卻冷冰冰,不爽快,嗯,不爽快?!崩虾蜕修D過頭忙道:“小子,此乃激將法?貧僧此生最怕人說我冷冰冰了,我是很爽快的?!?p>  “對呀,說說話再走,有何不可?”普安心中大喜,心想:“原來老頭是個好面子的人,這便好說話了?!逼瞻灿挚戳丝纯催h去的黃葉,嘴角有了笑意。老和尚捋了捋胡須看到普安乃是個儀表堂堂的男兒,又見他依舊看著黃葉遠去而戀戀不舍,也以為他是個江湖多情浪子,走了走似笑非笑的說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乃是天下人人皆知的道理。如何就沒有人可以看破紅塵,入我沙門。如此四大皆空,無憂無愁,豈不好哉?如何就非要自尋煩惱的糾結于兒女情長之中無法自拔?!?p>  普安哪里有心思管老和尚的話,老和尚一看他并不理睬心中不悅,就走上前去直挺挺的站在普安跟前,擋住他的視線。普安還在遠望,頓時一個人站在跟前,他著實一驚,退了一下。“大師,你這是在做什么?”普安疑惑的看著他?!盀楹螒賾俨簧??人去樓空,人走茶涼。沒有人,你看什么看,想什么想?”老和尚微微一笑。

  普安頓時明白過來走了走,笑道:“人雖遠去,身影猶在,如何不看?人雖不在,真情卻在,如何不想?倘如大師所云,人豈不是變得無情無義了。比方說人死不能復生,世人皆知此理。不過人死了,還得祭奠,寄托傷悲不是?人去樓是空,可是樓還在,所以人在時的事情歷歷在目;人走茶是涼,不過茶香已飄過,人情至重,如何不知?”老和尚頓時撫掌大笑,嘆道:“妙,妙。乃是反彈琵琶、妙語連珠了,如此新解其意,聞所未聞。你小子乃是個不同凡響之人。”

  普安尋思:“這老和尚要我入他沙門,我普安已是青城山堂堂的大弟子了,如何可以屈就在你這峨眉山,佛家教派,如今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天下大亂,各大門派雖說并肩作戰(zhàn)過,可實則也是各自為政!再說了,我普安即便不是教派中人,也未必要入你沙門,我還沒有看破紅塵,我這塵緣也還未了。想到這里,不由心中好笑:“過獎了,大師過獎,世人皆有各自活法。方才大師要我入沙門,我并非沒有聽到,你可知我不入沙門也知這世上天下的道理。在什么山,就走什么路。在什么水,就過什么河。什么世界什么天下就要做什么事。天下太平,可以考取功名,報效朝廷。戰(zhàn)火紛飛,不義之爭,可以歸隱漂泊,坐擁山水。我所知道的是天下教派乃是一個仁義善舉的德行了,花開富貴,葉落感恩。菩提之心,便是行善積德之舉。不過善惡乃是一念之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如此??墒怯袝r候你無法放下屠刀,你立地也不一定成佛。方今天下,金人濫殺無辜,黎民百姓苦難深重。不知大師作何感想?”說著看了看前面的山石。

  老和尚走了走忙道:“是這般道理,不過百花開時你花殺,你花開時百花殺。殺來殺去,有什么意思?殺的不還是天下黎民百姓么,是也不是?”“您引用唐朝黃巢的詩句了,如若在當年東京或是如今臨安怕是被人引申其意,就不好了。”普安嘆道。老和尚忙道:“是何緣故,但說無妨?”“唐朝的黃巢原來有《菊花》一詩乃是反唐的意思,他說‘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老和尚捋了捋胡須呵呵一笑:“我如何不知?我早年乃是京兆府書香門第之人。黃巢的故事自然明白,他進了長安,可是很快就退了出去。他不似人家白居易,居住就容易了許多。黃巢靠寶劍進長安,白居易靠詩歌進長安。一個強行霸道、橫沖直闖,只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而另一個溫文爾雅、步步高升,因此就一路高歌、名冠天下了。要知道,這‘黃金甲’未必斗得過‘春風吹’?!?p>  普安不覺念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果然是這個道理了?!崩虾蜕忻Φ溃骸叭缃窬秃昧?,岳家軍可以拯救黎民,乃是百姓之福。”“如此看來,大師果然滿腹經綸。”普安回過神來,想了想一看遇到一個知己心中十分喜歡。老和尚又說:“我大宋朝實為唐以后天下文士子弟的安樂土地了。太祖武德皇帝有不殺士大夫的遺訓,所以文人過活的最好。歐陽修的《醉翁亭記》、王安石的《游褒禪山記》、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蘇東坡的《赤壁賦》、蘇洵的《六國論》、蘇轍的《上樞密韓太尉書》、沈括的《夢溪筆談》篇篇精彩,字字為妙。舞文弄墨,實乃天下第一?!?p>  普安忙道:“柳三變的《八聲甘州》也不錯,歐陽修是文壇盟主,蘇東坡當年差一點就是狀元郎了,可歐陽修為了面子,他的弟子曾鞏就成了狀元郎。”“曾鞏有《墨池記》傳世,也很是不錯。不過與蘇東坡相比,自然就差強人意了。”老和尚笑了笑說道。普安興趣大增,忙道:“司馬光和王安石兩個人很有意思。司馬光小的時候砸缸,老的時候砸‘石’頭?!崩虾蜕袚u搖頭笑道:“什么,他是當朝宰相,不會那般無趣。”“我說的是王安石這塊‘石頭’,王安石把持朝政,司馬光反對。本來兩個人關系不錯,可是政見不一就不共戴天。司馬光把王安石趕出了東京,乃是感慨萬千了?!逼瞻残Φ?。老和尚若有所笑的嘆道:“王安石邋里邋遢,司馬光為了東京人的安危,怕他不洗臉不洗衣服得了瘟疫,怎么辦?因此就那般做了?!逼瞻惨宦牴笮ζ饋?。

  老和尚也樂了就說道:“是啊,人嘛,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好了,不必替故人擔憂了?!薄拔也艣]有呢,只是說說而已。不說也罷!”普安樂此不彼。老和尚看著四下秀美風光,道:“沈括的《夢溪筆談》中說:古人詩有‘風定花猶落’一句,素來認為無人能對,王安石用‘鳥鳴山更幽’來對。王籍原聯是‘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兩句意思相差無幾,王安石這一聯集對卻是上句靜中有動,下句動中有靜,比原句更工。舊詩律詩中必有對偶,因此好對不勝枚舉?!逼瞻驳溃骸澳鞘亲匀唬行┛此茝碗s卻是拈手而來,皆成妙趣。有些看似尋常卻騎虎難下,令人百感交集,也是無可奈何。比方說,獨步天下的瘦金體,恐怕不是人人都可以的。”“當然,當然。徽宗陛下的書法怕是以后天下莫可能及,要失傳了。”老和尚樂個不住。

  “太上皇他雖說駕崩了,可他的風流往事恐怕會被后人傳為佳話。我也不知道太上皇的一生,到底是喜還是憂?到底是可憐他呢還是痛斥他呢?”普安道。

  老和尚嘆道:“太上皇才活了知天命的年紀,他年輕時候附庸風雅,享受榮華富貴??扇说街心曷犘抛嬔?,只知享樂,不知勵精圖治。女真人來犯,他做縮頭烏龜,把皇帝讓出去,做了甩手的掌柜。這可令人不恥了!他當年如若離開東京,安度晚年,恐怕也不錯,可惜他偏偏是離不開東京。等靖康恥到來,他偏偏沒注意,也沒權利,只好任人宰割,做了亡國奴。老衲也不大明白,女真人為何要帶走他!眼下也不大明白。”“為何太上皇靖康恥時沒權利?大師如何得知?”普安認真問道。老和尚推心置腹道:“小道消息,早已沸沸揚揚。聽說當年欽宗主動去金營,偏偏就不讓太上皇去,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我當然明白了,就怕女真人再扶植太上皇復位,那欽宗這皇帝就被廢了。”普安樂道。老和尚嘆道:“看看,都到這份上了,他們父子二人居然還為誰做皇帝,爭風吃醋,你說他們是不是很稀里糊涂。他們這皇帝根本就沒做明白!天下人都大失所望,這國破家亡自然就突如其來了。”“這做皇帝,我實在不懂。可我覺得都是他老趙家的天下,誰做都一樣,為何要爭風吃醋,真是搞不懂。如若太上皇想做皇帝,當初別退位不就好了,用不著這樣麻煩??善斈晷蝿菸<保匣适瞧炔坏靡淹说奈?。他本來就不想做皇帝,他也做不了皇帝,做不好皇帝,還要裝腔作勢的做皇帝,這人真是很奇怪?!逼瞻舶偎疾坏闷浣獾?。

  老和尚笑道:“這有什么不好懂的,這便是貪得無厭!這世上深不可測,深不見底的是什么,你可知道?”“當然是山洞!”普安脫口而出。老和尚搖搖頭:“不對,不對?!逼瞻驳溃骸敖雍# 薄霸僬f,再說!”老和尚馬上搖搖頭。普安明知故問,搖搖頭:“不知道了?!薄澳阈∽用髦蕟?,老衲自然知道。你早已知道了,便是人心!”老和尚笑道。普安尷尬一笑;“實不相瞞,晚輩雖說知道,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而還望前輩指點?”說話間樂個不住。

  “這有何難?江河湖海雖說有大小深淺,可也有范圍。而人心叵測,深不見底!太上皇他當然不情愿做皇帝,可他卻離不開皇帝的榮華富貴。你且想想看,如若太上皇不是身在帝王家,他是張擇端,那他一定會為生計奔走,為功名利祿奔走。而他是皇上,他生來就是享福的,衣食無憂,故而有閑情逸致,舞文弄墨,附庸風雅,還可以在風月場來去自如。他這也是不懂得一個道理,叫做‘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峙滤幢愣靡采聿挥杉?,畢竟人生在世,欲望無窮無盡,人人都逃脫不掉。出家人就另當別論了?!崩虾蜕醒鎏扉L嘆。

  普安聽了這話,深以為然,頓時佩服的五體投地:“大師所言極是,晚輩頓悟了。不過晚輩也有些疑惑,還望大師指點?”

  “但說無妨?”老和尚笑道普安嘆道:“大師以為‘與世無爭’的好,還是‘孜孜以求’的好?”“‘與世無爭’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境界,在乎修身養(yǎng)性,處變不驚。而‘孜孜以求’卻是讓世人齊家、治國、平天下!儒釋道三教合一,并非不好,凡是為人生在世有所益處的學說皆可融會貫通。人生不過百年,彈指一揮間,還是蘇東坡所言極是:“人生如夢”!是也不是?”老和尚樂道。普安道:“既然‘人生如夢’,何必太過清苦,還是要瀟瀟灑灑的走一遭,開開心心的來一回。別委屈自己,也別讓自己白活一回。我最瞧不起那些輕生之徒!把身家性命視同兒戲,如此便是害人害己,天理不容?!?p>  “不錯,這人老珠黃后,最是惜命如金!感慨歲月無情,逝者如斯。故而許多來我峨眉山燒香拜佛之人,老衲都勸化他們,要行善積德,無愧于心。還記得我峨眉山道場的普賢菩薩曾留下一段佳話。傳說,這古德拾得大士,便是普賢菩薩的化身。天臺山國清寺的豐干禪師,一日行經赤城道旁,聞草叢中有孩童啼哭傳來,便趨前察看,見一小孩約十來歲,不覺奇怪,就問他姓名,孩子答道:‘我無家、無姓、亦無名?!S干禪師更加納悶,見小孩可憐,頓生憐憫之心,便將小孩帶回國清寺,日后讓小孩在寺廟庫房當了一個茶童。因是拾來之人,故而禪師給他取名,叫做拾得。由于拾得聰明伶俐,三年后升任齋堂香燈,及執(zhí)掌出食等雜事,他做的也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一日,拾得四顧無人,竟登座與所供奉的圣像對坐而食,還呵斥圣像小果,焦芽敗種。這事被知庫靈熠禪師看見,就責備拾得對圣像不恭,可能頭腦有毛病,過了幾日,就罷了拾得的香燈一職,派往廚房洗碗碟。拾得從容不迫,毫不埋怨,還樂善好施,常將多余飯菜,盛于竹筒,贈給他的摯友寒山子。有一次,寺中飯食花果被鳥啄食,拾得竟執(zhí)杖打寺中供養(yǎng)的山神像,責其守護伽藍不力,有失職責,枉受了沙門的供養(yǎng)。當晚寺僧,皆夢見山神說:‘拾得打我,罵我。你們要替我求下他,我知錯了?!`熠禪師至山神像前視察,果見山神像有杖打痕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拾得來歷不凡。拾得與寒山子經常互相來往走動,還常對人說佛法。但很多人都不信,反而譏誚怒罵,甚至棒打拾得。寒山對拾得說:‘世間人穢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我該如何對他?’拾得答曰:‘那只有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髞?,拾得便化生普賢,回如來佛祖處交法旨去了。寒山感激不盡,忘不了拾得的大恩大德,直到圓寂也守護著他與拾得的友情,難以忘懷?!崩虾蜕悬c點頭。

  “這故事真有趣!”普安哈哈大笑?!俺粜∽?,別只顧著聽故事聽熱鬧,你可聽出其中的幾分道理了?如若聽不出,就糊涂了?!崩虾蜕袊@道。普安道:“我如何不知,這其中的道理,也并不晦澀難懂,很是簡單易懂。正所謂,‘以德報怨’四個字,如此而已,是也不是?”“不錯,所言極是。孔夫子的話也很有道理!正道是,以德報怨,便可無怨無悔?!崩虾蜕悬c點頭,微微一笑。“不僅無怨無悔,還不必自怨自艾。不過這話有時候也要見機行事!我可聽說當年太師父王世貞就是對老毒物以德報怨,結果駕鶴西去的。如若對這反復無常的卑鄙小人,還要心慈手軟,以德報怨。那就是害人害己!”普安樂道。老和尚一時語塞,只是微微一笑。

  “講大道理,再多有什么用!這天下人間,活到老學到老方為正道!想把所有的道理一朝一夕搞明白,豈不是大大的自尋煩惱么?我雖然年紀輕輕,可也明白一個道理。如若只是強詞奪理,也沒什么大用。還是知行合一的好。豈不聞,太上老君有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凶呓€是要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大師方才所言不無道理,也算至理名言。晚輩受益匪淺,感激不盡?!逼瞻驳??!叭缛舨蝗毯弦唬峙绿煜氯碎g有些道理就說不清,道不明了。不錯,天下本為一家??追蜃?、太上老君、釋迦牟尼,都是大智大勇,大仁大義。世人如若心煩意亂,不妨讀一讀他們的至理名言,也算了然不惑了?!崩虾蜕袊@道。

  普安點點頭:“他們三人,恐怕是神交已久!我大宋將他三人歡聚一堂,這智慧無窮,就源源不斷了?!薄昂笊晌?,后生可畏!”老和尚哈哈大笑。普安擺擺手:“過譽,過譽。實不敢當,實不敢當?!倍斯笮?,樂此不彼。說著說著兩人便是情投意合,他們面對著眼前的峨眉山,說說笑笑,喜樂無比。居然是相見恨晚,不在話下。

  普安調皮道,“唉!大師,此處為何叫做洗象池,其中有什么故事么?”

  “話說,天地混沌,盤古開天地,女媧娘娘煉石補天之時,剩下了許多五彩石,其中一塊落在人間便變成了如今這天下獨秀的峨嵋山,據說,如來佛祖的大弟子普賢巡天之時,騎天竺神象路過這峨嵋山,天氣炎熱難耐,大象飲水稍事休息之中,便留下了這洗象池?!崩虾蜕猩窈跗渖竦?。普安嘆道:“天吶!那,那此番我不成大象了,大象洗過的地方,讓我進去不大合適吧。我不要,我不要?!闭f著擺了擺手。“小子,你倒是不樂意了,西方大雷音寺的天竺神象又不是一般的野象,那可是天上的靈物,你還挑挑揀揀的。許多人想來還不一定能來,如若不愿到洗象池之中,那你就下山去吧!到時候毒性大發(fā),自己上西方極樂世界去也好,那時貧僧為你超度亡靈,也算是對得起你了,英年早逝,可憐,可憐!”老和尚搖搖頭說著便準備離去。

  普安趕忙攔住老和尚的去路,笑道:“大師,晚輩只是說說而已,請您且莫生氣,我照辦便是,照辦便是?!薄班?!這才像話,天色已晚,你就歇息去吧!”說著便走下山去,不見了蹤跡,普安心中大驚。

  老和尚離開之后,普安只好進了木屋,進去一看,臨窗小桌上放有三塊餅,一壺水,夜色深了,他便躺在了木床之上,翻來翻去,自然難以入眠,頃刻坐了起來,看著桌上的蠟燭已微弱了,便過去接上了一根,續(xù)燃開來,頓時屋子又亮堂了許多。不過望了望窗外,但見,四周白云縹緲,古木參天。山色蒼茫,月光如水。萬籟俱寂,清光無限。仰望星際,飄飄欲仙。神仙境界,不在話下。

  他索性吹滅了蠟燭披了件衣衫出了屋子,此時此刻峨嵋山月色美輪美奐,不禁令人想起唐代詩仙太白的千古慨嘆:

  峨嵋山色半輪秋,影入平羌江自流。

  夜發(fā)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