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有如白駒過隙,五天時間轉(zhuǎn)瞬即過。一大早,安繼業(yè)洗漱完畢后便來到了林紅顏的房間,卻見林紅顏和真寧二人早已收拾停當甚至連早點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安繼業(yè)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還以為我起的夠早了呢,沒想到你們連早點都準備好了。”
真寧笑道:“林姐姐不到五更便起來收拾了呢。”
用罷早點,林紅顏從內(nèi)室端出一個錦盒遞給了安繼業(yè)。打開錦盒一看只見里面竟然滿滿的裝了一盒金銀珠寶首飾,安繼業(yè)不解的問道:“林姑娘這是何意?。俊?p> 林紅顏道:“為我贖身之事讓安大哥如此費心,我心中著實過意不去。這些是我這幾年攢下來的一些頭面首飾和客人們打賞的一些銀兩,全都變賣了應(yīng)該也有個萬把兩了。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是多少也能湊個數(shù),權(quán)且算我為自己的贖身之事略盡一些綿薄之力了?!?p> 安繼業(yè)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后說道:“既然林姑娘有心如此,我倒不好再說什么了。只不過我馬上就要去參加云嘯天的七十壽誕,身上帶著這些東西著實不便。這個錦盒還有我隨身的這些銀兩全都放在林姑娘這里吧,待我把眼前的大事解決了再做計較。對了,還有我這把刀,此刀雖非名貴之物卻是我?guī)煾杆?,萬萬不能丟失。此次咱們是有求于人,帶著武器多有不便,索性也一起放到林姑娘這里暫為保管吧?!币贿呎f一邊將自己的褡褳和血河寶刀一起放在桌上推到林紅顏的面前。
林紅顏搖了搖頭道:“安大哥放心,這把刀我定然會妥善保存,這些個銀兩咱們還有用處。那云嘯天乃是江湖名士,去參加人家的七十大壽哪有空著手去的道理?再說此行咱們有求于人,多少也得備份厚禮不是?”
真寧卻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道:“這個云嘯天既然號稱義薄云天,為人處世自然當以義字為先。若是收了禮物才肯與人結(jié)交、才肯為人辦事的話,那他這個義薄云天的稱號豈不是浪得虛名了?”
安繼業(yè)點了點頭道:“真寧說的有道理,況且眼下咱們也正在用錢之時,又哪來的多余的銀子給他置辦壽禮呢?不過林姑娘的話也確屬實情,初次相見又有求于人,咱們就這樣空著手去確實不大好看。只是我對中原習俗不甚了解,倉促之下也不知道該怎么準備了?!?p> 真寧伸手從安繼業(yè)的褡褳里掏出一錠黃金,在手里拋了兩拋道:“所謂的壽禮無非就是個敲門磚而已。我看不如這樣,一錠金子這份禮也不算輕了。這云嘯天若真是義字為先肯與安大哥傾心結(jié)交,又怎會在意禮重禮輕為了一份區(qū)區(qū)的壽禮為難咱們?若他真是浪得虛名之輩,咱們就算是把桌子上這些物事全都贈與他恐怕也難入他的雙眼。不知林姐姐和安大哥意下如何???”
安繼業(yè)和林紅顏思量了半天,也著實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都覺得真寧此法可行,于是紛紛點頭答應(yīng)了。
林紅顏笑道:“你這小丫頭真真的是人小鬼大,也難為你這么小的年紀竟有這么多的鬼點子?!?p> 真寧笑道:“什么小不小的啊?我不是說過了嗎也就是個頭比姐姐略小一些罷了。我都已經(jīng)十九歲了,二八芳華已過,已經(jīng)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看到林紅顏和真寧似乎也想一起同行,安繼業(yè)皺眉問道:“難不成你倆也想一起去嗎?”
真寧笑道:“那是當然了,江湖名人的七十壽誕,這種熱鬧的場面我又怎么可能錯過呢?”
林紅顏道:“都是為了我的事才讓你倆如此奔波,我也想跟過去瞧瞧,萬一有能用得著我的地方也能多少出點力不是?”
安繼業(yè)苦笑道:“你們兩人個個貌美如花,就這么去了還不立刻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如此引人注目未免有些太過招搖了??!”
真寧一臉壞笑道:“呦~,今天才發(fā)現(xiàn)安大哥的嘴竟然這么甜呢!還我和林姐姐個個貌美如花,只是不知道誰更美一些呢?”
安繼業(yè)尷尬的說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林紅顏笑道:“真寧妹妹就別拿安大哥開玩笑了。安大哥說的也對,不說別的,云家本就有意壽誕一過便迎我過門,我若是就這么去了當真不妥。可是我又著實想去……這該如何是好???”
真寧笑道:“這有什么難的?。课以缇拖牒昧?,林姐姐若是真心想去,那咱倆干脆都扮成小乞丐不就行了嗎?”
安繼業(yè)搖了搖頭道:“胡鬧!人家七十壽誕,怎會讓兩個小乞丐隨隨便便的進去呢?”
真寧道:“安大哥你初入江湖可能有所不知,中原武林有一個勢力極大的幫派名叫丐幫,幫中之人全是乞丐!這云嘯天本是江湖中人,就算有乞丐參加他的壽誕他也只道是丐幫中人呢,又怎敢輕易把我倆趕出去從而得罪了丐幫?”
安繼業(yè)笑道:“久聞中原武林門派眾多,卻沒想到還有一個由乞丐組成的丐幫?說起來你一個小姑娘又怎的如數(shù)家珍一般對武林之事了解的這么多呢?”
真寧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你別忘了我本來就是個小乞丐啊,一個小乞丐整日里流落街頭,道聽途說知道的自然就多了?!?p> 林紅顏雖然內(nèi)心里著實不想扮成骯臟的乞丐,但是又實在想不出來更合適的辦法,只好勉為其難答應(yīng)了下來,跟著真寧一起去內(nèi)室化妝去了。
片刻之后,當二人再次從內(nèi)室走出之時已然是兩個鶉衣百結(jié)、滿身污穢、蓬頭垢面的乞丐了。
安繼業(yè)撫掌笑道:“真寧好手段,這下真是活脫脫的兩個小乞丐了。只是眉目之間依然透著些脂粉氣,雖是乞丐也讓人覺得是兩個俏麗的乞丐?!?p> 真寧笑道:“這有何難?現(xiàn)成的鐵鍋在這里,隨手抹幾下就好了?!闭f罷從鍋底抹了些黑灰,信手涂在了自己和林紅顏的臉上。一番涂抹之后,二人滿臉黢黑已然秀色全無。
安繼業(yè)笑道:“這下更像了,只不過去了云家之后林姑娘萬萬不可出聲,否則你那銀鈴般的嗓音立刻就暴露了你的身份了。真寧倒是無妨,畢竟還像個孩子權(quán)當是有些童音了?!?p> 林紅顏笑道:“好吧,那我索性扮一個啞巴乞丐就是了?!?p> 三人收拾停當便向洛陽城東的云家走去。好在真寧對洛陽極為熟悉,在她的帶領(lǐng)下,三人倒也沒費什么周折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云嘯天家。
只見眼前一片深宅大院占地足有數(shù)畝,一片白墻碧瓦倒也頗為壯觀。只是給人的感覺卻不像是一個江湖名宿的住處,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土豪士紳的宅院一般??戳丝撮T前,早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一派人來人往熱鬧非常的景象。
真寧吐了吐舌頭道:“好家伙!想不到這云老頭兒倒也算得上是交友廣泛了,前來賀壽的人不僅有江湖人士,更有一群達官貴人和鄉(xiāng)紳富豪在內(nèi)?!?p> 安繼業(yè)道:“此人既是江湖名宿,有如此排場也是理所當然了。”
看到一旁的林紅顏笑而不語,安繼業(yè)詫異的問道:“林姑娘怎么不說話呢?”
林紅顏嗤的一笑道:“不是說我要扮一個啞巴乞丐嗎?啞巴又怎么能說話了?”
三人不由一陣大笑,笑著向大門走去。來到門前,三人頓覺這扇大門端的氣派非凡!大門兩側(cè)左右分立兩尊碩大的石獅,平添了幾分威武肅穆之氣,更是彰顯著主人的權(quán)勢和尊貴。站在門外遙望院中,只見院子里亭臺樓榭、假山池魚頗為壯觀。再看眼前這座高大的門樓足有丈許,門楣上掛著一塊門匾,上書四個大字“義薄云天”。落款處赫然是開國伯,北面行營招討使——王彥章!
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安繼業(yè)不由得一愣,頓時想起了那日在聚緣樓內(nèi)兄弟三人義結(jié)金蘭之時大哥李存勖說過的話。遂低聲說道:“看來這云嘯天果然有些勢力,想不到堂堂的武林盟主王彥章竟然會為他家親筆題寫匾額。我觀這四個字筆鋒遒勁有力,大有豪氣干云之勢。所謂見字如人,若是單憑這筆書法而言,這王彥章似乎也是個英雄人物???”
真寧點了點頭道:“王彥章貴為武林盟主當然是個大英雄了!這王彥章雖然走的是仕途,但是也確實是一代武林名宿。若非人品和武藝在江湖中深得武林人士的認可,單憑著朝廷的一紙任命,他這個武林盟主又怎么可能服得了眾呢?”
安繼業(yè)道:“如果他真是如此了得的一個英雄人物,我倒是有心想會他一會了?!?p> 真寧連連搖手道:“大哥你別說胡話了!據(jù)我所知,王彥章武功之高一生罕逢敵手!二十八年前倒是有個叫李存孝的人據(jù)說武藝還在王彥章之上,可是自李存孝死后當今武林之中再也無出其右者,王彥章儼然已經(jīng)是當今武林第一了!”
安繼業(yè)不以為然的笑道:“你這話未免說的有些玄乎其玄了。我也多少曾聽師傅說過,少林寺立派四百余年,中原武林向來奉少林寺為泰山北斗。當今少林寺方丈行智大師更是一代武學(xué)奇人,四十歲的時候便已盡數(shù)習得少林七十二絕藝,如此成就少林寺創(chuàng)寺至今除了達摩祖師外便只有行智大師一人了,當今武林若論武功還有誰能高的過行智大師了?”
真寧爭道:“那不一樣,行智大師那是有道高僧,向來潛心修行佛法,從來不問武林紛爭的?!?p> 安繼業(yè)笑道:“好啦好啦,不和你爭了。其實我只是想會一會王彥章這個武林盟主而已,也沒有說一定要和他打一架才行?。繘r且人家貴為堂堂的一代武林盟主,又是梁國朝廷命官,又哪有那份閑工夫理會我這么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呢?無非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奢求罷了?!?p> 真寧道:“說起來,安大哥你也不喬裝打扮一下就這樣來到云家,萬一被那個云從鶴認出來可怎么辦?”
安繼業(yè)笑道:“那有什么好怕的?論功夫他又打不過我,論理也是他理虧,橫豎都是咱們占先,何懼之有?再說了,咱們來這里是有求于人,我若是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來,還怎么辦正事呢?走了,先干正事再說,咱們?nèi)齻€就這樣杵在個門口,沒得擋住了人家的路了?!?p> 說罷便領(lǐng)著林紅顏和真寧向門房走去。通報了姓名之后,門房管事盯著三人打量了半天。若說那兩個乞丐既然敢來赴宴,那么定然是丐幫門下了,可是安繼業(yè)這個名字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聽過。于是詫異的說道:“這位少俠的名字可是生的很???武林之中也從未聽過你的大名呢。”
聽到門房管事語氣中多少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安繼業(yè)心道:“如果不露兩手,那么恐怕還真不好過眼前這一關(guān)了。”于是伸手從懷中掏出那錠金子,拇指食指中指暗暗使勁一捏,然后將金子遞與門房管事,嘴里說道:“無名后輩原本也沒什么名氣,只不過仰慕云老英雄的盛名特來拜訪而已。小小心意,以當壽禮?!?p> 門房管事接過金子一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只見這錠金子經(jīng)安繼業(yè)一捏之后早已變形,足足五十兩的金元寶上赫然留下了深達寸許的三個指印。這門房管事雖非武林高手,卻也多少有些見識。深知當今武林有如此指力的功夫除了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指之外便要數(shù)江南的鐵指御劍門了!而這兩個門派無論是誰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都是云家不敢招惹的對象。更何況江南鐵指御劍門素與云家不對頭,斷然沒有來給云老爺子祝壽的可能。如此一來眼前這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只能是少林寺的俗家高手了。盡管區(qū)區(qū)五十兩的金子在這眾多的壽禮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厚禮,但是單憑著少林寺俗家弟子的身份已經(jīng)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了。
想到這里,門房管事立刻換了一副笑臉說道:“哎呀,小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少俠竟然是少林俗家的高手!這手大力金剛指的功夫真的是讓小人大開眼界了!三位里面請、里面請!”
走進門內(nèi),真寧笑道:“這門房也真會瞎猜,安大哥隨手這么一捏倒讓他以為是少林絕技大力金剛指了。不過安大哥的指力也真是嚇人啊,金子雖軟好歹也是金屬,這么隨手一捏竟然能留下深達寸許的指印,這份工夫也算是驚世駭俗了?!?p> 安繼業(yè)笑道:“什么隨手一捏?。窟@門房管事確實有點眼力,我方才所使得的確是少林絕技——大力金剛指!”
“???”真寧和林紅顏聞言頓時愣住了,真寧難以置信的說道:“我說安大哥的武藝如此了得呢,想不到你竟然是少林俗家弟子???哎?不對?。∧悴皇钦f你自幼生長于塞外深山之中嗎?怎么又成了少林俗家弟子了呢?!”
安繼業(yè)笑道:“還說那個門房管事瞎猜呢,我看你這瞎猜的本事也不小??!我什么時候說我少林門人了?我?guī)煾改贻p之時曾在機緣巧合之下偶遇行智大師。二人相互切磋武藝之后互為仰慕,彼此之間更是相互印證畢生所學(xué)武學(xué)多日,互為取長補短。這手大力金剛指便是我?guī)煾改莻€時候?qū)W會的,后來又將其傳授給了我。就是這樣了。”
真寧瞠目結(jié)舌的說道:“我的天??!你師父竟然能和行智大師互為仰慕?那你師父豈不是也是江湖中的一代奇人了?不知你師父高姓大名啊?”
安繼業(yè)道:“我?guī)煾附邪惨饫?,雖然武功甚高,但是在江湖之中卻是一個無名之輩。我因為自幼父母雙亡,是師父把我一手拉扯成人,于是便隨了師父姓安了。”
真寧頗為失望的搖了搖頭道:“果然沒聽過這個名字,想不到這樣一個絕世高手竟然也會是個籍籍無名之輩??磥斫姓嬲母呷送际悄切╇[姓埋名深居簡出的人??!”
說話間,一行三人已然穿過了三進院子來到了正院之中。因為前來賀壽的人實在太多,云家的大廳雖大卻也擺不下如此多的酒席,于是便在這塊占地足有一畝的正院又開了一百余桌,這才算是把所有的來客都安頓好了。
三個人隨便找了一個靠角落的桌子坐定后,一邊閑聊一邊坐等開席。只是苦了扮作啞巴乞丐的林紅顏,雖然安繼業(yè)和真寧聊得火熱,自己卻只能一味地搖頭點頭,一點也插不上話。
三人談笑間,忽見一人緩步來到桌前,向著三人一拱手道:“打擾了,小弟也是來給云大俠拜壽的,旁邊的桌子已經(jīng)坐滿了,不知可否和三位拼個桌子???”聲音甚是清脆。
安繼業(yè)打量了一下來人,只見其眉清目秀長身玉立,一襲黑衫長帶束腰,上身套著一件緊身的坎肩。身后背著一個長約兩尺有余看起來頗有分量的包袱,一頭長發(fā)簡單的綰了一個高吊馬尾,顯得格外的英姿颯爽,讓人一見之下不由得產(chǎn)生了一種親近之意。
一番打量之后,安繼業(yè)對此人的第一印象頗有好感,于是起身笑道:“大家都是來賀壽的,兄臺盡管坐了便是,左右這桌也只有我們兄弟三人而已?!?p> 來人坐定后,打量了一下安繼業(yè)三人,說道:“恕小弟眼拙,三位看著著實眼生,不知尊姓大名?”
安繼業(yè)道:“我兄弟三人皆是江湖中的無名后輩,瞧著眼生也是難免。小弟安繼業(yè),這兩位是……”話說了一半,安繼業(yè)突然感到左腿一痛,原來是坐在旁邊的真寧狠狠地擰了一下他的大腿,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亂說話。這時,安繼業(yè)才發(fā)現(xiàn)自從這個黑衣人坐下之后,真寧一反常態(tài)始終低著頭不說話,雖然不明白真寧此舉何意,卻也不好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來人見狀拱手笑道:“失敬失敬,安兄的名字小弟也確實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江湖之中門派眾多、能人遍地,小弟也確實不可能盡數(shù)識得。至于這兩位嘛,瞧著衣著打扮應(yīng)該是丐幫的兄弟了。”說到這里,此人別有深意的看著林紅顏和真寧二人,似笑非笑的說道:“只不過常人皆以為乞丐最好扮,只需一身破衣爛衫再涂污了臉頰便可。卻不知世人千千萬,尤屬乞丐最難扮!須知行乞之人皆是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而為之,不僅衣衫破爛身體污穢,眼神和形體動作之間更是充滿了飽嘗世態(tài)炎涼的卑微之態(tài)。因此若非真正的乞丐,你便是扮的了乞丐的形卻始終無法學(xué)的了乞丐的神!尤其是這二位……一個個體態(tài)婀娜、身姿妙曼,雖是鶉衣百結(jié)蓬頭垢面卻始終無法掩飾其內(nèi)在的天生麗質(zhì)。不知小弟說的對嗎?兩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