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東方的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安繼業(yè)、徐知誥等人便早已洗漱收拾完畢,草草的用過早餐之后就準備上朝去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也精神抖擻的跟在身后,徐知誥笑道:“有繼業(yè)和俊彥陪我同去就行了,王姑娘和朱珠妹子你們就沒必要去了。人太多了反而扎眼,你倆權(quán)且在家寬坐等我們的好消息便是?!?p> 王茹和朱珠眼見著同行無望,只能圍在安繼業(yè)的身邊,幫著安繼業(yè)整理隨身物品。
王茹一邊將血河寶刀仔細的掛在安繼業(yè)的腰間,一邊不無關(guān)切的說道:“眼下這江都城里滅世三魔來了兩個,若是真的和韓知古還有述律月華交上手了的話,安大哥務(wù)必多加小心才是。我曾和那個述律月華交過手,深知她的手段,雖然比之韓知古略有遜色但是也絕非尋常角色?!?p> 安繼業(yè)笑道:“茹妹盡管放心便是!現(xiàn)在我的傷勢已經(jīng)完全復(fù)原,縱然不敢保證能夠同時打敗韓知古和述律月華,至少保著徐大哥全身而退還是沒什么問題的。再說了,哪能這么巧第一天就能遇到他們聯(lián)手攻擊了呢?”
朱珠一邊幫安繼業(yè)系好腰帶,一邊不以為然的說道:“安大哥也別這么輕敵,所謂世事難料,這些事誰又能說的準呢?多加些小心總是沒錯的,不要讓我和師姐擔(dān)心?!闭f罷,小心翼翼的拿起安繼業(yè)從不離身的褡褳,輕撫著褡褳里的那幅畫卷,不無傷感的說道:“這幅畫卷是安大哥的心愛之物,不如暫時放在我這里吧,免得不小心遺失了?!?p> 看到王茹和朱珠兩人如同新媳婦送相公上戰(zhàn)場一般難舍難分,徐知誥不由得失聲笑道:“似你們這般兒女情長難舍難分,倒讓我心中著實感到有些不安了啊。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只管放心好了,有繼業(yè)和俊彥這兩個頂尖高手相互配合,又有什么危險不能迎刃而解呢?更何況,今天的朝會才是我和耶律德光正式交鋒的開始,在正式交鋒開始前,料想契丹人也沒那個膽量輕舉妄動的。二位姑娘盡管放心便是,在下一定會將繼業(yè)完璧歸趙的?!?p> 王茹和朱珠聞言不由得粉臉一紅,不再言語。將三人一直送到門口后又站在門口目送著三人漸漸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才悵然的返回屋內(nèi)。
此時,日頭剛剛從東方升起,一大早江都城里的尋常百姓便開始為了一天的生計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忙碌起來。三人打馬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頭,安繼業(yè)掃了一眼緊跟著徐知誥身后的金俊彥。只見金俊彥雖然一副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但是一雙眼睛卻始終不離徐知誥的左右,偶爾用充滿了警惕的余光掃視著周圍的建筑和行人。
安繼業(yè)心道:“久聞江湖九門之中的金陵金刀門和鐵指御劍門乃是江南兩大武林世家,武功各有千秋。盡管在那日的洛陽武林大會上沒有見識過金陵金刀門出手,可是從鐵指御劍門門主司馬策的功夫上也不難看出這金陵金刀門一定不是易與之輩。眼前這個金俊彥雖然不知道武功究竟如何,但是這份沉穩(wěn)的氣質(zhì)倒也頗有武林大家風(fēng)范。”
不一刻,三人已然來到了宮門前,只見宮門前竟然部署了重重禁軍足有三千之眾。一眾守衛(wèi)軍士看到是徐知誥后,同時躬身向徐知誥行禮,齊聲說道:“恭迎徐大人!”
雖然一眾軍士的聲音不高,但是三千人同時喊出也是蔚為壯觀。
看到如此陣勢,安繼業(yè)和金俊彥同時放下了心來。難怪徐知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原來宮前守衛(wèi)軍士均已換成了他的親軍。如此一來,今日朝會上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徐知誥都可以憑借著這支軍隊掌控大局了。
徐知誥朝著一眾軍士一擺手,朗聲說道:“眾將士辛苦了。今天形勢非比尋常,你們一個個都要務(wù)必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朝中若有異動,一切皆以我的命令為準!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凡事皆以徐大人命令為準!”三千守衛(wèi)軍士齊聲說道。
看著眼前這支虎狼之軍,徐知誥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對安繼業(yè)和金俊彥說道:“有這三千軍士在此,我雖然不敢保證能夠百分之百的阻止契丹與我國的結(jié)盟,至少也能保證發(fā)生什么意外的話還有個應(yīng)對的準備。這便是我昨天所說的萬全之策了。繼業(yè)、俊彥,煩請你倆暫時在宮門守候吧,沒有我的命令切記不可擅闖宮內(nèi)!”說罷,翻身下馬只身一人走進了宮中。
看著眼前這座戒備森嚴的王宮,金俊彥若有所思的對安繼業(yè)說道:“有三千虎狼之軍在此,那韓知古縱有神功護體也休想傷得了徐大人一根汗毛了。”
安繼業(yè)卻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道:“俊彥兄切不可小瞧了這個小魔王韓知古?。∧銢]有上過戰(zhàn)場,不知道戰(zhàn)場之上的兇險也情有可原。那日定州一戰(zhàn),我曾以五十騎硬是擋住了契丹萬人鐵騎的圍攻。這個韓知古的武功絕對不在你我之下,以他的武功而言,莫說是區(qū)區(qū)的三千人,便是萬人軍中取上將首級也不是什么難事啊!”
金俊彥聞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說道:“如此說來,徐大人的安危豈不是仍舊在莫測之中了?在洛陽城中,我曾有幸兩次看到繼業(yè)兄出手。一次在云嘯天七十大壽上,繼業(yè)兄以一人之力力戰(zhàn)四百多武林高手,讓在下著實震撼不已。隨后的洛陽武林大會上,繼業(yè)兄更是一舉挫敗了耶律德光企圖禍亂武林的陰謀,著實讓在下欽佩不已。以繼業(yè)兄如此了得的身手尚且對這個韓知古心存畏懼,這韓知古的功夫當真如此可怕嗎?”
安繼業(yè)道:“可怕倒也算不上多么可怕,但是卻也絕對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定州新城之戰(zhàn),我曾和韓知古正式交過手,他的功夫之高確實世所罕見,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狡詐多端心機歹毒,為了打敗對手無所不用其極!在新城戰(zhàn)場上,我曾和他比拼內(nèi)力連對七十二掌,直到第七十掌的時候才勉強分出勝負,在第七十三掌的時候才終于將其打成重傷,這韓知古內(nèi)力之高由此可見一斑。所幸那一戰(zhàn)也讓我看穿了《瘋魔滅世神功》的弱點所在,那就是內(nèi)力不能持久,若非有這個弱點,我想要打贏這個韓知古只怕絕非易事啊?!?p> 金俊彥沉聲說道:“繼業(yè)兄身負武林絕世神功《太玄神功》,當今武林之中能夠接下繼業(yè)兄十掌的也是屈指可數(shù)寥寥無幾了,這個韓知古竟然能和你比拼內(nèi)力連對七十二掌?即便是《瘋魔滅世神功》的弱點是內(nèi)力不能持久,可是試問天下又有幾人能夠在他手下堅持到七十二掌呢?天幸讓你和韓知古生在了同一個時代,否則六十二年前滅世魔君赫連鐵弗橫掃中原武林的慘劇豈不是又要在江湖上重演了不成?”
安繼業(yè)一臉凝重的說道:“眼下咱們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徐大人。如果真的和契丹人交起手來,這個韓知古就交給我來對付,俊彥兄只管護持好徐大人就行了?!?p> 金俊彥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和安繼業(yè)一起盯著眼前的吳國王宮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在吳王的王宮中一場兩國交鋒即將拉開序幕!
吳國文武百官進入朝堂之后,眾人按照文官和武官的身份不同分列朝堂兩側(cè)。左側(cè)武官行里徐知誥身居首位,右側(cè)文官行列里卻是徐知誥的養(yǎng)父齊國公、丞相徐溫位列班前。待百官站定之后,一名宦官輕甩三聲靜鞭后,緊接著又一名宦官朗聲說道:“吳王殿下駕到,百官跪迎!”
文武百官同時跪倒,齊聲說道:“恭迎吳王殿下!”
在百官山呼聲中,大殿東側(cè)一道明黃色的門簾緩緩掀起,一個身著黃袍、一臉病懨懨模樣的年輕人在一眾宦官的簇擁下緩緩地從偏殿走了出來。此人正是吳國國王楊溥。彼時吳國雖然在徐溫的鼓動下已經(jīng)正式建國,并建立宗廟、社稷,設(shè)立了百官等如同皇帝的制度,但是楊溥并未稱帝仍以吳王自居。
吳王楊溥在龍椅上坐定后,輕咳一聲道:“徐太師,契丹國使節(jié)現(xiàn)在何處?”
徐溫出列躬身答道:“啟稟殿下,契丹國使節(jié)耶律德光、副使韓知古、述律月華現(xiàn)在均已在殿外等候殿下宣召?!?p> 楊溥點了點頭道:“宣!”
一旁的宦官朗聲說道:“宣——契丹國使節(jié)耶律德光,副使韓知古、述律月華覲見!”
宦官話音一落,大殿正門軋然而開,耶律德光傲然挺胸行走在前,韓知古和述律月華緊隨其后魚貫而入。進入殿內(nèi),耶律德光也不行禮,只是大喇喇的一拱手朗聲說道:“契丹國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膝下次子,契丹國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德光拜見吳王殿下!”
楊溥眼見耶律德光如此無禮,不由得眉頭一皺,正想說話,忽見徐知誥挺身而出,指著耶律德光厲聲說道:“放肆!見了吳王殿下卻不行參拜之禮,你們契丹人枉稱一國,怎能如此無禮?!”
耶律德光瞟了一眼徐知誥,哈哈笑道:“哈哈哈!無禮?所謂上國使臣不跪下邦之主,若論禮本帥所遵循的正是這個禮!閣下想必就是徐知誥徐大人了吧?本帥以契丹國使臣的身份出使貴國,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契丹帝國和我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的無上尊嚴,又怎能向你區(qū)區(qū)一國之王行跪拜之禮?枉你華夏各國一個個自稱禮儀之邦,竟然連這樣的禮節(jié)問題都不懂了嗎?!若是真要和本帥在這里論禮的話,只怕在場諸位反而要向本帥行禮才是!”
徐知誥冷笑一聲道:“你區(qū)區(qū)一個異族之邦、撮爾小國竟然也敢在我華夏大地妄稱帝國皇帝?真是笑死人了!孔子有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看你似乎也曾讀過一些我華夏史書,沒想到卻連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難不成還要我來重頭教你嗎?!”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哈哈,又一個強分華夷的無知之輩!怎么你們中原華夏各國一個個都似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一般,口口聲聲皆是這種帶有民族偏見的華夷之分呢?”
徐知誥冷哼一聲道:“你口中民族偏見在我華夏大地上是絕對看不到的,但是這華夷之分卻是必須要分一分的!你契丹國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個漠北異族小邦,卻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我華夏大地廣袤領(lǐng)土,無時無刻不想將我華夏子民淪為你等腳下的奴隸。似你們這等居心叵測的異族外邦,叫我們怎能不去強分華夷?!今日你以一國使節(jié)身份出使我們吳國,但是言行舉止中卻處處傲慢狂妄、無禮放肆!似你這種態(tài)度,兩國之間還有什么好談的?依我看不談也罷!”
面對著徐知誥句句犀利的言辭,耶律德光頓時感到自己高傲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沉聲說道:“不談也罷?這吳國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們姓徐的來做主了?我倒是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這吳國究竟是楊家的還是你們徐家的?!”
耶律德光此言一出,滿朝文武不由大吃一驚。盡管江南吳國乃是徐氏父子幕后掌權(quán)這已經(jīng)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在這層窗戶紙沒有被正式捅破之前,不管是誰說出這種話來都是犯了大忌的!
徐溫見狀,心知此刻自己若是再不開口只怕事態(tài)會發(fā)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于是輕咳一聲道:“咳咳,請耶律元帥注意你的言辭!我徐氏一門向為吳國忠心不二的純臣,耶律元帥無端說出這種話來,讓我徐家今后如何在吳國立足???!耶律元帥此行不是為了貴我兩國之間結(jié)盟之事而來的嗎?怎么總是圍繞著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細枝末節(jié)爭論不休,難道不怕有損貴我兩國之間的情義嗎?彭奴(徐知誥的小字)!耶律元帥乃是一國使節(jié),來者即是客!在朝堂之上你如此口無遮攔又成何體統(tǒng)?這難道是咱們吳國應(yīng)有的待客之道嗎?!”
看到自己的養(yǎng)父親自出面了,徐知誥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能為此就在朝堂之上公然冒犯自己的父親,只能一咬牙退回到了武官的隊列之中。
耶律德光盛怒之下一時口無遮攔,話一出口便即后悔。江南吳國徐氏父子專權(quán),在來吳國之前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也明白此番結(jié)盟事宜成敗與否的關(guān)鍵就在這個徐溫的身上。此刻自己因為一時沖動無意之中冒犯了徐溫,只怕會就此毀了契丹與吳國結(jié)盟的大計。猶在后悔不迭間,眼見著徐溫竟然親自出面解圍,并且言語之中似乎頗有維護自己的意味。耶律德光急忙就坡下驢,拱手說道:“在下一時魯莽,無意中冒犯了齊國公,還望國公大人海涵則個。”
這時,坐在龍椅上的楊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都是有口無心話趕話,隨口一說而已咱們又怎會較真呢?來人啊!給三位契丹國的貴使賜座!齊國公乃是我吳國四朝元老,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給齊國公也搬一把椅子坐著說話吧。正倫(徐知誥字正倫,小字彭奴)也是我吳國的肱股之臣,此番與契丹國結(jié)盟一事本王還需要你的參贊,一同賜座吧!”
其實,徐知誥在吳國雖然權(quán)勢極高,但是論官職卻是沒有坐在朝堂上說話的資格。只不過吳王楊溥私底下與徐知誥的私交甚好,一心想要借助徐知誥的力量一舉扳倒權(quán)傾朝野的徐溫,故而對徐知誥極是恩禮有加。
待五人坐定之后,吳王楊溥對耶律德光說道:“日前看了你們遞交的文書,對于貴國提出的兩國共同出兵中原之事,本王也曾于朝堂上與眾大臣粗略的討論了一番。只是經(jīng)過一番討論之后,滿朝文武的意見卻是兩極分化,既有贊同的也有反對的。雙方雖然各執(zhí)一詞,但是卻各有各的道理,一時間倒讓本王有些難以定奪了。今日朝會把貴使請來,便是想在朝中重新商議一番。不知貴使能否詳細說明一下貴我兩國結(jié)盟的相關(guān)事宜呢?”
耶律德光坐正了身子朗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做個簡單的說明吧。其實道理很簡單,眼下中原華夏大地四分五裂,老百姓的心中對于和平的渴望已經(jīng)達到了空前的地步?,F(xiàn)在身處中原的晉梁兩國決戰(zhàn)一觸即發(fā),正是結(jié)束這個亂世一統(tǒng)華夏的最佳時機。咱們兩國結(jié)盟之后,只待晉梁兩國之間的大戰(zhàn)一起,貴國自南向北,我國自北向南同時出兵,對中原的晉梁兩國形成南北夾擊之勢,必能一舉將其滅亡!屆時中原華夏版圖上勢力最強的兩個國家一同滅亡,江南其余各國勢必望風(fēng)而降。咱們又何愁禍亂了中原華夏大地四十余年的亂局不能一舉平定了呢?所謂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如此天賜良機,殿下怎么能白白的錯過了呢?”
楊溥點了點頭道:“你說的確實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有一件事本王想要提前問清楚了,若是咱們此番南北夾擊真能一舉滅亡了中原的晉梁兩國,那么到時候貴我兩國又該如何相處呢?你們契丹國總不會如此大公無私,一番勞兵勞力單單只是為了幫我們吳國打下中原這么簡單吧?”
耶律德光笑道:“殿下這個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來吳國之前,我父皇曾經(jīng)給我下了一道密旨,只要貴我兩國結(jié)盟事宜達成,兩國之間便永為兄弟!待一舉滅掉中原的晉梁兩國之后,貴我兩國便劃江而治。長江以南的豐腴土地盡數(shù)歸貴國所有,吳王殿下將世代永為江南之主!至于長江以北那片飽經(jīng)戰(zhàn)亂已是殘破不堪的中原大地嘛,屆時便歸我契丹國所有。如此一舉兩得的美事,試問吳王殿下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呢?”
說罷,耶律德光輕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靜靜地等待著吳王楊溥的回答。